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久安息》文短纸长

23、第四十七次安息1

　　熟悉的、深入骨髓的疼痛感再次从手臂传来，与之相伴的，是那挥之不去的、令人作呕的麻辣烫浓烈香气，他再也不想吃麻辣烫了。

　　盛儒释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息，如同溺水者被拖回岸上。不仅“塔”出现的时间提前了，连末世的时间也提前了，他的死亡又是毫无意义。他强忍着生理和心理的双重不适，立刻摸出手机。时间点依旧，但变数越来越大。他必须抓住最可能带来突破的线索。

　　电话拨了过去，这次接通得稍快一些，但周回的声音依旧带着那种仿佛亘古不变的冰冷和疲惫，甚至比上一次更甚，隐隐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谁？”

　　“又开始了。”盛儒释没有寒暄，报了暗号后直接切入正题，声音因刚才的窒息感还有些沙哑，“总之，我之前跟你是同伴，你上一次在塔里到了第几层？”他需要确认周回的进度，以及可能的新信息。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有沉重的呼吸声传来，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半晌，周回的声音才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你认识我多久了。”

　　“我知道你重生了43次。”盛儒释觉得这就是他跟周回沟通的最好证据。

　　“第二层，第一个任务。”周回回答，“上一次的任务和上上次的任务是不同的。”

　　“任务不同？”盛儒释的心沉了下去。这意味着哪怕周回有经验，优势也大打折扣。“我知道你有渠道联络官方，这次组织上塔的行动要更迅速一点，全球末世的时间来的更快了。”

　　“嗯。”

　　......

　　又不一样了，盛儒释失神地看着出现的“塔”，刚刚祂说的是什么意思？“末世将临，神塔已至。贪腐罪恶之徒，当受净化。”它在指责？

　　“不止是指责。”电话那头周回的语气沉重得可怕，“就在‘塔’发出这个宣告的同时…根据我这边刚截获的混乱信息…许多国家、包括我们这里，相当一部分高层人物…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身体仿佛由内而外被某种力量点燃，或者…直接化作了飞灰。被‘抹杀’了。其中，就包括我上次尝试联系、并部分取信了的几位关键人物。”

　　盛儒释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窜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塔…竟然会主动筛选，并以如此酷烈的方式“净化”人类社会的领导者？这哪里是为人类好？

　　“那…那现在…”盛儒释的声音有些干涩。

　　“全乱了。”周回言简意赅，“失去领导，恐慌会以最极端的方式蔓延。这一次登塔会很难。”

　　通话戛然而止。盛儒释握着手机，站在原地，窗外阳光明媚，车水马龙，但他仿佛已经能看到不久之后那疯狂践踏的末日景象。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他联络了何培民刘善珍两人，之前他们已经约定好了一起登塔，现在政府高层大部分消亡了的事情大概普通群众还不知道，他们既然有了这个信息差，大可以早做打算。

　　挂了电话，盛儒释转身翻抽屉。他的行李早就收拾得差不多了：一件防水外套、一盒压缩饼干、一瓶矿泉水、一把多功能军刀——都是上一世死过无数次总结出来的“生存必带”。他摸了摸抽屉底层，指尖碰到一张旧照片，是上一世登塔前拍的，照片里的何培民举着可乐笑，刘善珍站在旁边，嘴角带着点浅淡的笑。盛儒释把照片放回抽屉，打车赶到了集合点。

　　“到底怎么回事？”何培民往沙发上一坐，抓起桌上的水杯灌了一口，“那个‘塔’这一次是什么意思？”

　　盛儒释顿了顿，说：“政府高层很多都被非自然力量消灭了，周回告诉我的，他有内部渠道。”

　　“那......”何培民挠了挠头，不太清楚盛儒释的意思。

　　刘善珍敲了敲他的脑袋，“像上次那样政府组织的情况就不会发生了，到时候登塔会很乱。”

　　“我们要做最早登塔的那一批。”盛儒释下结论，这样能避免跟人群挤在一起。

　　“走，现在就出发。”何培民把运动包往肩上一甩，声音里带着点急不可耐，“晚了说不定要跟人抢梯子。”

　　三人刚出单元门，就撞见小区门口的超市卷闸门半开着，有人抱着一箱矿泉水往车上搬，有人举着面包喊“十块钱一个！”，穿睡衣的女人蹲在路边哭，手机里传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音。盛儒释皱着眉往路边看，一辆出租车正打着双闪，司机探出头喊：“坐车吗？”

　　“走！”他们坐上这辆车，车里飘着股烟味，司机盯着后视镜里的天空，喃喃道：“你们看那云，像不像要压下来？”盛儒释抬头，窗外的云果然黑得吓人，像被揉皱的墨团，连太阳都被遮住了，警车鸣笛从旁边驶过，警灯闪得人眼睛发疼。

　　“师傅，麻烦快点。”刘善珍催促道，不想跟司机透露过多的消息。

　　“小姐，你们还没说去哪里啊？”司机无奈，打了喇叭，先起步。

　　“城东体育馆。”盛儒释说了目的地。

　　司机应了一声，踩油门的力度重了点，只听见一声嗡鸣，车子在马路上飞快地行驶了起来。车窗外的景象越来越乱：便利店的玻璃被砸了，有人从里面抢出零食；十字路口的红绿灯灭了，车辆挤成一团，喇叭声此起彼伏；远处的高楼顶上，有人举着牌子喊“塔是骗局！”，但很快就被人群的喧哗淹没。

