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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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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的铃声刚划过教学楼,沈卿安就被谢砚辞拽着往实验室跑。对方手里攥着两张泛黄的草稿纸,边角卷得像晒干的海带,是岑老师下午从旧教案堆里翻出来的——三十年前,两个学长用这两种互补的解法拿下省赛金奖,字迹一个严谨如刻度,一个跳脱如星火,像极了他们俩。
“你看这里。”谢砚辞把草稿纸按在实验台的玻璃面上,指尖点着那个用红墨水画的箭头,“跟你上次在电磁题里用的‘场强叠加省略法’几乎一样。”窗外的月光斜斜照进来,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岑老师说,当年这两个学长总在实验室待到锁门,就为争哪步解法更省时间。”
沈卿安的指尖抚过那张跳脱的字迹,纸面还留着淡淡的铅笔划痕,像反复涂改后终于找到的捷径。他想起昨晚自己在草稿纸上画了七遍的薛定谔方程,最后还是用了谢砚辞教的变量替换法,虽然步骤多了两行,却比自己的“野路子”稳妥得多。
“省赛要考实验操作。”谢砚辞突然从柜子里翻出两套旧实验服,袖口磨得发亮,“我妈说当年她带竞赛队,总让学生穿着这个练,说‘衣服有汗味了,手感就出来了’。”他把其中一套往沈卿安怀里塞,布料带着点樟脑丸的味道,“试试?”
沈卿安套上实验服时,发现领口处绣着个小小的“安”字,针脚歪歪扭扭,像谁初学刺绣时的作品。谢砚辞正低头系腰带,耳后露出片红——沈卿安突然想起今早收作业时,看见谢砚辞的笔记本上画着两个穿实验服的小人,其中一个的领口,就有这么个歪歪扭扭的标记。
“测电阻率的实验,”谢砚辞打开电源开关,电流表的指针轻轻晃了晃,“你上次说的‘反向补偿法’,我试了三次都没成功。”他往滑动变阻器上拧了半圈,“是不是电压表的量程选大了?”
沈卿安凑过去调旋钮时,肩膀不小心碰到谢砚辞的胳膊。对方的实验服上还留着白天做实验时沾的碘伏味,混着淡淡的洗衣粉香,像某种让人安心的信号。“看接线柱。”沈卿安的指尖点在面板左下角,“这里要接‘-’极,你总习惯性接‘+’,抵消不掉系统误差。”
谢砚辞的呼吸落在他耳后,像羽毛轻轻扫过。沈卿安的耳尖腾地烧起来,猛地直起身,却撞在对方下巴上。谢砚辞闷哼一声,伸手扶住他的腰,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渗进来,烫得沈卿安差点碰翻旁边的烧杯。
“小心点。”谢砚辞的声音有点哑,松开手时指尖还在微微发颤,“碎了要赔的,岑老师说这个烧杯比我们的竞赛报名费还贵。”
沈卿安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实验服的下摆扫过脚踝,像在提醒他刚才那个瞬间的心悸。窗外的桂树被风吹得沙沙响,月光漏过叶隙落在实验台上,把两个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叠在一起。
“其实……”谢砚辞突然开口,电流表的指针又晃了晃,“我妈给了我两张省赛考点附近的酒店预订单。”他从口袋里摸出两张打印纸,边缘被攥得发皱,“她说‘住一起方便讨论题’。”
沈卿安接过订单时,看见备注栏里写着“双床房,麻烦留靠近楼梯的房间”,字迹清秀,是谢砚辞母亲的笔锋。他突然想起上周在谢砚辞家,看见冰箱上贴着的便签:“卿安喜欢吃鱼汤馄饨,下次多买两袋”,也是这样的字迹,温柔得像浸过温水。
“你的反向补偿法,”谢砚辞突然转回去看实验数据,声音轻得像怕被月光听见,“刚才试了,比标准方法快十七秒。”
沈卿安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突然笑了。他低头在草稿纸上画了个小小的电路图,在最关键的节点旁,画了个箭头指向谢砚辞的名字,旁边写着“此处需合作”。月光落在纸页上,把那行字照得清清楚楚,像个终于说出口的秘密。
实验室的挂钟敲了九下,谢砚辞开始收拾器材时,发现沈卿安的实验服口袋里露出半截纸条。抽出来一看,是今早的物理小测卷,沈卿安的卷面上画着个大大的对勾,旁边却用红笔写着“谢砚辞的步骤更漂亮”,字迹比任何时候都软。
锁实验室门时,谢砚辞的钥匙串上挂着个小小的磁铁,是沈卿安上周在废品站淘的,据说能吸起比自身重五倍的铁屑。沈卿安看着那个在月光下发亮的磁铁,突然想起物理课本上说的“异极相吸”——就像他和谢砚辞,一个爱跳步,一个求严谨,却偏偏在靠近时,生出了连自己都解释不清的引力。
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他们的脚步亮起又熄灭,实验服的衣角偶尔碰到一起,像在黑暗里悄悄牵住的手。沈卿安突然开口:“谢砚辞,明天早自习,我们再练一遍单缝衍射实验吧?”
谢砚辞的脚步顿了顿,回头时眼里的光比月光还亮:“好,我带早饭过来,你上次说的那家生煎包。”
桂花香在夜里变得更浓了,混着少年身上的皂角味,漫过空旷的走廊。沈卿安低头看着两人交叠的影子,突然觉得那些复杂的物理公式都有了形状——就像此刻的他们,是两个独立的变量,却在某个特定的时刻,解出了唯一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