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久安息》文短纸长

15、第 15 章

　　在他们拉下卷帘门的这几天，还是陆陆续续有幸存者来敲门，持长刀的男人虽然严肃，但是还是让他们进来了，一时之间，超市里的幸存者队伍壮大了起来，食物还是够分的，而外来的幸存者会带来新的消息：外面的丧尸似乎都消失了，要不就是看见躺在地上的丧尸。结合超市里那些丧尸的表现，外边躺在地上的丧尸大概也在也是这种情况。
　　“外面似乎建立了一个人类基地。”逃难来的女人透露出这样的消息，“他们用扩音机宣传后天会逐步接幸存者去人类基地。”
　　至于女人为什么不去，她那狼吞虎咽，面黄肌瘦的模样已经说明了一切。
　　消息在超市内部流传了一遍，到唐元强那里已经变成了幸存者基地要求他们必须携带物资投奔幸存者基地。好在男人觉得不对，开了个短会确认正确的信息是“后天”也就是明天，幸存者基地会开始陆续接人。
　　关于要不要去幸存者基地，超市里的人的想法并不统一。
　　有的人认为在超市里呆着挺好的，物资齐全，易守难攻，如果去幸存者基地，物资不仅可能匮乏。还有外出寻找物资的风险。有的人却说，这样早晚坐吃山空，而且人心也会随着封闭的环境逐渐变得脆弱和多疑，一旦出现内部矛盾，后果不堪设想。去基地至少能融入更有秩序的集体，或许还有专业的医疗和安全保障，总比困在这超市里坐以待毙强。
　　唐元强沉默地听着大家的争论，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目光扫过一张张或焦虑或犹豫的脸。他知道两种选择都有风险，留在超市看似安稳，却像温水煮青蛙，失去与外界的联系只会让他们越来越被动；去基地则要面对未知的路途和可能存在的危险，但至少有一线生机和重建生活的希望。
　　“明天一早愿意出发的人收拾自己携带一些物资等外边有幸存者基地的人的通知，”男人环视着聚集起来的幸存者们，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不想去幸存者基地的人，自己留好后续的物资。”
　　人群中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有兴奋，有不安，也有对未知的迷茫。何培民拉了拉刘善珍的手，两人眼神交汇，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对未来的期盼。盛儒释靠在货架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长棍，心里盘算着明天的行程。他想起那些躺在地上抽搐、行动迟缓的丧尸，还有那个突然暴起的“诈尸”家伙，一种莫名的预感在心底蔓延——去基地的路，恐怕不会像他们想象中那么顺利。超市里的空气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样令人窒息，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的气息，开始在幸存者们之间悄然流动，但随之而来的，是对即将踏上未知旅程的紧张与忐忑。
　　“那你呢？强哥，你去幸存者基地吗？”问话的人是长刀男人的迷弟。
　　唐元强沉思了片刻，“只要还有人呆在超市里，我就会守住这里。”
　　......
　　何培民已经出去快两个小时了。
　　和他一起出去的，是那个总带着点学生气的年轻大学生，以及一个沉默寡言、但身手还算利落的中年男人。他们听见幸存者基地的广播后自告奋勇开车去找对方，按理说早该折返。不安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盛儒释的心脏，越收越紧。他坐到了刘善珍的身边，对方的情绪还不算崩溃，但她的担忧还是通过一些熟悉的微动作传达给了盛儒释。
　　“我去找他。”盛儒释猛地站起身，动作带倒了旁边一个空瘪的矿泉水瓶，叮叮当当的声音很是吸引人，唐元强主动走了过来，“我也去。”当时何培民说要去找幸存者基地的人的时候他是同意的，所以现在去找人理应有他的一份力。
　　于是他们两个人拿好武器，从前门出发，一股混合着尘土和腐味的冷风扑面而来。盛儒释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单薄的外套。几只乌鸦被开门的动静惊起，“嘎嘎”地叫着飞向灰蒙蒙的天空。
　　他们根据路上的车辙一路走到了超市链接附近地铁站的十字路口，车辙的痕迹在那里消失了，往哪个方向走呢？站在十字路口的盛儒释和唐元强对视了一眼，刚刚一路上他们完全没有遇见丧尸，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更加不敢掉以轻心，向东或者向西必须好好决策。
