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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生病与脆弱 ...

  •   雨从公园小巷开始就没停过,越下越大,淅淅沥沥地打在我脸上,从脖子流进身体里,又冷又热,感觉都有些黏腻迷糊,头顶着双肩包,怀揣着曲奇饼干盒子,一路小跑终于到了宿舍楼下,快速上楼推门而入!
      “谈谈,你没事吧?”正盘腿坐在椅子上玩游戏的叶子瑞弹一下从椅子上下来,担忧地看着我,“你脸色好白,怎么都没带伞,淋成这样子!”说着立马去他柜子里拿出新的干毛巾直接上手给我擦起来!
      我勉强摇摇头,声音沙哑:“没事,可能有点感冒。”
      事实上,我感觉糟透了。从那条阴暗的小巷开始跑,就感觉不太对劲。手腕上被秦天握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而脑袋更是昏沉得厉害。可能是淋了雨,也可能是被秦天气的——或者两者皆有!浑身酸痛,喉咙干得发疼。秦天那张带着怒意的脸和后来受伤的眼神在我脑海里交替出现,搅得我心烦意乱。
      “还没事,你赶紧先擦干水去换衣服,别感冒了,然后睡一觉,放心,下这么大的雨,下午去中心书店的事肯定泡汤了!”叶子瑞动作不停的帮我擦着头上的水,动作快速而轻柔,我就那么站着不愿意动!另外两个室友这时也都停下了玩电脑游戏的动作,一个给我倒了杯热水,一个帮我把双肩包晾起来!
      来不及说谢谢,接过水杯就喝,热水进肚,身体慢慢的有了暖的感觉,但是额头越发的烫,整个脑袋也更加沉重!
      拉开卫衣拉链,从怀中拿出曲奇饼干盒子,塞给叶子瑞,“你吃吧,甜的你喜欢!”
      “曲奇饼干?你就为了这个被淋成这样?”叶子瑞接过盒子,脸上有了温柔的笑,但立马放一边还是不停的给我擦着!
      “不是,是上午做完家教离开时,学生家长给的,你喜欢吃就带回来了!给我自己擦吧,我得赶紧换衣服,睡一觉,有些犯困!”我边说边接过毛巾,从柜子里快速拿出睡衣,到卫生间立马换好了衣服,我感觉再不躺下,头就重的抬不起来了……
      黑暗。不是夜晚那种宁静的黑暗,而是粘稠的、滚烫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像厚重的绒布将我从头到脚严密地包裹起来。我在其中沉浮,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气息,仿佛肺部正在缓慢燃烧。皮肤是烫的,每一寸都在发出无声的尖叫,可骨头深处却渗出刺骨的寒意,让我在厚重的被子下依然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意识像断了线的风筝,在热浪中飘摇不定。时而清晰到能感知到窗外雨滴敲打玻璃的特定节奏,时而又模糊得只剩下身体内部燃烧的痛楚。
      最先穿透这片混沌的是触觉。
      一双手。熟悉的,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微糙指尖,正用浸了冷水的毛巾轻柔地擦拭我的额头。那动作轻快而熟练,毛巾划过皮肤的触感告诉我这是叶子瑞。他小心地避开我的眼睛,将凉爽的慰藉敷在我滚烫的太阳穴上。水珠偶尔沿着我的鬓角滑落,冰凉的轨迹在灼热的皮肤上格外清晰,最后消失在发际线中,带来片刻的清醒。
      “谈谈...…”他的声音像是从很深的水底传来,朦胧而扭曲,“你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都发烧了你...…”那语调里混杂着心疼、责备和一种快哭出来的焦急,尾音微微发颤,暴露了他的不安。
      我想开口告诉他我没事,想让他别担心,但喉咙干痛得像是被粗糙的砂纸反复摩擦过,只能发出破碎的、几乎听不见的呜咽声。这微小的动静却立刻引来了他更急促的关切。
      "要喝水吗?等一下,慢点喝。"他的手稳稳地托起我的后颈,将杯沿小心地凑到我干裂的唇边。温水滋润了灼痛的喉咙,我贪婪地吞咽了几口,却因为喝得太急而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震得全身骨头都在哀鸣。叶子瑞的手立刻轻拍我的背,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
      时间感在高热中变得扭曲而错乱。或许过了几分钟,或许过了半小时,另一种截然不同的触感加入——我的额发被一绺一绺极其轻柔地撩起,接着是一阵奇怪的、细微的拉扯感,伴随着一种局部的、持续的热量靠近我的头皮。紧接着,一股极其细微的、像是蛋白质受热后产生的淡淡焦糊味,若有若无地钻入我的鼻腔,与空气中弥漫的感冒药味和宿舍里熟悉的洗衣液味道交织在一起。
      我想挣脱,想问问他在做什么,但眼皮沉重得像焊在了一起,身体也不听使唤,只能发出微弱的、不满的鼻音。
      “乖,别动,马上就好.…..”叶子瑞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哄劝和隐秘的兴奋,“啧啧,卷发谈谈更像小奶狗了,真好看..….”他的嘀咕声里洋溢着掩藏不住的笑意和某种...…更深沉的、我无力去分辨的眷恋。那语气像是在欣赏一件精心完成的艺术品。旁边也传来了另外两个室友的咯咯笑声!