　　“到了！”司机突然喊了一声，盛儒释抬头，体育场的轮廓已经映入眼帘——但这次没有军队警戒线，没有工作人员引导。三人下了车，扫码付了钱。五公里的车程，车费100块钱。

　　梯子还没落下，体育场里的人很少，也没保安拦着。

　　所以在天梯向下延伸的时候，他们成了这个梯子最早登上的那一批人。盛儒释还是第一次踩到这个像是光形成的梯子上，脚下的触感是踏实的，而且这个梯子居然是自动的。盛儒释转头看向何培民他们两。

　　他们摇了摇头，“不对，非常不一样，上次那个梯子是要一步一步爬上去的，很累很累。”

　　盛儒释皱眉，观察着天梯，还有底下的风景。在上到一定高度的时候，居然还有音乐响了起来，听起来很欢乐。很古怪......有点像汤姆睡梦中上天堂的感觉，盛儒释又转头，何刘二人也摇头。

　　不管怎么诡异，这一次他终于第一次真正踏入了这座神秘的“塔”。塔里面是一望无际的空间，跟设想的亮堂不同，往深处望去是漆黑一片，深不可测。

　　就在登上塔的所有人惊疑不定地望着塔内的空间，嘈杂声越来越大时，那个空灵高雅、却毫无感情的声音再次直接响彻每个人的脑海，如同神谕：

　　“欢迎抵达神塔，幸存者们。”

　　“此地乃末世唯一庇护所。尔等已通过初步筛选，获得暂居资格。”

　　盛儒释转头看向何培民，他点头又摇头，张了张嘴，“上一次，没有后面那句话。”

　　他的声音刚落下，只见每个人身边浮现了一个手环，那原本空无一物的发光地面上，缓缓“生长”出一个个“房间”。盛儒释伸手抓住了最靠近自己的手环，接着在他眼中出现了一条光路，指引着他向前走。

　　刘善珍他们也拿了手环，三人对了一下他们对应的路线，发现是三个不同的方向。为了防止进入房间后发生什么事情，他们商量了一下，打算一起去其中一个人的房间里。

　　何培民的房间在塔的靠右侧，走过去大概用了五分钟，沿途的地面泛着淡金色的光，像踩在融化的月光上，却没有温度。盛儒释盯着墙面，那些看似光滑的材质里，偶尔会闪过细碎的黑影，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他伸手碰了碰，什么感觉都没有。

　　“这墙有问题？”刘善珍注意到他的动作，皱着眉问。

　　盛儒释摇头，“很古怪，但没什么问题。”

　　何培民已经走到了房间门口，按指示拿手环碰了碰房间的门，回头催他们：“快过来，房间在这里。”

　　那是一扇椭圆形的门，像用某种半透明的晶体做的，里面能模糊看到房间的轮廓：一张床，一张桌子，墙上挂着个发光的屏幕。何培民用钥匙碰了碰门，门“嗡”的一声打开，里面的光线涌出来，带着股淡淡的清香味，像雨后的草地。

　　“来来来。”何培民率先走进去，伸手摸了摸床，“这床还挺软的，居然还有冰箱和电视，可以用吗？”

　　“东西还挺齐。”刘善珍点了点头，看着房间里的陈设，何培民打开冰箱，发现里面是在正常运行的，电视机也能收看，但是里面的节目只是之前的，没有更新，也是，地下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了，谁还有心思弄新节目。

　　再检查了一下，房间内是没有别的问题，而离开房间，何培民告诉他们，他的手环上显示了塔内的地图，塔总共九层，目前所有人类都只能呆在一层，一层有食堂，大厅，住所，任务点，商店。而这个手环显示这个东西特别像科幻片里在空中投屏运行的模样。

　　“任务点？”盛儒释想到周回之前说的塔会分布任务的事情，“这个应该是之后‘塔’会让我们做任务用到的地方。”

　　何培民两次都是只登上了天梯没正儿八经的上塔，听到“任务”两个字的时候，满脸问号，“什么任务？”

　　“说是为了获得运行能量而做的任务，五花八门。”盛儒释也不知道任务具体是什么。

　　说话间，他们又到了刘善珍的房间里，跟何培民的房间相隔很远，房间内的设施是差不多的，而盛儒释的房间就要更远，在路上，他们顺便琢磨了一下这个手环还有什么别的用途，发现这个是能用来通讯的，把手环和手环交碰一下就会登记对方的姓名，然后点开手环里显示的联系方式就能找到对方并联络对方。

　　“小天才电话手表？”何培民晃了晃手环，玩笑道。

　　“不，”刘善珍摇了摇头，“这应该是小天才电话手环。”

　　盛儒释登记房间过后，手环的功能就突然解锁了很多，随后他在里面找到了一个重点标记的表格，“时刻表？”他念叨着点开了这个表，里面很标准地规定了什么时间该做什么事情，从吃饭到睡觉到自由活动，规范得不能再规范。

　　盛儒释的指尖在“自由活动时间”那行字上停顿，手环的投影里，星号后面的小字慢慢展开：“自由活动时间不得离开一层，不得进入未开放区域，违者将被剥夺暂居资格。”他抬头看向何培民，后者正瘫在沙发上看食堂有什么菜，“这塔跟个集中营似的，连作息都管。”何培民咬了口苹果，汁水溅在下巴上。

　　刘善珍也看了这个时间表，“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健康作息么？”

　　“饶了我吧，”何培民叹了一口气，“这里的食堂可是有榴莲麻婆豆腐的。”

　　“什么鬼东西？”刘善珍皱眉，也跟着看起了菜谱，“我的天，”她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这些是人能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