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久安息》文短纸长

19、第二十八次安息2

　　基地的生活在一种表面的秩序下运转着，一切都按部就班，仿佛一个在废墟上艰难重建的微型社会。盛儒释继续在社区医院工作，高强度、高风险，但积分稳定，也让他能稍微照拂一下同宿舍的小孟。
　　常家父子是勤快人，常父在基地后勤处负责维修，常子则加入了外勤搜索队，负责在基地周边相对安全的区域寻找可用的物资。
　　这天傍晚，常宽威带着一身尘土和疲惫回到宿舍，脸上却带着一丝兴奋。他一边吃着分配的饼干，一边对盛儒释说：“盛哥，明天我们小队要去西郊那个废弃的物流园看看！听说那边仓库封得严实，说不定能弄到不少好东西，罐头、药品啥的！队长说人手有点紧，问你要不要一起来？积分按搜索队标准，双倍！”他眼睛亮晶晶的，“你脑子灵光，有你加入我们更稳当！”
　　“医院这里平时任务很多，我不能离开基地。”盛儒释闻言动作一顿，西郊物流园……这个名字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他平静的心湖。瞬间，一阵尖锐的刺痛猛地窜过神经，眼前毫无征兆地闪过一片混乱血腥的画面：狭窄的仓库通道、惊恐扭曲的面孔、惨叫声、撕咬声、绝望的咒骂声……最终是整个小队在混乱中几乎被蜂拥而至的丧尸淹没的窒息场景，死亡的面孔里有着常怀林和常宽威这对父子两。他犹豫了一下，“你们注意安全。”看常宽威的模样，劝他不要去是行不通的，而且还有其他人。
　　常宽威有些失望，但看着盛儒释认真的神色，还是点了点头：“行，盛哥你医院的事要紧。我们会小心的！”他很快又投入到对明天任务的憧憬中，这次任务他打算叫上他爸，毕竟有护卫队清理丧尸，而且一次就能得到200分，还能悄悄藏一些紧俏的物品。
　　常宽威走后，宿舍里只剩下小孟安静的翻书声。盛儒释的心却沉甸甸的，原来他的预感只与自己的死亡相关，现在这预感如此强烈地指向别人即将发生的惨剧，预感难道在进化吗？
　　他需要一个能绝对改变局面的人--周回，他只能想到周回了，他找到了刚刚结束任务穿着一身黑色作战服的周回。
　　夕阳的余晖给周回冷硬的侧脸镀上一层暗金，也映亮了他眼中深沉的审视。
　　“周回，我有件事情要麻烦你，事关......”盛儒释开门见山，声音压得很低，他嘴上做了重生的口型。
　　周回的动作没停，只是抬眼扫了他一下，目光锐利如刀，随后将他带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
　　“明天有一个搜索西郊物流园的队伍会遇见丧尸潮，随后全军覆没。”盛儒释快速而清晰地说道，直视着周回的眼睛，“这是我第一次预感到他人的死亡，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帮帮他们。”
　　周回沉默地看着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枪管，像是在衡量着盛儒释话语的分量，又像是在评估这个“预知他人死亡”能力的价值。食堂的喧闹声从远处传来，反而衬得这个角落更加死寂，“这能力，也是你那肩膀上的‘东西’带来的新花样？”
　　盛儒释没有否认，只是下意识地用右手按了按左肩那个微小的凸起。那里依旧沉寂，没有任何异样感传来。
　　周回的目光在他按着肩膀的手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重新落在盛儒释脸上。“我可以去，”他终于开口，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是应允还是仅仅陈述一个事实，“但有个条件。”
　　“你说。”盛儒释立刻道，只要能救人，条件可以谈。
　　周回向前倾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明天任务结束回来，你要跟着我去一个地方检查。我需要知道它到底是什么。”
　　这个要求直指盛儒释内心最深的秘密和不安。他肩胛骨处的异物，是他二十七次轮回的根源，也是最大的谜团和潜在的危险，“我也想知道，”盛儒释苦笑。
　　周回盯着他的眼睛，似乎在确认他话里的真实性和决心，片刻后他微微颔首，“时间，地点，队伍规模，目标区域详细位置，还有你‘看到’的死亡场景细节。”周回的声音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冷硬，“越详细越好。我需要判断风险等级和介入方式。”
　　盛儒释精神一振，立刻将自己预感中那血腥混乱的死亡场景——丧尸潮爆发的时间点、涌入的方向、小队在仓库通道被分割包围的关键节点——尽可能清晰、快速地复述出来。他的语速很快，但条理分明，每一个细节都至关重要。
　　周回安静地听着，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像是在脑中飞速构建着战术地图。当盛儒释说到关键处——丧尸潮从物流园东侧破损的围栏处大规模涌入，瞬间淹没外围警戒，将小队主力堵死在主仓库狭窄的装卸通道里时——周回的指尖顿了一下，眼神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明白了。”听完盛儒释的讲述，周回只说了这三个字。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一片阴影。他没有道别，转身便走，黑色的作战服很快融入食堂出口流动的人影中，消失不见。
　　这一天，盛儒释都有点心神不宁，直到在宿舍见到了常家父子，他们这次吃的是肉罐头，味道很香，还拿了罐头的盖子装着小肉块给小孟吃，看起来喜气洋洋的。
　　“你们搜寻任务结束了吗？”盛儒释坐下，谢绝了常家父子递过的肉食。
　　“我们只是打头的，后续就是正规队伍开车去运输物资了。”常宽威解释，“这次给的积分很多，盛哥你没去太可惜了。”
　　“太危险了，人家小盛是医生，每天固定的积分也够了。”常怀林摇头，咬了一口肉。
　　盛儒释咳嗽了两声，“不是说不危险吗？发生了什么了？”
　　“唉，别听我爸的，哪里危险了？这次跟我们一起去的还有一队高级军，虽然遇见了丧尸潮，但我们还没见到丧尸的面那一队军人清理完了。”常宽威挥舞着手，嘴里还配了音。
　　“没有那一队军人的话，我们遇上丧尸潮不就死定了？”常怀林不认可常宽威的说法，“不要抱有侥幸心理，还是像你盛哥这样能在基地里赚积分更稳妥。”
　　“哎呀，你不懂......”
