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舟自横》树落叶

8、第 8 章

　　妈妈没呆几天就又开始出差了，而小姨因为也要回去工作，只能把陈叙托付给莘野。
　　“小野，你们互相好好照顾自己，小姨周末会过来的。”小姨最担心的还是陈叙了，复读换了一个环境，也不知道能否能适应。
　　陈叙这几天已经去学校报道了，准高三就要开始上课了，暑假期间是走读，有周末，等到开学，就必须要住校了，周末也只有一个周日可以回家收拾一下，甚至周日晚上就得回学校，根本没有什么喘息的机会。

　　莘野躺在床上给许泊舟发消息。
　　莘野：我表弟复读的学校和我高中很近，顺路回去看了一下。
　　莘野的高中在闹市区，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学校，小到没有几间宿舍，所以大部分学生都是要走读的。想到当年经常写作业写到第二天，每天天不亮甚至月亮还挂在天上就要赶最早的公交车，因为稍微迟一班车就要被早高峰堵在路上。
　　想起来有一次高中时候半夜偷看恐怖小说，结果早上上学时候天还黢黑的，楼道里的灯不知怎么的也是忽明忽暗，伴随着不知从哪个缝隙里吹出的风哨子声，莘野闭着眼一路狂奔，中途还扭了脚。
　　现在都当笑料讲给许泊舟听。
　　许泊舟：现在也怕黑吗？
　　什么，我说的是怕黑的事吗？
　　莘野愤怒地按手机：那个是氛围烘托到那了！
　　许泊舟：那就是怕鬼。
　　莘野：……
　　许泊舟：没关系，我不怕鬼。
　　莘野不想理他了。
　　许泊舟：你是想说，挺佩服你表弟的吧？这样的日子让你再来一次，你可能坚持不下来。
　　莘野内心咯噔一下，他陪了表弟和小姨去报道，重新走在高中校园里，看着这些为了即将到来的高考，这个大家以为人生最大转折，而齐头猛进的同学，心里总有怅然若失的感觉，明明他也经历过，却有一种记不清的感觉。
　　他说不清楚。
　　但是许泊舟似乎点透了他。
　　是了，如果让他重走一次，他不一定能走的下来。
　　他现在大二，马上就要大三，也要很快进入人生的抉择，考研还是工作？
　　还有别的……
　　莘野点开聊天框的那一个蓝色大海头像。
　　第一次点开大图，莘野仔细看了一会。
　　这怎么好像不是大海……
　　本来以为是波光粼粼的水波，但放大了以后看，似乎是……什么东西的截图……像素太差，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莘野：好像是这样。就是感觉……在那个年纪，大家都有自己的目标……只要管往前冲就好了。
　　他现在就有点茫然。
　　许泊舟：你还小，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思考，人生要无畏试错。
　　看到许泊舟说他还小，莘野想到什么，忍不住笑了。
　　确实是了，和许泊舟比起来，他确实很小，而且比许泊舟以为的更小。
　　他跳起来翻出自己的身份证，拍照给许泊舟看。
　　莘野：我确实小！哈哈哈哈。
　　莘野因为从小没有人带的原因，上学早了一年，加上生日小，要到11月份，所以在大二下的这个夏天，他还是未满19岁的实打实的18岁。
　　这下许泊舟那边沉默了很久，莘野看着聊天框里一直是：对方正在输入，想来是手机那边的人受到了一定的冲击，于是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孩在床上滚来滚去。
　　过了好几分钟，许泊舟才回了过来。
　　许泊舟：怪不得每天吃那么多。
　　因为之前聊天时候莘野吐槽说回家之后每天吃很多，脸都胖了一圈，还拍了照给许泊舟看。
　　许泊舟：幸好成年了。
　　两句话有点跳跃，莘野还没反应过来，许泊舟又接着发来了消息。
　　许泊舟：小朋友早点睡吧，十一点多了，你还在长个子呢。
　　好好好，嫌弃他吃得多！现在居然还不想聊了。
　　莘野气呼呼地放下手机，蹑手蹑脚地打开门往外看了一眼，陈叙的房间还是亮的。
　　可怜的孩子已经进入再次备考的状态了。

