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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四十七次安息2 ...

  •   塔内的生活以一种近乎催眠般的、强制性的平静,缓缓铺开。最初的惶惑与不安,像投入死水中的石子,虽激起片刻涟漪,但很快就被那套精密运转的、不容置疑的规则所抚平,沉入一种麻木的惰性之中。
      大概是意识到食堂那些食物会让人类逆反后,塔给的食谱正常了很多,就是类别少。但通过这件事情,盛儒释对这个塔的目的越发怀疑了起来。每一天,都被那只冰冷的手环精准地切割成碎片。清晨六点整,并非刺耳的铃声,而是一种柔和的、却绝对无法忽视的乳白色光晕会准时从房间天花板弥漫开来,渗透眼皮,直接唤醒沉睡的神经。
      “又是土豆。”何培民用筷子使劲戳了戳盘里的土豆片。
      “土豆丝,土豆片,土豆条,土豆泥,土豆块......”刘善珍数了数这将近十天在塔里吃到的东西,“再吃我就成土豆精了。”
      “总比巧克力酱苦瓜刺身好吧?”盛儒释举例安慰他们,这是他们第一天的食谱,那个味道简直了。
      “我还是更害怕那个番茄酱血肠。”何培民双手合十,“搞得我对番茄ptsd了。”
      自由活动时间他们尝试探索,一层空间大得超乎想象,仿佛没有边界。淡金色的发光地面延伸至视野尽头,偶尔能看到其他像他们一样茫然行走的“居民”,彼此对视一眼就像见到了十年未见的老友一般打招呼相互问候。这里不像避难所,更像一个高度现代化的、圈养着实验动物的饲养场。空气里弥漫着无形的压力,比外面末世的混乱更让人窒息。所以人们自觉在夜晚的自由活动时间聚集在大厅里,大厅也容得下这么些人,盛儒释,何培民和刘善珍抱着找重生者同盟的想法来这里打探消息,却毫无所获,大家齐聚在大厅里说说笑笑,好似对这塔里的异常没有分毫怀疑。而且周回也不在大厅里,他不可能没有登上塔,所以......应该是有很多个塔,毕竟这一层虽然深不可测,但不可能容纳下整个国家乃至整个世界的幸存者。
      “我们像被放在玻璃罐里的虫子,”何培民泄气地靠在一面什么标识都没有的墙上,声音带着挫败,“还不如跟丧尸干架呢。”
      “听说过缸中之脑吗?”刘善珍神神秘秘地开口。
      “你是说我们的大脑已经被切割开来做实验了吗?”何培民笑笑,“虽然现在就蛮奇幻的,但你这个猜想还是更离谱一点。”
      刘善珍伸出手拧了何培民的手臂一把,盛儒释笑笑看着他们两个,如果不是知道会有“任务”的存在,或许沉迷在这“类乌托邦”里也很不错。他的左手无意识地按着右肩胛骨下的那个微小凸起。它依旧沉寂,但在这座塔里,这种沉寂本身都仿佛带着一种不安。塔,或者说塔背后的存在,在观察,在等待。用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磨掉所有人的棱角、警惕,甚至思考的能力。
      大概是在登塔后的第十天,盛儒释瞬间睁开眼,心脏没来由地一缩。那种感觉又来了,死亡预感来临前细微的、冰冷的针刺感,虽然极其微弱,但绝不会有错。走向食堂的路上,人流似乎比往常更沉默,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无声地蔓延。大部分人刚刚坐下,拿起那些造型奇特的餐具,那个如同直接烙印在灵魂深处的空灵声音,毫无预兆地再次炸响:
      “暂居适应期结束,能量补给模式启动,生存点数系统现已激活,商店区域解锁。”
      “所有具备行动能力的个体,必须完成神塔分配的任务,以获取生存点数,第一层塔将在一个月后脱离。”
      与此同时,食堂侧边的墙忽的演变出了一面巨大的屏幕,屏幕上播放的是各个大洲目前受到的灾难,五花八门无一重合,妥妥一副末日的景象。
      死寂,绝对的死寂笼罩了巨大的食堂,下一秒,恐慌如同被点燃的汽油,轰然爆发!
