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久安息》文短纸长

9、第六次安息

　　熟悉的撕裂剧痛从左肩炸开，混合着麻辣烫油腻滚烫的汤汁和新鲜血液的腥甜，直冲鼻腔。盛儒释猛地睁开眼，狼狈地跌坐在家楼下冰冷的台阶上，左肩火辣辣地疼。混乱、疼痛、濒死的冰冷感如跗骨之蛆，瞬间将他从上一刻被巨石碎片贯穿头颅的剧痛与黑暗深渊中拽回。疲惫感涌上心头，好累。

　　但是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只要再避开被砸死的事件就好了......

　　一切操作如旧，但这一次基地关于他预知梦的回应却没那么认可了。因为气象局调查的数据是接下来一个月a市将晴空万里，比起暴雨带来的洪灾倒不如考虑水力发电不足可能造成的电荒。

　　但盛儒释确实也没什么疑点，而且上头吐露有一个a国留学回国的专家也说了自己做了预知梦，不过是被困在a国，而a国一直干旱到发生了内乱。

　　所以盛儒释被困在了基地里长达半个月，这小半个月雨没见到一滴，太阳倒是一直晒着，等着下雨的何刘二人年假用完都没见到盛儒释，只能先回医院，然后从医院得到消息，盛儒释被保密机构调用走了。

　　真的没问题吗？如果有时间盛儒释肯定会道别啊。而且那个叫做张达刚的人确实打算伤害他人，虽然已经被周回制止了。

　　周回跟他们联系过要找盛儒释，而后也失去了消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琢磨着两人留下的讯息，何培民和刘善珍越想越惶恐。不过，好奇怪，今年的夏天怎么这么热又没有一滴雨呢？

　　盛儒释是被周回保释出来的，对于周回这样的人才，国家还是很信任的，而且周回又给出了一个相似但不同的预知梦的说法，那位a国留学的专家也说梦里他在a国原本是想回国的，但是国内一直在下雨，连基础的对外联络都联络不上，所以也就不了了之了。

　　三个人的预知梦相似，但是这3个人在社交媒体上毫无交集，人生履历也是南辕北辙，没有相互打掩饰的必要。而且......a国如今正在受到暴雨的侵袭，在卫星云图上，那平坦的草原几乎变成了内陆湖。

　　结合现在全国异常的连续半个月无雨，他们怀疑这个预知梦是对的，但是实际灾害反了过来，那么三个人的梦里的经历除了留学专家的都没什么价值。

　　被警告多次不能泄密后，盛儒释被周回开车带回了a市，他的手机也被还了回来，购买的物资被基地收了下来，采购金通过调用的工资的名义打了回来。

　　“你......”盛儒释想开口询问周回是不是也重生了，但周回摸了摸鼻子，眼睛轻微地转了转。

　　这个表情并不太对，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但盛儒释大概读懂了他的意思，“你能把我送回我家吗，”

　　“嗯。”周回点头，随后踩了一脚油门，盛儒释望向窗外，街景飞速后退，思绪却飘远了。

　　终于，车子停在了盛儒释家楼下。盛儒释解开安全带，刚要推开车门，又转头看向周回，“进来喝杯水吧。”

　　其实已经过了半个月，他住的家压根没有新鲜的水，只能现煮，但周回在他忙碌的期间，扫视了一眼整个房间，有进入搜查的痕迹，但没有安放监听器。这才放下心来，对着盛儒释开口，“你重生了对吗？”

　　“......”盛儒释停下接水的手，“嗯。”周回既然问这个问题，肯定是他有了一些把握，“你也是，对吗？”

　　“我不是重生。”周回揉了揉眉心，“上一次全国有雨的时候我活了很久，虽然牺牲了很多人，但国家最后克服了困难，但是第二天我就重新回到了没下雨的时候。”

　　没有死亡也会这样吗？盛儒释原本为自己找到同行人而兴奋，但现在觉察到不对，“你......身体有异物吗？”

　　“？”周回看盛儒释的眼神有点不解，“如果子弹算的话。”

　　“咳.....不是，”盛儒释没想到周回给的回答是这样，他之前的到底在哪里执行任务啊这么危险。“我的情况可能跟你不一样。”

　　两人交换了一通情报并没有得出什么更有用的结论，只是对未来大干旱的可能提高了警惕。

　　盛儒释回来后没有跟何培民和刘善珍解释，如果说了，这两人可能要被官方警告的，所幸两人大概能感觉他不能说也就没有多问。

　　已经过了一个月了，新闻里一直播报全国干旱，各地米农菜农损失惨重。在一次三人的聚会中，平常平价的小饭馆的菜价上涨了不少，刘善珍还在感慨物价飞涨，除了人的工资不涨。

　　盛儒释则突然想到周回透露的讯息，那就是暴雨可能变成干旱。那么长时间的干旱未来肯定民不聊生的还有食物问题，现在得抓紧屯物资了。他还提醒何培民和刘善珍两人，建议他们买好能存储的物资。

