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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没有得到老父亲的红旗S9,我失去了带资进组的机会。还好刘元只是一时口嗨,毕竟没人愿意演他的青春女大,他自己也尚且没有演青春男大的意愿。
      我陪刘元上毛概。刘元说:毛概的老师要折磨死他了,一上来就劝同学们考研,还宣传马克思学院多么多么好。除此之外,这个老师特别喜欢满教室走动,点人回答问题。可是刘元真的一点都听不进去。上她的课还不如去图书馆找本毛选看。
      我们去晚了,教室里差不多坐满了,只剩几个边边角角没人坐——都是老师经常光顾的地方。没办法,刘元和我一前一后坐在靠窗的角落。老师果真徘徊到了我们附近,手里卷着毛概,踱着八字步,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好似“真理在手,天下我有”。
      “来,这位同学……”刘元被点了。桌椅间的距离本来就小,他只能双手支撑着桌子,腿半曲着,勉强站着。
      “你来帮我们回忆一下,我们上一节课讲了什么?”
      刘元的上衣卷在裤腰,我伸手帮他拽了下来。
      “诶?你是我们班的吗?”老师突然把目光转向我。
      我尴尬地摇摇头。
      老师意味深长地笑笑:“看来,我们这节课很吸引人嘛,连别的班的同学都来旁听了……”
      教室里窃窃私语:“这不是刘元的小迷弟嘛。他怎么追到这儿了,他们俩是不是有事儿……”
      我无地自容,在桌子底下踢了踢刘元脚后跟。他立刻会意:“嗯,上节课讲的是毛思想的历史地位和重要性。”
      “哦,是的。好,请坐。这让我想起了,我上大学的时候,也是,有一个男朋友陪女朋友来上课……”
      一阵骚动。
      “哦,不对,不好意思,不一样,总之呢,那个男生陪女朋友上课,结果被当时的老师发现了,那给他涮的,涮了他整整二十分钟,他那个脸红得像西红柿一样……不过,这个男生很勇敢,下一节课还是陪那个女生来了……”
      听取“哇”声一片。
      “老师,是你吗?”
      “不是,是我就好了,哈哈哈……”老师展现出有别于之前,可爱的一面。
      “所以,我想告诉大家什么呢,就是,有喜欢的人,就大胆追,没什么不对的,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要勇敢,最近网上不是有句话很火吗……”
      “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
      “对。如果实在不知道怎么追,就去看看毛选……”
      “哈哈哈……”
      “什么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都是很有用的……”
      我不知道刘元现在是怎么想的,但我挺喜欢这个老师的。我肯定会喜欢一切支持我的人,不是吗。
      又是一天的晚上九点半,我们从图书馆出来。两台门禁同时识别刘元并快速打开了闸门,他突然问我什么是喜欢。
      我指指他面前的两台机器,说:“如果两台机器同时识别你,并迫不及待地为你敞开大门,这就是喜欢。”
      晴朗的夜晚,空气清新。路边还有卖烤红薯、冰糖葫芦的三轮车,亮着暖色的灯光,除此之外几乎没有照明,路灯不知道何年何月坏了,像人造的树。黑暗总是给予人无尽的想象空间,我看向刘元。
      “你看我干什么?”他怎么知道我在看他,明明漆黑一片。他既然揭发我,我就借坡下驴了:“我有夜盲症。”
      “今天得的?”
      “我看不清路。”说着我停下。
      “大哥,你瘸了?”
      “我看不清路……”我伸出手胡乱摸索,抽打他的背包和肩膀。
      “你有病吧。”
      “对呀,我有夜盲症。”
      刘元拽住了我的袖口,牵着我走。我也不问他,一缩手,攥住他的手。牵手成功!到了明晃晃的灯光下,我们还牵着手。我想,就算到了宿舍门口我也不会松开。
      下台阶,进了地下通道,地下通道的早点铺和杂货铺早就收摊锁门了,除了我们空无一人。我的心悸动,停下了脚步,把走在前面的刘元也拽停了。他也不回头:“你抛锚了?”