      “外面已经那样了,还要把我们丢下。”“不,我不去,我就待在这里!”“什么任务?”在一片喧哗中,盛儒释的心脏沉到了底,来了。
      他手腕上的手环灼热起来,屏幕自动亮起,冰冷的文字一行行浮现:
      【任务编号:T1-3
      任务类型:个人探索
      任务地点:荒芜之喉
      任务目标:找到并获取“生命之源”x1
      任务时限:72:00:00】
      任务奖励:生存点数 x 200】
      手环再次发出提示音,冰冷无情:“请任务执行者于三十分钟内通过指定传送区域前往任务地点。超时未出发视为放弃任务。”,他没有选择,盛儒释深吸一口气,随后站起身,“走吧,”他对两个同伴说,声音有些沙哑。
      任务点就在大厅的后面,登上一个金属的圆台,接着就会被金属制的屏障包裹着,转眼间,就来到了一片广阔无垠的沙漠。
      极限的热浪裹挟着粗糙的沙砾,劈头盖脸地砸来。盛儒释猛地咳嗽起来,吸入的空气灼热干燥得像烧红的刀子,刮擦着气管和肺部。他下意识地闭上眼,但眼皮依然能感受到那无所不在的、毒辣的白色眩光,几秒钟后,他才勉强适应,艰难地睁开一条缝。
      荒芜之喉,货真价实的荒芜,除了沙,还是沙。金黄色的、白色的沙丘如同凝固的巨浪,绵延到视线的尽头,与无云的深碧色天空相接。太阳高悬在头顶,无情地倾泻着毁灭性的热量。脚下的沙地滚烫,隔着靴底都能感到那惊人的温度。空气纹丝不动,死寂得可怕,连一丝风声都没有,只有热量炙烤万物发出的、几乎低于人类听觉范围的嗡嗡嘶鸣。在这里面寻找生命之源?应该是指水之类的东西。
      手环上的数字冰冷地跳动着:71:58:33,任务时限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盛儒释拉起外套的兜帽,尽可能遮住脸部和后颈,但粗糙的布料摩擦着被沙砾打得生疼的皮肤。他舔了舔早已干裂的嘴唇,尝到的只有沙土的苦涩和一丝血腥味。嗯?自己身体里的水难道不能算生命之源么?
      他吐了口唾沫在地上,随后指着那一处快被沙子吸完水分的唾沫询问手环,“这个算生命之源吗?”
      手环毫无反应,看来不是,那大概人体内的水分都不作数,看来还是不能投机取巧。
      盛儒释想着自己闲暇时候看的一些科普视频,蹲下身将手插入沙中。表层的沙砾烫得吓人,往下几厘米,温度稍减,但依旧干燥得彻底,没有任何湿气,甚至连一点属于生物活动的痕迹都没有——没有虫豸爬行的蜿蜒细纹,没有风吹来的植物碎屑,什么都没有。只有亿万年死寂沉淀下来的纯粹荒芜。
      手环给的的功能极其简陋:任务信息,倒计时,一个单纯指示南北的指南针。
      他必须动起来,但不能盲目。消耗宝贵的体力和水分在沙漠里绕圈子等于自杀,而且这样的烈阳,如果一直晒着太阳,说不定会中暑昏过去。“塔”并没有说明在任务中死亡现实世界会不会死亡,盛儒释会以最大恶意来揣测塔,默认任务中的死亡现实也会死亡。
      他爬上一座稍高的沙丘,眯起被强光刺痛的眼睛极力向四周眺望。热浪扭曲着空气让远处的景象如同晃动的油彩,四面八方的景色好似都一个模样,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无尽的绝望金色吞噬时,极远处,在一片因热浪而剧烈抖动的景象中,他似乎捕捉到了一丝异样,好像是反光?他再盯着看,又好似没有。