　　盛儒释竖起耳朵试图听见呼叫声或者喇叭声，向左多迈出一步，脑子一下子钝痛了起来，闪过了很多他被丧尸咬死的画面，西边很危险，他确信。但是他又直觉东侧不是个好选择。看着唐元强抬腿往西侧走，他还是忍不住开口，“往这边走吧。”
　　他指向东南方向的一条岔路，那里相对狭窄，两旁是低矮的商铺废墟，视线受阻，但至少避开了西侧那条宽阔却让他心悸的主干道。“这边。”盛儒释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唐元强停下脚步，锐利的目光审视着盛儒释略显苍白的脸，以及他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盛儒释眼中残留的惊悸和那份不容置疑的指向，让他心头微沉。他见过太多生死之间的直觉，有时毫无道理，却往往致命。
　　“理由？”唐元强压低声音问道，手已经下意识地搭在了长刀的刀柄上。
　　“感觉……非常不好。”盛儒释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脑海中那挥之不去的血腥画面碎片。
　　唐元强没有立刻反驳，也没有追问那“感觉”的具体来源。在这种时候，任何一点异常的警示都值得重视。他沉默地点了点头，锐利的目光扫过东南岔路两旁那些摇摇欲坠的残垣断壁，以及堆积在路中的汽车残骸和瓦砾。这条小路确实更隐蔽，但也意味着更易被伏击，视野更差。然而，他选择相信这份沉重的直觉。
　　“好。”唐元强只说了一个字，便率先踏入了那条岔路。他高大的身影在狭窄的通道中显得更加压迫，每一步都踩得极其沉稳而警惕，长刀半出鞘，反射着灰白天光下仅有的微芒。盛儒释紧随其后，紧握手中的长棍，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肋骨，每一次跳动都牵动着太阳穴的钝痛。空气里那股混合着尘土、腐烂物和淡淡铁锈味的冰冷气息，似乎比刚才更加浓重，粘稠得令人窒息。
　　脚下的碎石和碎玻璃在寂静中发出细碎的声响，每一次都让盛儒释的神经绷得更紧。两侧黑洞洞的商铺门脸像一张张择人而噬的巨口，他强迫自己不去想象里面可能潜藏着什么。唐元强在一个拐角处停下，侧身贴在冰冷的墙砖上，屏息凝神，侧耳倾听着拐角后的动静。
　　死寂。
　　绝对的死寂。连风声都消失了，只有两人压抑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耳膜里鼓噪。这种死寂比丧尸的嘶吼更让人心头发毛。唐元强打了个手势，示意盛儒释留在原地掩护，自己则如同猎豹般无声地探出头去。
　　拐角后是一段相对开阔些的路段，尽头似乎连接着另一条稍宽的道路。几辆废弃的汽车横七竖八地堆叠在路中，形成天然的障碍。地面上散落着一些衣物碎片和深褐色的污渍。唐元强的目光快速扫过每一个可能藏匿的角落——车底、破窗、坍塌的广告牌后面……暂时没有看到活动的身影。
　　他微微松了口气，正要招手让盛儒释跟上，眼角余光却猛地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动静——在远处一辆侧翻的白色小货车车头阴影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缓慢地蠕动了一下。不是风，也不是光影的错觉，是某种……活物在极其轻微地挪动。
　　几乎在同一瞬间，盛儒释的神经像是被冰锥刺穿，一股强烈的、带着腥味的死亡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向前扑去，一把拽住唐元强的手臂向后急拉！
　　“当心！”他的低吼声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有些变调。
　　唐元强反应快如闪电，被拽回的瞬间，身体已经顺势后撤，同时长刀“锵”地一声完全出鞘，横在身前，全身肌肉瞬间绷紧，目光如电般射向那辆白色小货车的方向。盛儒释也立刻举棍护住侧翼，两人背靠背，瞬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防御圈，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一处。
　　竟然是几个丧尸堆叠在白色小货车那附近，以他们为首，陆陆续续有丧尸从各个隐蔽的角落里爬站了起来。他们究竟是从哪里起来的，怎么隐藏自己的身形的，这一切已经完全不重要了，现在他们需要解决的问题是，如何从这一大群丧尸的包围中离开。