      我把他整个人往我身上扯,他像纸片一样落到我身上:“你有完没完。”
      “没完。”
      我稍微用了点力,把他摔到墙上,紧跟上去,单手箍住他的双手,举到他头顶上方。他急促地呼吸,脸颊也红着,不敢抬眼看我。就在我准备俯身吻他之时,一个很恶毒地声音从斜后方飘了过来:“死基佬。”
      “你他妈说什么呢!”我回身指着那人鼻子。
      “说你呢!”那是个同我一般高,甚至比我高一公分的彪形大汉,穿着黑夹克,脑门上有块疤。
      我先下手为强,猛出一直拳。不料,那人有功夫,眼疾手快要来抓我的手腕,控制我的关节,我立刻收手后撤,让他没有可乘之机,伸手招呼刘元:“走!这人练过,咱打不过他。”
      刘元窜到我身边,我正想拉他就走,他却站住了:“打不过还骂不过吗?”随后指着对方鼻子破口大骂:“我□□二大爷、三大爷、四大爷!”
      “死基佬!敢骂老子!”
      “谁他妈死基佬!骂你爹呢!你他娘的长了张嘴就是为了给你女朋友口的是吧,脑袋长得跟他妈生殖器似的,你出生的时候你妈怎么没想着把你给掐死……”
      我拉不动刘元,这时候他完全不是纸片了,跟他娘的定海神针一样。没办法,我只能默默从刘元书包侧兜取下刚装满热水的保温杯,把瓶盖放回侧兜,左手攥着刘元的右手腕,右手拿着热气腾腾的保温杯,准备着关键时刻来上一招。
      对方耐不住,一巴掌向刘元劈来,我见状立刻把刘元向后一拽,连带着滚烫的开水泼了过去,对方只能向后躲,错过暴揍我们的机会。我拉着刘元就往外跑,一直跑进校门为止。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刘元,刘元上气不接下气地看着我。我从他书包侧兜拿出瓶盖,拧上,把空杯子还给他。
      “没有蜂蜜喝喽。”
      “去你大爷。”
      刘元撑着膝盖喘匀了跟我说:“你没烫着吧?”
      我象征地看看手:“哦,没有,学校的开水不烫……”我还是忍不住笑了,刘元也埋下了脸。
      最近我看了一部2020年拍的同影《刻在我心底的名字》,我觉得刘元就像电影中的Bird,是和自己的内心最矛盾的那个。不过还好,我们没有生活在七八十年代,我们有足够多的机会陪伴彼此。我一点也不着急,因为当下时光就足够我珍惜了。
      周末,我和刘元去滑雪。
      刘元是第一次。我们在服务大厅租了两套双板,找了一个小山坡,也就十米高。跟着人流排队上扶梯。这个扶梯是没有扶手的,两边只焊了两根钢管。随着高度升高,刘元渐渐害怕起来。尤其是冷风一吹,他好像就有点站不稳了。
      “我蹲一会儿。”说完,他一屁股就坐在踏板上。
      我俯下身问他:“你是不是恐高啊?”
      “不是。”
      “那你咋了?”
      “腿有点软。”
      “那不就是恐高吗。你恐高,自己不知道?”我看着他滑雪镜下无辜的双眼。
      他确实害怕了,一动不敢动。
      “没事,你看这么多人都在上面呢,一个也没掉下去,我就没听说这里出事过……”我想安慰他,但是恐高症岂是安慰得了的。
      “刘元,站起来,快到顶了。”我把手伸给他。
      刘元腿是软的,拉他得用力。他远远地站在滑道旁,不敢往下看。又害怕来往的人把他撞下去,就一直往后退,左顾右盼。我滑到他的身边,他还以为我要偷袭他,往旁边躲了一下。
      “别害怕,我不偷袭你。”
      我去拉他的手,他也甩开了:“别拽我,我不下去!”
      “我不拽你。”
      我站到他旁边,贴着他。恐高的人连风都怕,我站在他身边还能挡挡风。我们俩像两台延迟摄影机,看着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人群。
      “张扬,你去玩吧。”
      “咱俩一块儿下去啊?”
      “咋下去啊?”
