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天水 ...
-
纪隐没有说话。
人多势众之下,纪隐带来的护卫很快就落于下风,“画界,现在你应该问,他是否会留我们一命了。”
画界走出了人群,越过负伤累累的护卫,将手中的包裹扔给站在后面的江肆,只道:“你不会有事。”
纪述这个时候却抬手制止了众人的动作,“今日我不会取你们性命,但,粮庄和漕运,你不能插手。”
说着,纪述的目光落在江肆的身上,时至此刻,江肆却笑了,推开护在自己身前的人,怀中的包裹四散零落,“家主不愧为家主,今日之局面想来早在您的预料之中了,不过,家主也应当知晓,若要我放弃粮庄和漕运,恐怕也不是一句话的事。”
话落风起,叶落人现。
看着眼前这些比之汉人更加魁梧的身躯,一张张冷肃的面庞上,满是对性命的漠视。
“好大的手笔,我可并不通武功,您此番倒也当真是抬举。”江肆丝毫不慌,柳氏女的身份,在这天水,不说无人敢动,至少眼前的这位纪氏家主,不会也没有这个魄力。
纪隐皱眉看着将自己暴露在利箭之下的江肆,上前几步,“父亲,您应该明白,今日既然画界大管事也出现粮庄,祖母便是已经知晓您与大哥所为,父亲,身为天水纪氏的家主,收手吧。”
一字一句落在纪述的耳中,纪隐悄无声息地将原本暴露在人前的江肆护在身后,低头皱眉道:“嫂嫂此举未免也太过鲁莽。”
便在此刻,粮庄中忽然冲出数道身影,来者身着最为常见的长工便服,但缩小的袖口,绷紧的布料紧紧贴在那些魁梧的身躯上。
这些人的目标十分明确,即便中间还隔着个纪隐,但那刀尖稳稳地冲向后面的江肆。
带着杀意的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生死交替轮转的那一刻,江肆知道,这一刀,自己躲不过。
闭上眼睛,唇角笑意不减,乱吧乱吧,柳家,纪氏,还有陈留,牵一发二动全身,即便她身死,也不会毫无价值,如此即可。
千钧一发之际,画界生生受了一刀,冲向纪隐的方向,却也是阻止不及。
纪隐神色一黯,指尖微动,一侧手掌半抬,却听到远处一声大喝。
“狗贼,滚开!”粗犷的声音仿佛夹着砂砾的风声,刺耳无比,却让已经坦然赴死的江肆一阵安心,倒是没想到自己临死之前还能听到她的声音,自己也是魔怔了。
不过,紧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江肆压着胃里的汹涌,抬眼看向眼前人,“你怎么……”
柳震北扫了一眼自己怀里还算安然的江肆,冷笑一声,“死丫头,你差点死了知不知道,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就不知道跑啊!”
柳震北的声音不小,吸引了正酣战的众人。
在看清来人的那一刻,原本气势汹汹的壮汉手中刀剑一颤,是她!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柳震北黑色的斗篷上满是灰尘,衣摆处的布料已然被风沙磨得参差不齐,一路走来显然是没有换过衣服,就连斗篷上的根茎也有几根翘了出来。
一个转身,柳震北的面容倒映在众人眼中。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呢,饶是纪隐自诩不算见识浅薄之人,此刻也不禁为那张脸一阵心悸,画界更是直接后退一步。
“这,这是……”画界的话没说完,在柳震北的目光扫过来时,立刻收了声。
江肆叹了口气,抬手碰了碰柳震北脸上的疤痕,拂去沟壑之间藏着的砂砾,“这一路过来,很辛苦吧。”
一听这话,那张遍布烧伤刀疤的脸上有了表情,却让那张脸显得更加凶狠残暴,“你少来这套,当初你……”说到这里,似乎也想要有些话不好说明,便冷哼一声,强硬的转了话题。
“我给你寄了这么多信,你一封不回也就罢了,现在还让自己身处这样的险境,你……”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脸庞,不曾陌生的埋怨,在这一刻,江肆恍惚间觉得自己还是江肆,还在那不算繁华只能说得上破败的故乡,她似乎又感受到了故乡的风。
江肆一把抱紧柳震北,把自己的脸埋进柳震北的怀中,“看到你我很高兴,这一年来,我很想你。”说完之后,害怕柳震北不信一般,抬头,“我真的很想,很想你。”
温声细语入耳,柳震北饶是一路憋了再大的气,此刻也尽数咽了下去,这一年自己不在她身边,她一个人,又不会武功,还得两头藏,得受多大的委屈啊,她何必跟她生气。
念及此处,柳震北将人从自己的怀里挖出来,“行了,我不生气了,先解决这些狗东西,咱们的事,一会儿再说。”
江肆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好,都听你的。”
柳震北转身,厚重的大刀呼啸而过,带起阵阵风声,“就是你,要杀她!”
