《始于秋》云榆不是鱼

19、第 19 章

　　省赛第一天的晨光刚漫过实验楼的窗台，沈卿安攥着准考证的手心就沁出了汗。走进三楼考场时，他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谢砚辞就坐在斜前方的位置，背挺得笔直，校服领口别着那枚银杏叶徽章，在顶灯下发着微光。

　　“这么巧？”谢砚辞转过头时，眼里的惊讶很快化成笑意，“我妈说按姓氏排座位，没想到真能挨这么近。”他往旁边挪了挪椅子，露出桌角贴着的小纸条，上面是谢砚辞母亲写的“深呼吸”，字迹圆圆的，像在给人打气。

　　沈卿安刚坐下，就看见自己的桌肚里塞着个小布包，解开是袋热乎乎的板栗，壳已经被剥得干干净净。谢砚辞用口型说：“我妈早上剥的，说‘吃甜的能定神’。”他指尖比了个“嘘”的手势，耳根红得像被晨光染过。

　　监考老师拿着金属探测器走过来时，谢砚辞的笔袋突然“啪嗒”掉在地上，尺子、橡皮滚了一地。沈卿安弯腰去捡，手指刚碰到那块印着物理公式的橡皮，就和谢砚辞的手撞在一起，两人同时抬头，额头相抵的瞬间，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两位同学，保持安静。”监考老师敲了敲桌子，谢砚辞慌忙把东西塞回笔袋，坐直时偷偷往沈卿安手里塞了颗薄荷糖，包装纸在掌心窸窣作响，像只不安分的小虫子。

　　发卷的沙沙声漫过整个考场，沈卿安翻开试卷的瞬间，心跳漏了一拍——最后那道附加题，正是他们上周在实验室争论到半夜的电磁学综合题。他笔尖顿了顿，余光瞥见谢砚辞也在看同一题，对方突然抬笔，在草稿纸右上角画了个举着奖杯的小人，眉眼像极了沈卿安，旁边写着“稳住”。

　　前半场考试顺得像淌过鹅卵石的溪水，直到第三道实验题，沈卿安卡在了误差计算上。他咬着笔杆抬头时，看见谢砚辞正在转笔，笔杆转动的角度刚好对着他，笔尾的橡皮在阳光下闪了三下——是他们约定的“看草稿纸”信号。沈卿安假装整理试卷，悄悄偏过草稿纸。谢砚辞的目光扫过来时，他看见对方的草稿纸上用虚线画了个小小的坐标系，原点标注着“0误差”，正是他卡壳的关键。像突然通了电的电路，思路瞬间亮了起来，他飞快地写下公式，笔尖在纸上划出轻快的声响。

　　交卷前半小时，谢砚辞突然轻轻敲了敲桌子。沈卿安抬头时，看见他用手指在草稿纸上点了点——是提醒自己检查答题卡填涂。他低头一看，果然有两道选择题的序号标错了，慌忙擦掉重填，铅笔屑落在桌角，像撒了把细碎的星子。

　　监考老师第三次巡视到他们身边时，谢砚辞正在画光路图，笔尖突然一顿，在纸上洇出个墨点。沈卿安知道他是紧张了，趁老师转身的瞬间，在自己的草稿纸上画了只举着放大镜的小蚂蚁，推过去时刚好碰到谢砚辞的手肘。对方低头看了一眼，肩膀明显松了下来，嘴角偷偷扬起个弧度。

　　交卷铃响的瞬间，谢砚辞突然凑过来用气声说：“最后那道题，你用的虚功原理对吗？我步骤写反了……”话没说完被监考老师瞪了一眼，只好做口型：“食堂见。”

　　走出考场时，阳光正好爬上楼梯扶手，镀了层金边。谢砚辞抓着他的胳膊往楼下跑，冷风灌进领口，却吹不散那句飘在风里的话：“不管结果怎么样，中午我请你吃糖醋排骨，食堂今天加了新做法。”

　　沈卿安的指尖还攥着那颗没拆开的薄荷糖，包装纸上印着的小熊正对着他笑。他看着谢砚辞跑在前面的背影，突然觉得那些密密麻麻的公式、复杂的实验步骤，都变成了此刻落在两人身上的阳光——明亮，温暖，带着一起往前跑的力量。食堂里，谢砚辞把餐盘里的排骨都夹给沈卿安，自己扒着米饭笑：“刚才在考场，你画的蚂蚁差点让我笑出声，监考老师看我的眼神像要把我当作弊处理。”沈卿安咬着排骨含糊不清地说：“谁让你转笔那么明显，全考场都看见你给我发信号了。”

　　窗外的银杏叶被风吹得沙沙响，谢砚辞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个小本子，翻开是今早的实验题草图：“其实那道误差分析，我后来想通了更简单的解法，用动量定理反推……”他的笔尖在纸上划过，沈卿安凑近了些，两人的影子在餐盘上叠在一起，像幅没画完的画。

　　下午的实验操作考，两人被分到同一组调试显微镜。谢砚辞调焦时手微微发颤，沈卿安悄悄碰了碰他的手背：“跟我们平时练的一样，粗调再细调。”对方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调好焦距的瞬间，两人同时看见载玻片上的洋葱表皮细胞，像片整齐的星空。离开实验室时，谢砚辞的母亲发来视频，镜头里她举着刚烤好的饼干：“考得怎么样？不管好坏，晚上我给你们做番茄炖牛腩。”沈卿安凑过去时，看见屏幕里的烤盘上，饼干摆成了两个并排的小人，突然觉得眼眶有点热。

　　暮色漫上来时，两人坐在操场的看台上，分享最后一颗薄荷糖。谢砚辞的手指在膝盖上画着下午的实验装置图，沈卿安看着他被夕阳染成金色的侧脸，突然说：“其实刚才在考场，我比你还紧张。”

　　“我知道。”谢砚辞转过头，眼里的光比晚霞还亮，“你草稿纸的边角都被捏皱了，跟你解不出题时一个样。”他从口袋里摸出枚银杏叶，是下午在实验楼门口捡的，“我妈说，明天还有一场，我们得保持今天的状态。”

　　沈卿安接过那片叶子，叶脉在暮色里清晰得像条熟悉的路。他想起今早桌肚里的板栗，想起考场上悄悄传递的草稿纸，想起此刻嘴角残留的薄荷味，突然觉得结果好像没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有个人陪你一起紧张，一起解题，一起把漫长的考试，变成了藏满小秘密的时光。

　　晚风卷着桂花香掠过看台，两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始终没有分开。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但此刻，他们手里攥着的，不仅是准考证，还有彼此给的勇气，像两颗相互吸引的星子，沿着既定的轨迹，一起往光亮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