      “滑下去呗。”
      刘元沉默。
      “没事儿,就眨莫眼儿的功夫。”
      我拉住他的手,要往前走。还没拉出一厘米,刘元啪唧就蹲下了:“我不走!”
      “没事,都是雪,摔了也不疼。”
      “那撞到人呢,那么多滑雪板。”
      “你穿得厚呀。”
      刘元自己慢慢往前挪了几厘米,看了看高度,又退了回来。
      “不行,太高了,我下不去。等人少了,我自己卸了板子走下去吧。”
      “你冻得大鼻涕都淌出来了,想在上面冻成速冻饺子吗?走,我拉着你,一闭眼,咱就回到地面了,然后去小西门吃水饺,好不?”
      “好。”
      刘元说完兴冲冲就往前走,结果忘了还穿着双板,自己踩自己,一个狗吃屎就往前摔去。我怕他停不住,就这么滚下去,于是立刻扯住他。这回他吓了一跳,肯定更不敢下了。我一不做二不休,扛起他,一蹬地,背着他就向下滑去,成功回到地面,把刘元放下来。放眼整个雪场,这么干的也就我一个人了。
      刘元回到地面又成了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我感觉刚才摔那么一跤就没那么害怕了。”
      “是吗,那你再上去一次呀?”
      “不要!”
      这么快走,刘元又不甘心,所以我俩又玩了一些儿童项目,比如套圈、冰上脚踏车什么的。刘元似乎对冰上旋转木马颇感兴趣,但无奈几个三四岁的小孩一直霸占着它。然后我俩就找了一处人烟稀少的地界儿,打出溜滑。直到肚子实在饿得不行,才离开。
      “我要是带上相机就好了。”刘元唏嘘。“这是多好的空镜啊。”
      “你又要拍片子啦?”
      “我想拍啊。但是还都是碎片,没有整合到一起。”
      “什么题材啊?”
      刘元停顿了一会儿说:“爱情。”
      我不要脸地追问:“我能参演吗?”
      “你可以主演。”
      我又一次忘记怎么不笑了。
      我发现,每次我收获莫大幸福后,总会乐极生悲,就好像五步之内必有解药一样,总是让我触霉头。
      我们在饺子馆遇上了独自一人的程又。这一场景似曾相识,刘元和她还在一起的时候,我曾经路过他们吃生蚝的烧烤店,我不要脸地坐到了他们那桌。
      结果今天,我明明想离开,当作什么也没看见,而刘元这家伙,偏偏走到程又旁边坐了下来。我在一旁气鼓鼓地戳着,真想揪着刘元耳朵把他拖走。
      程又和刘元关系竟然很好。程又抬起头微笑着和他打招呼。
      “刘元,你咋……”她看见我,语塞了,表情瞬间从欢天喜地到冷酷无情,急火攻心,白了我一眼。我也白了一眼她。
      刘元,你傻逼吧。
      程又把筷子一撂:“刘元,你故意的!你个死娘炮儿!老娘也瞧不上你!跟你谈过,老娘真是阴沟里翻船了!狗日的,追老娘的人有的是,不稀罕你!”
      接着,她把炮口对准我:“还有你张扬,同志!你别以为刘元是什么好鸟!他可是和我谈过的!他喜欢女人!是直的,不像你!你要不要想想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你,别被他玩了!哈哈哈……”说完她把嘴一擦,纸巾用力地甩进垃圾桶,分别给了我们一人一个眼神,风一样地走了。
      不得不说,程又太牛了,不愧是在情场厮杀多年的老手,我着实甘拜下风。我或许真应该跟女生学学,除了大打出手,怎么手撕情敌,杀人诛心。
      我好像被她的话扇了一巴掌,正懵着,看见刘元犯了错事似的看着我。我如果现在一边捂着脸一边跟他说“没事的,我不疼”,那也贱到家了。所以我决定,先晾着他。我转身就走,很愤怒的样子。
      看见我走,刘元立刻起身追我。我加快脚步。他跑起来,我也跑起来。他很快就气喘吁吁,在冬天冰冷的空气中。
      “喂!是你在追我好吗!”我被刘元的话气笑了,停下来。
      他跑到我面前,仰着脸看着我,怯懦地问:“你是,不追了吗?”