      紧接着,我听到他摸索手机的声音,塑料外壳与木质书桌轻微碰撞,然后是解锁的提示音,以及手机相机对焦时极其轻微的“嘀”声。最后,是快门被按下的“咔嚓”声,很轻,但在寂静的宿舍里清晰可辨。他似乎还不满意,调整角度又拍了几张,那细微的声响像是在我灼热的神经上轻轻敲击。
      热。难以忍受的热浪再次席卷而来,仿佛体内的火炉又被添满了新柴。我不安地扭动,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叶子瑞的手立刻变得急促起来,毛巾换得更勤,水温似乎也更低了,但他的触碰依然保持着那份固有的温柔,甚至更加小心翼翼。
      “怎么还越来越烫了..….”他的声音里染上明显的恐慌,自言自语着,“退烧药好像没用啊...…”我感觉到他再次探我额头的温度,那手指在微微发抖。
      一阵窸窣声,是他从椅子上站起身,衣物摩擦发出细碎声响。然后是拿起手机时指尖划过屏幕的轻微声音,接着是按键音和一段漫长的等待音,每一秒都在寂静中拉长。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我听到他极轻的、几乎含在嘴里的话,那声音低沉而复杂,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情绪:"..….下午去书店.…..偏偏是和她.….."
      他在和谁说话?和谁有约?我混乱的大脑无法处理这些信息。
      接着,微信视频通话接通的特有铃声响起,尖锐地刺破室内的沉闷。叶子瑞像是被惊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正式了些,但紧绷绷的,像是拉紧的弓弦:
      “学姐,下午好,我是叶子瑞。”
      一段模糊却温婉的女性声音从听筒里渗出来,音调上扬,带着询问的意味。
      “嗯..….谈谈他..….”叶子瑞顿了顿,声音里的紧绷感更强了,“他发高烧了,烧得很厉害,所以...…今天下午不能去书店了,真的很抱歉。”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回应,声音依然模糊,但关切的语调清晰可辨。
      “不用了学姐,真的不用麻烦!”叶子瑞的回应很快,几乎有些急促地打断对方,语气礼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坚决,“我会照顾好他的。药也吃了,就是需要休息.…..他特意让我跟你说声抱歉,说改天再约。”
      又一段模糊的女性声音传来,语调温柔,带着嘱咐。
      “知道了,谢谢学姐关心。”叶子瑞的语气干巴巴的,透着一股刻意保持的距离感。通话结束的提示音格外清晰地响起,打破了短暂的交流。
      然后,我听到手机被轻轻放在书桌上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长长的、压抑的叹息,那叹息里承载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担忧,但更深层处,似乎还翻涌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甘和.…..落寞?微凉的手指再次轻柔地拂过我的脸颊,那触碰中带着无尽的怜惜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惆怅。
      “你啊.…..”他喃喃低语,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却重重地落在我的心上,“总是这么..….招人喜欢而不自知..….”
