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久安息》文短纸长

22、第四十六次安息

　　再一次在疼痛和麻辣烫的香气中清醒，盛儒释大口喘气，上一次死亡前那种浑身被碾压，呼吸不上来的感觉还残留在他的意识里，现在他不太想见到太多的人。
　　怎么办呢？“塔”是一定要上去的，但是跟随着民众登塔，被踩踏致死的风险太大了。提前到最前面候着吗？不对，只要能提前联系政府，试着让他们组织纪律呢？但是盛儒释没法打包票说塔里面是绝对安全的。
　　他忽然想到了其他重生者，如果他们中有人到了塔里面，大概就能知道塔里面是什么样子了。他继续赶去医院清理伤口，在车上拿出手机在小群直接发了消息，“你们复活了吗？”
　　打不死的阿强：“是！三藏，你也复活了？”
　　去你丫周一：“等下科室集合，我们得聊一聊。”
　　打不死的阿强：“为什么不能直接在群里聊啊？”
　　打不死的阿强：“黑人问号脸.jdp”
　　去你丫周一：“哈士奇伸手指人.jdp”
　　aaa带饭大王；“我们先对一下信息，我被踩死了，对吗？”
　　打不死的阿强：“那时候太乱了，我没看到你们，但我是从阶梯上被踢下来摔死的。”
　　去你丫周一：“我也是被踩踏死的。”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盛儒释略显苍白的脸。他靠在出租车有些破旧的后座上，指尖划过屏幕，每一次点击都牵扯着肋间残留的幻痛。他们中没有人到“塔”上去过，那就没办法知道“塔”上是什么。
　　......
　　“喂，周回？”电话被挂断了一次，两次，第三次的时候才被接通，盛儒释都差点怀疑自己记错手机号了。
　　“谁？”周回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我是跟你一样的重生者，‘塔’里面安全吗？”盛儒释直接询问。
　　“......”周回沉默了一段时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盛儒释愣了一下，随后说出了他跟周回定好的暗号，“曾经我们是伙伴。”
　　电话那头，在盛儒释说出“曾经我们是伙伴”后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几秒钟后，周回的声音再次响起，少了些戒备，多了些陈述事实的冷硬：“‘塔’里面，相对安全。”他言简意赅，“至少物理环境稳定，没有外面即将爆发的天灾。”
　　盛儒释心中一紧：“外面真的世界末日了吗？”
　　“真正的末世。”周回的声音毫无波澜，“‘各种无法预料的灾难接连爆发，塔是唯一的避难所。”
　　“那塔里具体是什么情况？”盛儒释追问。
　　“一个深不可测的生存空间。”周回语速平稳地描述，“但塔会要求进入其中的人类完成它发布的各种‘任务’来获取能量。”
　　“任务？”盛儒释皱紧眉头。
　　“对，完成任务，获得‘积分’。积分是塔内的硬通货，换取食物、水、装备，以及最重要的——通往更高层的权限。”周回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塔有九层。积分攒够了，就能解锁下一层。”
　　“你……”盛儒释迟疑了一下，“上一世，到了第几层？”
　　“第二层。”周回的声音平静无波，却透着一股冰冷的结局感，“在第二层的一个高危任务里，死了。”
　　盛儒释倒吸一口凉气。强大如周回也只闯到了第二层！塔内的“安全”背后，隐藏着如此高的死亡风险！
　　“所以，进去只是开始，而且是随时可能丧命的开始。”盛儒释总结道，心情复杂，总觉得并不意外。“但我们还是得进去，呆在外边的末世更是死路一条。”
　　“嗯。”周回确认，“我已经把‘塔’的存在、末世的信息、以及塔内的基本规则都上报了。”
　　“他们信了？”盛儒释有些意外。
　　“信不信不重要，证据会说话。塔的出现就是最大的证据。”周回冷静分析，等梯子出现，他们会组织力量引导民众登塔。”
　　听到这，盛儒释心中那块关于踩踏预感的巨石终于松动了一些。通话结束。盛儒释放下手机，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城市景象。
　　比上一次还要早得多的时间，“塔”出现了，而官方果然如周回所言，立马就做好宣传“有序登塔计划”。新闻滚动播放着公告：塔是应对末世的庇护所，政府将组织力量，在指定时间、指定地点，分批次、按顺序引导民众通过光梯进入塔内，呼吁民众保持冷静，不要恐慌性冲击，按通知的时间和区域前往。
　　社会秩序在官方的强力介入和明确指引下，奇迹般地恢复了几分。哄抢物资的现象减少了，人们更多的是按照社区登记，领取登塔资格凭证，准备必要的随身物品。恐慌并未消失，但被一种压抑的、等待宣判的秩序感所取代。不过说来也是有意思，上一次官方拦着，有些人骂官方要垄断所有人的生路；这一次官方组织登塔，又有人说这一切都是官方设计的阴谋。