      我在能保证三步内就算他转身就跑我也能抱住他的条件下,继续保持沉默。
      刘元要哭了,他看向别处,压抑泪水:“我错了,我怎么做你会原谅我?”
      “你错了?错哪儿了?”我是真的无法理解,但这话叫我说得好像是我在无理取闹。
      刘元低着头:“我错在是个直男。错在玩弄你的感情……”冷风把他的话吹散了。
      “玩弄感情?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喜欢谁吗?”我垂下头去看他的眼睛。“我都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你还问我!”刘元猛地抬头。
      “做我男朋友,我就原谅你……”
      “没门!”攻守之势异也。
      也许是我心慈手软,没法继续折磨他,又或许是我自己心虚了,我怕他真的在玩弄感情。可我为什么要骗自己呢?如果刘元玩弄我的感情,我除了被玩弄,还能做什么呢?
      有时候我挺羡慕唐主任,说着土味情话,陪着女朋友逛街照相;有时候我挺羡慕摇子的,没有喜欢的人,一个人逍遥自在、与世无争;有时候我挺羡慕我那些直男朋友,他们的恋爱似乎都是平坦的阳关道。而我,一个人站在独木桥上瑟瑟发抖。我是支持两性恋爱的,或许那才是爱情最本真的模样。
      我想找情感大师解惑,找摇子,还是找妈妈,或许更应该找程又女士。可是我知道他们再怎么说,我也只会按照我自己的想法继续——无可救药地任刘元宰割。
      一个人坐在阴暗的操场看台,才发现已经好久没有抽烟了。夜晚很冷,于是去买了包中华。回到操场,一边愣神儿一边玩弄打火机。如果刘元是打火机就好了,我可以一直把他揣在兜里,也许揣一辈子。
      手机一直在响,刘元在给我打电话。我不接,但是又担心他是遇到什么事了,刚要去接,转念一想,他要是遇上什么事,打给110也不该打给我。我只是一味地吸烟,很想哭,却哭不出来。看着操场上散步和跑步的人群,我从时间中抽离,变成了《重庆森林》里的慢动作。
      “张扬。”
      刘元站到了我的面前。
      “你怎么找到我的?”
      “你抽这么多烟干什么?”
      “你找我干什么?”
      “去图书馆吗?”
      我看看手机:“已经九点了。”
      “做我男朋友吧。”
      “你说什么?”
      “我说,让我做你男朋友吧。”
      “一辈子吗?”
      “什么?”
      “还是玩了就走?”
      “你在说什么?”
      我站起来,有点晕乎乎的。我可能是流泪了,因为远处的灯光都成了流动的彩色波纹。我把嘴按到他的嘴上,停留了两秒钟。这两秒钟,我听到了风的声音。
      我又站直了:“好玩吗?要走吗?”
      “张扬,你没喝酒吧?”
      “没喝。”
      “回宿舍吧。”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
      “走吗……”
      “走你大爷走!妈的,我真他妈想揍你!没听说过轻诺必寡信吗,你怎么就那么理想主义!老子就谈过两次,一次程又,一次你,我哪一次玩弄感情了!是程又他娘的把我甩了!对,我是直的,没错,我自己清楚,但我喜欢你啊。我想跟你在一起!操!我他妈犯贱!死基佬,没人理你!”刘元转身就要走。
      我把他拽回来,他一个趔趄。我什么也不说,目光越过他,继续抽烟。
      “张扬,你要干什么?”
      “张扬,你他妈S吧!折磨我很有意思吗?我已经服软了……”
      我低下头,缓缓地吻他。我不会接吻,但不知道听谁说“接吻啊,爱情啊,用力就对了”。刘元侧着头,双手环着我的脖子,他的呼吸被我控制着,我的手不由自主想伸进他的衣服里。刘元被我的手冻了一个激灵,整个人缩了回去。
      “我靠死基佬,非礼我。”但是他又捉住了我的手,塞进他的口袋里捂热。
      我晕乎乎地,把手抽了出来,他惊讶地看着我。
      “我要回去了,刘元。”
      “哦,好,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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