　　丧尸的智慧程度在增加，这是他跟着周回检查了异物后，对方吐露的消息。而关于异物，周回信任的医生用基地里现存的仪器也查不出来。
　　“几次重生里的丧尸进化程度并不同。”这是盛儒释总结出来的结论。
　　“而且不是一昧的变强，人类能顺利战胜丧尸后丧尸的实力就大幅增强。人类无法战胜丧尸后，丧尸的实力就有所减弱。这......”刘善珍按了按眉心。
　　“像是游戏策划针对用户反馈做的版本调整。”何培民的话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湖中。
　　“你是说地球online？”刘善珍想到这个概念，“这些灾难被人操控的？”
　　这个想法未免太过大胆惊世骇俗了，但是这是人类能做的到的事情吗？就算是，那么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选拔魔法少女？”何培民缓解一下气氛。
　　三人的短聚就此结束，盛儒释却一直在思考，如果算是重生者里特殊的那一部分，那么他能一直活到灾难结束的话，是不是意味着不会再开启下一个轮回了？
　　这么想着，他在夜晚入睡后便陷入了一场梦魇里。
　　梦中基地内的灯火昏暗如豆，摇曳的光影在墙壁上投下扭曲的轮廓，走廊尽头突然传来凄厉的尖叫，刺耳得仿佛要撕裂耳膜，回荡在死寂的空气中。一群丧尸双眼翻白、皮肤溃烂，拖着沉重的脚步，如潮水般从阴影中涌出，疯狂地扑向幸存者，他们的指甲尖锐如钩，抓挠着地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混乱中，盛儒释被一个面目狰狞的丧尸狠狠撞倒，尖锐的牙齿深深嵌入他的手臂，剧痛如电流般贯穿全身，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让他瞬间惊醒。
　　醒来后，他浑身冷汗淋漓，心跳如鼓，在天亮后立刻将梦中的可怕情形——丧尸的出现、混乱的场景以及自己被咬伤的细节——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其他的重生者。
　　周回自上次亲自去了西郊物流园见证那丧尸潮后对盛儒释的预知能力还算比较信任，所以他听完后，面色凝重如铁，难道基地防御有漏洞？不对......“你是梦见了医院的过道里出现了丧尸，但他们的感染症状跟外面的普通丧尸不一样。”他再确定了一下，随后揉了揉眉心，“我会上报的，你这几天最好别去医院。”
　　“是啊，三藏，既然这么危险就不要去了。”何培民开口。
　　“好。”可能是他讲述的那28次经历里有几次是明知有危险还要去做最后死掉了，或者说他们有记忆的前两次他都死的太惨烈，所以这两人对他有些矫枉过正的担忧。
　　不知道周回在基地里是什么地位，他上报后基地高层对此极为重视，迅速下达了指令对全体人员展开了一场前所未有的严格排查。士兵们手持先进的生物扫描仪，幽蓝的光芒闪烁不定，逐一对每个人进行全身检测，搜查了基地的每一个角落——从宿舍到仓库，再到狭窄的通风管道，连缝隙都不放过。
　　大排查果然还是有用的，找出了数十个身体异常的人，然后把他们抓去隔离室了。然而，尽管排查力度如此之大，几天后基地内部还是变得混乱了起来，正常的同伴毫无预兆地突然嘶吼起来，声音沙哑而兽性，身体扭曲变形，皮肤迅速灰败，如同腐朽的纸张，瞬间化作狰狞的丧尸扑向身边的人，獠牙毕露，引发了一阵混乱的恐慌，桌椅翻倒，人影奔逃，尖叫声，哀嚎声彼此交织。
　　盛儒释这些天一直呆在宿舍里，也劝过常家父子过几天基地内可能危险，让他们最好也能呆在宿舍里，但常家人都很幸运地进了基地，想早点赚够积分兑换一套家庭住房，所以还是坚持在外面呆着，倒是小孟因为基地还没安排恢复学生的教育，所以一直老实地呆在宿舍里。
　　盛儒释跟常家父子确认了他们出外勤还没回来，然后把宿舍门堵死了，丧尸的嚎叫声已经传到了宿舍楼内，看来这栋宿舍楼里也有丧尸，他捂着小孟的耳朵，避免他被外面的丧尸的声音吓到。
　　门外响起了丧尸的拍门声但一会儿就消失了，盛儒释刚刚松了一口气，就感觉到手臂一痛，低头望去，竟然是小孟在咬他的手臂，他神色一凛，掰开小孟的头。对方的皮肤已经变得灰黑，眼珠泛白，眼角留着水珠，但确确实实变成了丧尸，而他自己的手臂上，那个被咬到的伤口开始发青泛紫。他反手擒住小孟，对方虽然变成了丧尸，但身板还是小孩子，力气翻倍也还是很容易被制服。
　　他深吸了一口气，给常家父子发去消息，让他们别回宿舍，喊军队来清理宿舍里的丧尸。随后给何培民刘善珍好好道别，让他们不至于那么悲伤。“反正我还会复活嘛。”其实不复活对他来说也算一种解脱。最后给周回发了消息，询问他有没有什么秘密能在说出来后快速对接上，周回那里先是发了一个问号，但还是在盛儒释完全变成丧尸失去意识之前接着发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