　　盛儒释所在的社区被安排在第三天登塔，他收拾了必要的物品后，坐上官方安排的大巴车来到城市东北最大的一个登梯点——一个被清空的巨大体育场。这里秩序井然得令人难以置信。外围是严密的军队警戒线，荷枪实弹的士兵神情肃穆。场内则划分了无数个等待区域，由工作人员和志愿者引导，人们按照街道、社区编号排队，虽然气氛凝重但几乎看不到推搡和混乱。
　　找到自己的位置后，何培民打来了视频电话，看他那里的背景，他们也已经坐到了体育馆里。
　　“老天，这次真不一样！”何培民看着周围井然有序的队伍，压低声音，难掩激动，“我还以为又要被人挤成肉饼呢！政府这次给力啊！”
　　“是啊，”在他身边的刘善珍也松了口气，环顾四周，“看来周回确实做到了。就是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高层的。”他们是知道盛儒释联系了周回的，但他们想不明白盛儒释为什么会认识周回，而盛儒释一副不想提的模样，所以他们也就没有多问。
　　盛儒释点点头，目光扫过维持秩序的士兵和志愿者，心中对周回的背景猜测又提高了几分。“保持警惕，还没真正进去。”他提醒道，同时也在暗暗感知着四周。目前为止，他并没有触发任何关于踩踏的死亡预感，这让他紧绷的心弦又放松了一丝。但这种轻松很快就消散了，大地在脚下皲裂，碎石飞溅，死亡的预感如同滚珠一般在他心尖上滚动。他有些神经质地猛然低头，看向脚下的土地，巨大的体育场看台上已经站满了人，中央的草坪区域则被清空，预留给了将要登上光梯的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紧张、期待和末世悲凉的奇异氛围。
　　盛儒释拿到的凭证批次靠后，还在看台区域等待，他抬头看向天梯，延伸到了塔上，今天最早上梯子的人已经到了看不见的地方，梯子上都是人。而且这次的梯子似乎有了护栏，应该不会再发生有人登梯时被挤掉的情况了。那个预感.....是地震要来了吗？盛儒释站起身，看着这满座的体育馆，张了张嘴，不知道是真地震了死的人多一些还是他说了会地震后人群踩踏死的人对多一些......他一时间有些茫然。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并非来自人群，也并非来自光梯或高塔。
　　轰隆——！！！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仿佛来自地心深处，又像是天空本身被撕裂！整个体育场剧烈地摇晃起来！巨大的混凝土看台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灰尘和细小的碎石簌簌落下！
　　“好晃啊！”“末世！神塔说的都是真的......”
　　刚刚维持住的秩序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烈震动打破！尖叫声、哭喊声、物品翻倒碰撞声骤然爆发！
　　盛儒释只觉得脚下立足之处猛地向下一沉，身体瞬间失去平衡！他下意识地想抓住旁边的栏杆，但剧烈的晃动让他根本无法站稳！盛儒释的目光本能地投向震动最剧烈的地方——就在他所在看台区域的下方！只见支撑看台的巨大钢筋混凝土结构，在剧烈的震动和某种未知应力的作用下，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一道狰狞的裂缝如同黑色的闪电，瞬间蔓延开来！
　　支撑柱断裂了！盛儒释脚下的一大片看台区域，在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扭曲和混凝土崩裂声中，如同被巨人掰断的饼干，猛地向下坍塌、倾斜。
　　失重感瞬间袭来，盛儒释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就被巨大的离心力狠狠甩了出去。他眼睁睁地看着下方混乱奔逃的人群瞬间放大，看着那冰冷坚硬的地面以无可阻挡的速度向他撞来！时间仿佛被拉长。他看到了看台崩塌时扬起的漫天烟尘，看到了下方被砸中的人瞬间消失的生命，看到了维持秩序的士兵徒劳地伸出手臂，脸上写满了惊骇……
　　“砰！”一声沉重的闷响，伴随着骨骼碎裂的清晰声音。剧烈的撞击让盛儒释眼前一黑，所有的声音瞬间远去。
　　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全身，但他已经感觉不到了。视野迅速被黑暗吞噬，最后残留的感知，是嘴里涌上的浓重铁锈味，和身体下方冰冷、粗糙的地面触感，视野彻底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