      盛儒释耐下性子再仔细观察了许久,确认,那一块儿是相对特殊的,没有其他选择。这就是唯一的线索。在身体的水分耗尽之前,盛儒释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认定的方向前进。沙子像浸了沸水的棉絮,软塌塌地陷下去,又带着股狠劲裹住脚踝,每抬一次腿都要耗掉比平时多三倍的力气。盛儒释的额头全是汗,顺着鬓角流进衣领,黏糊糊地贴在背上,被太阳一晒,竟泛起刺痛的痒——那是盐分在腐蚀皮肤。每咽一口唾沫都像吞了把碎玻璃。远处的反光点还在,像颗埋在热浪里的碎钻,明明近在咫尺,却总也走不到。他抬头看了眼太阳,它像个巨大的火轮,把天空烧得只剩一片刺眼的白,连影子都缩成了脚边小小的一团,像块被烤焦的纸。
      走了大概半小时,他停下来扶着膝盖喘气。眼前的景象开始摇晃,沙丘的轮廓变得模糊,像融化的蜡烛。他甩了甩头,却甩不掉那种眩晕,他蹲下来,双手撑在沙地上尝试休息一下,指尖碰到的沙子烫得他一哆嗦。
      又煎熬着走了二十分钟,终于近了,那处闪光点,果然不是他矫正过后5.1的视力看错了,那是块半埋在沙子里的银色金属盒,露出的部分大概有一个平板那么大,表面刻着复杂的纹路,他伸手想将这个金属盒扒出来,而他的手指刚碰到金属盒就被烫得缩回手,金属比沙子还要烫很多。
      他干脆坐在金属盒的旁边,用手心没有汗的地方从金属盒的背面一点点把它蹭上来,确实不那么烫了,盒在沙子下埋得不算深,再挖了半个平板大小就把金属盒全挖出来了。原来是一个盒子,开口就在埋在沙子里的那一边,是个密码锁,四位数字的密码,有10000组合的可能,就算他一秒能尝试一种的可能,也需要10000秒,也就是166分钟40秒左右,大概2个小时多,现在他的任务时间还剩69小时,还算绰绰有余,但是密码这种东西不应该有提示吗?盛儒释使劲回想这一路上有见到什么特殊的东西吗?答案是没有。
      他吸了一口气,伸手去尝试密码,还得省着力气去试密码呢,这可是场硬仗。“0000”他先尝试了这个密码,不对,而且金属板上突然跳出了一个数字,“4”,什么?是提示吗?盛儒释试着把密码换成了“4444”,还是不对,而旁边的数字变成了“3”。不对,不对,这是能试错的次数吗?盛儒释头有些痛,这怎么能得知里面的密码呢?盛儒释泄气,一开始的任务这么难的话,多少人能留下来?
      他好像看见了自己试错5次机会后,被困在任务世界里游荡寻找生命之源,直到三天时间结束回到塔里生了一场大病,之后留在一层被一起淘汰了。
      是预感,他抚摸着金属盒,忽然眼前又闪过一些画面,是他的手,压在密码盒上,输入了一行密码:“1.1.0.2”。
      “1-1-0-2”......盛儒释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忽然想到这个画面,但是,死马当活马医吧,他不报希望地试了一次这个密码,却见密码盒“哒”的一声自己弹开了,真的能打开!
      盛儒释定睛一看,密码盒里面是一个大试管,试管的封堵是金属制的,里面装着的是一个泛着绿光的东西,盛儒释把手环靠近试管,没有得到任何反馈。他将试管的封堵拆开,却见那一抹绿光跃出,同时手环发出“滴滴滴”的声音,显示任务完成,即将退出任务世界。
      在退出世界的前几秒,盛儒释见证了,那一抹绿光对这个荒漠产生了多大的影响:只见一大片绿迅速沾满视野,似乎还有了磅礴的水流的声音。这就是......生命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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