纪述直面大刀,向前几步,“阁下何人。”
“哼,我的名字,你还不配知道。”柳震北不再废话,刀刃穿风而过,一个抖动,便是一个人头落下,这样的血腥,生活在天水的这群护卫如何见过。
倒是原本跟在纪述身后的那些魁梧杀手,在见到柳震北的刀之后,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对视一眼,压下心底的惧意。
“阁下手下留情,我们自请离去。”那人一开口,蹩脚的汉话落入众人耳中,纪隐神色一动,原来纪述身后的人是那群胡人,难怪,这般有恃无恐。
柳震北没说话,手下的大刀挥舞的越发有力,“不够!”
那人见状,沉吟片刻,又是一片人头斩落,“阁下既然此时出现,想来你我也是同路,一路走来,体力精力必然有所消耗,我们兄弟一起,您未必能讨到好处。”
虽然这样说着,但柳震北的大刀所过之处,几乎无一生还。
“那你看看,我能不能讨到好处便是了,一堆废话!”粗哑的声音因为激动已经有些破音,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兴奋,看向被保护着的一直试图谈判的人目光带着跃跃欲试。
“来啊!来啊!我什么时候怕过你们!”
“等等,我们可以交换。”眼见柳震北越来越近,那人终于忍不住,手中一张羊皮卷扔向柳震北的方向,“这是名单,用作交换,求阁下高抬贵手,饶我等一命。”
但柳震北此刻已经杀红了眼,哪里听得进话,“饶你一命,你们可曾绕过我城墙之下的百姓!”
江肆上前捡起羊皮卷,打开之后,瞳孔震动,看向带头人的目光满是怀疑。
“您不必如此看我,这是真的,也是我王的礼物。”
赫连泱莽,江肆忽然笑了,“你们可以走,但,有一个人,要留下。”
“明白。”那人瞬间明白了江肆的意思,给周围之人使了个眼色,原本处于优势的纪述几下便被控制,送到纪府护卫之中。
“人,我们留下了,东西我们也不会要,如此,我们是否可以走了。”那人虽然在和江肆说话,但视线一直不曾离开柳震北还在滴血的刀尖。
江肆抬手握住柳震北的手臂,“让他们走。”
凭什么,纵然心中不甘,但柳震北知道江肆自有用意,压下心底的恨意。
大刀往背后一收,来人如何出现,便如何返回。
柳震北这才有功夫看一直站在粮庄门口的纪隐和画界,目光扫过画界,落在纪隐身上,“你就是死丫头嫁给的夫君?”
纪隐微微一笑,没有否认柳震北的话,“不知阁下是……”
柳震北竖眉一挑,眼中满是兴味,脸上的表情却格外狰狞,纪隐视若无睹,笑容不变。
这可引起了柳震北的兴趣,碰了碰旁边一直扒拉羊皮卷的江肆,“死丫头,你快看,你这个夫君,他好像不怕我哎!”
眼角余光察觉那刚饮完人血的刀尖微微转动,纪隐神色不变,看向一旁的画界,开口道:“你先回去见老夫人,我稍后会到。”
画界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什么都没说,微微福身,离开粮庄。
此刻的粮庄门口便只有纪隐江肆和柳震北三人了,江肆神游天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柳震北却是对纪隐起了兴趣。
“你给我一种很危险的感觉。”话音刚落,大刀挥去,纪隐叹了口气,余光扫过江肆,倒是没想到,她身边会有这样的人物。
粮庄周围此时也没有什么人了,纪隐倒也不担心自己暴露,更何况,眼前这人也容不得他有所隐藏。
不过几招,纪隐对眼前之人便生出了警惕,此人的大刀虽然笨重,但其中杀意却不容小觑,若被沾身,怕是不死也残。
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柳震北若是一开始只是兴趣,现在便是战意,眼前这人无论是身法,还是力量都不容小觑,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渍,“再来!”
纪隐已然无心继续,几步站到江肆身后,柳震北成功收刀,神色间满是不满,“你做什么。”
谢云桡赶到,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在看到纪隐动作的那一瞬间,谢云桡就差指天抢地地叫祖宗了。
“表哥,你,你,你怎么能……”
纪隐知道谢云桡的意思,“无妨,今日纪述的举动,老夫人已然瞒不下去了,纪述只能死,天水的水已经动起来了,剩下的,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即可。”
“可是,你也不应该……”
“云桡,你什么时候这般话多了。”
江肆听到谢云桡的声音,回过神来,冲着谢云桡笑了笑,“是你啊!”
谢云桡早就忘记自己替人背锅的事了,面对江肆的笑容,一时之间有些茫然,看向纪隐,又是一记眼刀,心中更是不解,这是个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