　　唐元强的瞳孔骤然收缩。不是五个，不是十个——视线所及之处，那些从车底、门洞、破碎的橱窗后、甚至是从堆积的瓦砾缝隙里蠕动着钻出来的灰败身影，密密麻麻，如同从地狱裂缝中爬出的蚁群，正缓慢而坚定地汇聚，形成一道不断收拢的、散发着恶臭的包围圈，数量远超超市里遇到的任何一次！
　　“该死！”唐元强低吼一声，声音压抑着惊怒，长刀在他手中发出嗡鸣，刀尖直指前方。“不能硬冲！”他语速极快，目光扫过四周，“跟我来！”他的视线锁定了左前方一栋相对完好的二层商铺，那半塌的卷帘门下有个狭窄的缝隙，是他们视野范围内唯一可能提供短暂庇护的缺口。那栋楼的地势略高，背靠着一堵尚未完全倒塌的围墙，或许能形成一点缓冲。
　　没有时间犹豫，盛儒释立刻领会了他的意图。两人几乎是同时启动，爆发出全部的速度，朝着那栋商铺猛冲过去！脚步声在死寂的街道上显得异常刺耳，瞬间点燃了丧尸群的躁动。低沉的嘶吼声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汇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潮涌。那些原本缓慢移动的身影像是被注入了狂暴的燃料，骤然加速，腐烂的肢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从四面八方向着两人扑来！
　　腐臭的气浪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盛儒释甚至能看清最近一只丧尸脸上粘连的皮肉和空洞眼窝里蠕动的蛆虫。他紧咬牙关，飞快挥舞手上的长棍，把靠近的丧尸挑开。
　　在靠近商铺卷帘门的那一刻，盛儒释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响，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恶臭和血腥味，令他心头一紧。突然，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从指尖传来，仿佛被烙铁烫伤一般，他猛地低头，只见一只丧尸正用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尖锐的牙齿深深嵌入他的指关节。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瞬间染红了地面，刺骨的寒意和麻木感如电流般迅速蔓延全身，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
　　但他强忍着那几乎要昏厥的剧痛，脑海中闪过唐元强的身影，趁着意识尚未完全模糊，他咬紧牙关，用另一只手猛地一推，将唐元强一把推进了商铺内。唐元强踉跄着摔倒在地，惊恐地回头望来，盛儒释却无暇回应，只是用尽全身力气，双手紧握卷帘门的把手，肌肉绷紧如铁，猛地向下拉扯。金属的摩擦声刺耳地划破寂静，“吱嘎”作响，门板“哐当”一声重重落下，将唐元强安全地隔在里面，只留下缝隙中透出的一丝微光。他朝里面大声吼，“我被咬了，很快会变异，之后不要找我。”
　　同时，盛儒释故意踉跄几步，脚步沉重地踏在碎石路上，身体摇晃着发出低沉的嘶吼，声音嘶哑却充满挑衅，成功吸引了周围其他丧尸的注意。那群饥渴的怪物如同嗅到猎物的野兽，纷纷转向他，腐烂的面孔扭曲着逼近。在把它们引到西侧的道路上，他一到这里就发现这里也有很多丧尸，而丧尸们如潮水般一拥而上，尖锐的牙齿和爪子疯狂撕咬着他的肩膀、手臂和腿部，剧痛中他感到骨头碎裂的脆响，意识渐渐消散如薄雾。最终，在血腥的啃食中，他的身体瘫软倒下，彻底淹没在丧尸的狂潮里。
　　盛儒释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清晰地听到了自己骨头碎裂的脆响。那不是来自丧尸的啃咬，而是无数腐败身体挤压、踩踏带来的重压，仿佛被丢进了万吨水压机的滚筒里。剧痛反而成了一种遥远的背景音，意识沉向一片粘稠冰冷的黑暗深渊。
　　下一秒，撕裂的剧痛从左肩炸开，混合着滚烫油腻的麻辣烫汤汁和新鲜血液浓烈的铁锈腥气，粗暴地灌满口鼻。盛儒释猛地睁开眼，身体因巨大的惯性向前扑倒，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台阶棱角上。眼前金星乱迸，耳鸣尖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