　　何培民和刘善珍虽然觉得盛儒释的话有些夸张，但看着新闻里不断播报的干旱情况，以及饭馆里不断上涨的物价，也渐渐上了心。他们开始在日常生活中留意各种可以存储的物资，遇到打折促销就会多买一些囤起来。

　　而盛儒释则更加积极，他利用自己之前在基地的一些关系，打听哪里有合适的物资可以购买。他还在网上搜索了很多关于在干旱时期如何生存和储备物资的资料，制定了一份详细的囤货清单。

　　随着时间的推移，干旱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城市里的供水开始变得紧张，政府不得不采取限水措施。很多工厂因为缺水而停工，人们的生活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超市里的物资越来越少，价格也越来越高，一些生活必需品甚至出现了抢购的情况。
　　虽然不如暴雨那样直接的让人绝望，但这种缓慢的，如同凌迟一般的天灾，还是让民众们惶恐。

　　虽然政府很快就出手，放出了粮食储备，规范了物价，但还是有很多民众一见到粮食便囤积，这样的情况直到a市，一座基建全国之最，有多家不同资源发电的城市开始了多频次大面积的断电，有时候电力局都没通知就停电了。太阳能产业开始蓬勃发展，国家管控下沿海城市建设了多座淡水转化厂，派去沙漠国家学习的专家学成归来，大力发展少水蔬菜种植，推广盐碱地粮食种植。

　　这样多方位的不计成本的调整才使得整体社会环境稳定了下来，中央还多次播报要转换社会生产模式，考虑与受到暴雨灾害影响的国家合作，建立水调工程。除了越来越热的天气，逐渐减少的绿植外，极端大旱的影响竟然在生活中基本上体验不到了。

　　但过分干燥的环境还是滋生出很多危险，比如频繁的火灾......

　　因为提前囤积了很多物资的缘故，盛儒释在大干旱里过的还算滋润，然而那种预感却在平淡的日子里再次出现，他看见了，浓烟，从这栋楼的四层冒出，熊熊燃烧的火焰灼烧着他的四肢，他逃了出来，却在阳光的照射下失去了意识。

　　会有火灾？盛儒释有些疑惑，但预感基本上没有出过错，而且这一次竟然连起因都能看到了，这个能力在成长......但是，为什么......盛儒释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为什么有的时候他死亡前有预感，有的时候又没有呢？

　　就跟周回并没有通过异物而且也没有死亡就能重生一样，这些差异究竟是什么造成的呢？

　　他将自己的预感告诉了何培民和刘善珍二人，他们听后果断邀请盛儒释来他们那里住到火灾发生并结束。

　　盛儒释也觉得这么做可以，所以收拾了行李，给楼里又定了灭火器后就打算投奔朋友。然而他一打开房门就闻到了浓烈的灼烧的气味，他神色一凛，转身把隔壁的门拍开，“起火了，起火了。”

　　隔壁的住户显然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被盛儒释这一嗓子吓得惊慌失措，但开了门，见他们开门。盛儒释便往楼下跑，一路跑一路敲门吆喝，楼上在家的人就都跑了下来。果然是四楼起的火，火势渐渐增加，原本想自己灭火的人家见控制不住就出来了，也和盛儒释一起喊其他人下来。楼里的气温越烧越高，肉眼可见的四层阳台冒出了黑烟，119赶到得很及时，盛儒释在火势变得更大之前就已经和其他人一起下楼了。

　　阳光仿佛更加热了，似乎别的地方也在起火，盛儒释抬头看了看天空感觉到有些眩晕，想找一颗树下休息休息才发现所有树都干枯枯的欲死不活的模样。挤出了人群里，体表的温度正飞速上升，他眼前一黑便倒在了地上。

　　.......

　　灼热的阳光像烧红的烙铁压在眼皮上，盛儒释猛地睁开眼，熟悉的麻辣烫汤汁混合着血腥气的味道粗暴地灌入鼻腔。左肩的剧痛如同锚点，又一次将他从死亡的深渊硬生生拽回这噩梦的起点。他瘫坐在冰冷的台阶上，浑身被冷汗浸透，喉咙里还残留着热射病带来的干涸灼烧感，以及……更早之前被碎石贯穿头颅的冰冷触感。

　　第六次。

　　这一次，连绝望都显得疲惫而麻木。他机械地打车去医院，消毒、包扎。伤口处理完毕，他径直去了放射科，要求加急再做一次左肩的X光。冰冷的机器嗡鸣，射线穿透皮肉。当片子被取出来，盛儒释的心沉到了谷底。

　　那个不规则透亮区，体积比上一次又扩大了近一倍！边缘不再是模糊晕染，而是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带着细微锯齿状的活跃形态。它像一颗在血肉中野蛮生长的冰冷肿瘤，说不定还没到他找出真正活路的那一天，他就已经被这个异物吞噬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