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名之绊》云榆不是鱼

11、第 11 章

　　第三节课的预备铃刚落，教室里的嘈杂还没完全沉下去。沈卿安缩在靠窗的座位上，手指把那张补填的竞赛报名表卷成细筒，又慢慢展平，纸页边缘已经起了毛。谢砚辞就坐在他前排斜对过，后背挺得笔直，晨光顺着他的发梢滑下来，在课本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喂。”谢砚辞突然回过头，手里捏着支红笔，笔帽上还沾着点墨渍，“岑老师刚说，报名表要按学号排好交，你的呢？”

　　沈卿安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把纸往练习册底下塞，指尖却被纸角划破了点皮，渗出血珠来。他没敢抬头，只含糊地“嗯”了一声，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前桌的女生正转过来问谢砚辞昨晚的数学作业，他耐心讲着解题步骤，声音清晰又温和，沈卿安攥着纸的手又紧了紧——谢砚辞永远是这样，什么都做得恰到好处，不像自己，连填张表都要反复纠结。

　　“喏。”谢砚辞讲完题，顺手把自己的水杯往沈卿安桌上一放，杯壁上凝着的水珠滴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你早上又没带水。”

　　沈卿安盯着那只印着校徽的玻璃杯，是谢砚辞母亲特意给他买的，说“卿安总忘带杯子，用这个轻便”。上周他感冒咳嗽，谢砚辞每天早上都会在杯里泡好蜂蜜水，用保温杯带来，怕凉了伤胃。这些细密的好，像春天的雨，润物无声，却让他越发不安——他怕自己这点微弱的光，配不上对方的明亮。

　　“我小姨……昨晚又来电话了。”沈卿安低头用橡皮蹭着练习册上的错题，声音闷在胸腔里，“说竞赛班都是尖子生，我去了也是垫底，还不如把名额让给别人。”他的指甲在“垫底”两个字上反复刮着，纸面起了层白屑。

　　谢砚辞转过来的动作顿了顿，晨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她没看见你上周那张物理卷子。”他从书包里抽出沈卿安的错题本，翻开其中一页，上面用红笔圈着道附加题，“这道题的解法，岑老师在办公室夸了三分钟，说比标准答案还妙。”

　　沈卿安的耳尖腾地红了。那道题的思路，其实是他半夜睡不着，在台灯下对着父亲的旧笔记琢磨出来的。父亲生前总说他“脑子转得快，就是太胆小”，可惜这话他再也听不见了。

　　“给。”谢砚辞突然递过来块创可贴，包装上印着小熊图案，是他书包里常备的，“指尖破了别碰墨水，会疼。”

　　沈卿安接过创可贴时，指尖不小心碰到谢砚辞的指腹，像触到团温热的棉花，慌忙缩了回去。谢砚辞却像没事人似的，转回去继续整理报名表，只是耳根悄悄泛起层薄红。

　　上课铃响时，岑老师开始收表。谢砚辞起身交表时，故意撞了下沈卿安的胳膊，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把你的表夹在我后面了，岑老师一眼就能看见。”

　　沈卿安看着他走向讲台的背影，突然发现谢砚辞的校服口袋里露出半块包装纸，是自己昨天给他的水果糖。他低头展开那张被揉得皱巴巴的报名表，在“参赛人”三个字旁边，谢砚辞不知什么时候用铅笔写了个小小的“+1”，像个笃定的承诺。

　　窗外的桂花开得正盛，风一吹，细碎的花瓣飘进教室，落在沈卿安的练习册上。他突然笑了，小心翼翼地把报名表抚平，夹在谢砚辞借给他的《费曼讲义》里，仿佛这样，就能借着对方的温度，给自己多一点往前走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