　　暑假期间没有什么别的大事，加上最近确实也胖了一点，莘野便开始去之前经常学习的训练室跳舞，训练室有一个和他同校的高一级的女孩，名叫胡琳，之前还邀请他参加舞蹈社团，莘野也是散漫惯了的性格，再加上他觉得社团也并不能学到什么东西，就没有参加，但是在盛情邀请下，还是参加过几个舞蹈的训练，甚至在中秋晚会上救场表演。
　　“莘野，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胡琳问道。
　　他们组了一个舞团，比起大学里的舞蹈社可专业多了，已经拉了好些技术不错的人参加，是按着以后可以出去表演参赛的级别组建的。
　　莘野刚练完一支舞，为了动作舒适而穿的宽大的短袖短裤，气喘吁吁带着一身汗气坐下。
　　莘野跳舞的时候，和平常的他有点不一样，慵懒而又警觉，松弛的同时又在极致中爆发力量，每一块肌肉仿佛都有独立的意识，动作舒缓而又紧密，表情收敛而又灼热。
　　胡琳反复的看刚刚拍的视频，又把手机屏幕转给莘野看。
　　“跳的多好啊！我都感觉你能出道了。”
　　莘野看了一眼，觉得也就那样吧，实在是吹的太过。
　　“是你拍的好，大师级运镜。”
　　莘野是不想高职业那一套的的，对于他来说，跳舞是喜欢的，但是只能作为爱好。
　　爱好不能当作职业，一旦成为职业，就要为了牛奶和面包，从而为五斗米折腰。
　　“你还不信。”胡琳想了想，打开抖音，选择了视频发送。
　　“信也不参加。”莘野表示别跟我来这套。
　　胡琳只好退而求其次：“那迎新会你来支援吗？帮忙招新。”
　　莘野挑眉：“又薅我？”
　　胡琳：“不白薅不白薅。”赶紧翻包，找出两张压箱底的票。
　　“两张密室逃脱的票……你干嘛这个表情！有效期到年底呢！去玩去玩，这个密室很有名的！”
　　莘野接过来一看，是两张“长藤鬼校”的密室逃脱的票……
　　看这个名字也是……
　　“没有别的选吗？”莘野有点不愿接受这个。
　　其实……他还是有点怕鬼的……也怕黑……
　　“没了。”胡琳一摊手，爱咋咋地的表情。
　　总比没有好……送人也行啊，不拿白不拿，不拿也要被薅。
　　想了想，莘野还是收了。

　　另一件震惊的事情就是，莘野居然见到了陈叙那个传闻中影响他高考的家伙……
　　也是照常从训练室回来，回去也不想做饭了，莘野就绕去他不常走的那个小区门，想着买点熟食回家，晚上直接吃现成的，反正陈叙那个小孩也好养，吃什么都能吃饱，不挑嘴。
　　结果就在路上撞见了两个人，虽然有点近视也不带眼镜的莘野确实也看不太清，眯着眼睛看了很久，才终于确认其中一个是陈叙，而另一个抱着他的……男孩……
　　一看就不是复读学校的同学！一点都没有高考生那种被蹉跎的气质！
　　像是发现了表弟的秘密，莘野赶紧头也不回快马加鞭的跑回家，装作无事的煮饭。
　　陈叙是过了二十分钟才回来的，莘野悄悄观察了，似乎毫无异常，也没哭也没恼，一切岁月静好样子。
　　“哥你老是看我干嘛。”吃饭时候陈叙终于从莘野乱瞟的眼神了发现了异常，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脏了啊？”
　　莘野悻悻的收回视线：“没，没什么，看你最近是不是瘦了？”
　　结果这下打开了陈叙的话匣子：“你看你天天给我吃什么？这能不瘦么？我大姨让你好好照顾我，你就是这么照顾我的？”说着用筷子点着桌上的烤鸭和凉拌菜，“我连一碗热汤都不配拥有么！”
　　这下莘野也不想再试探陈叙的感情生活了，大怒道：“爱吃吃！你不是有食堂么！”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莘野还气呼呼的和许泊舟说这个事情。
　　这个事情像一块大石头堵在他胸口，其实他本是也不是很八卦的人，但是这一口郁结之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想找个人说道说道，思来想去，居然只有许泊舟最合适。
　　现在许泊舟有点他人生导师的味道了。

　　许泊舟：我觉得你表弟应该可以拎得清，你也说他成绩挺好的。
　　莘野：是这么个道理……
　　许泊舟：那你在担心什么。
　　莘野：他妈妈管他挺严的，因为这个事都把他送到我家这边读书了。
　　许泊舟：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
　　莘野看着这行字，正琢磨着怎么解释自己这份有点多余的操心，许泊舟的下一条消息就跳了出来
　　许泊舟：时间会证明很多事，不用急在这一时。未来还很长，等得起。
　　莘野怔了一下，指尖悬在屏幕上方。他那些纷乱的、堵在胸口的担忧，好像忽然被这句话轻轻地接住了，然后稳妥地放下。
　　许泊舟似乎总是这样，可以精准地看到他抚慰情绪背后那点隐藏的不可言说。除了担心陈叙，或许还有他自己对无法掌控的未来的那一点点不安。
　　这句话像每次在实验室里温度正好的那一杯温水，缓缓抚慰他的焦灼的心情，暖意扩散开来，让那点郁结之气悄然消散了不少。
　　莘野放下手机，安心躺下了，就连今天的梦也格外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