      高热再次如潮水般涌来,将我的意识卷入更深的混沌之中。各种光怪陆离的梦境碎片交替出现:冰冷雨滴、灼热的手、深棕色的眼眸、雪松的气息、还有模糊的争吵和眼泪...
      直到——
      “砰!”
      一声轻微却截然不同的门响,猛地撕裂了厚重的混沌。宿舍门被推开,一股强劲的、带着室外湿润雨汽和冷冽空气的风瞬间涌入,驱散了室内因病热而产生的沉闷。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清晰而独特的淡淡雪松香气,强势地钻入我的鼻腔,与我熟悉的宿舍气息格格不入。
      来人的脚步沉稳而有力,每一步都踏在老旧地板的特定吱呀处,那节奏充满了目的性和掌控感,与叶子瑞平时轻快甚至有些跳跃的步伐完全不同。
      我听到叶子瑞猛地倒吸一口气的声音,那声音很轻微,但我敏锐地捕捉到了,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讶和一瞬间竖起的..….戒备?
      "天.…..天哥?"叶子瑞的声音带着措手不及的愕然,"你...…你怎么…...这么快,刚就在楼下了吗?"
      没有听到立即的言语回应。只有那沉稳的脚步不容置疑地靠近,停在我的床边。一片带着湿气和冷意的阴影笼罩下来,仿佛连光线都被这个存在所吸引和改变。
      我能感觉到一道目光,沉重而专注,如同实质般落在我的脸上,细细巡逡。然后,一只大手——指节分明,带着室外风雨留下的微凉——极轻极缓地拂过我的额发,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那些被烫卷的头发。那触碰不同于叶子瑞的灵巧,带着一种滚烫的、几乎能感受到战栗的小心翼翼,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的无价之宝。
      “他...…”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只说了一个字便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情绪扼住了喉咙。是秦天。他的声音比平时更沉,裹挟着未曾散尽的雨气。
      空气仿佛凝固了数秒,沉重得让人窒息。
      "就.…..看着好玩..…."叶子瑞的声音打破了寂静,试图用轻松的口吻解释,但那语调里带着明显的尴尬和一丝防御性的倔强。
      那只抚过我头发的手停顿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轻轻卷绕了一下我的发梢。
      突然,叶子瑞的动作带起了细微的风声,他好像猛地靠近了一步,语气变得强硬起来:“别碰他!”
      拂过我头发的手瞬间消失。空气中立刻弥漫开一种无声的、却无比紧绷的对峙。即使闭着眼,我也能“感觉”到秦天转向了叶子瑞,能感受到那目光中骤然降下的温度和沉重的压迫力。一种冰冷的、属于顶级掠食者的气息无声地扩散开来。
      死寂,仿佛连时间都冻结了。
      然后,一只温热干燥、掌心略带薄茧的大手,坚定而轻柔地贴在了我的额头上。他的体温似乎总是偏高,但此刻对比我滚烫的皮肤,竟显得有些凉意,带来一种奇异的舒缓。
      "烧得很厉害。"秦天的声音低沉响起,听不出太多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冷酷的决断力,“得去医院。”
      我挣扎着凝聚起一丝力气,试图微弱地抗议,发出的声音却嘶哑破碎得连自己都听不清。我从小就怕打针,也不喜欢医院那种压抑的气味!
      “不行。”他的回应简短有力,带着毋庸置疑的强势。然而,那只贴在我额头的手却顺势轻轻下移,安抚性地握了一下我的肩膀,那力度强势却奇异地带着令人安心的意味,“别怕,没事的,有我在,那就先不去,再看看!”
      他开始了他的照顾。动作明显有些生硬,甚至可以说笨拙——毛巾似乎拧得不够干,冰凉的水珠偶尔滑落,滴在我的锁骨或颈侧,激起一阵轻微的颤栗;当他扶我起来喝水时,手臂的力量强大而稳定,几乎是将我整个人圈进他坚实的怀抱里,让我靠在他散发着热力和雪松气息的胸膛上,温水杯沿则小心地、精准地凑到我干裂的唇边。这一切都与叶子瑞那种灵巧、温柔的照顾方式截然不同,却带着一种原始的、令人安心的可靠性和不容抗拒的强势。
      在极度的昏沉和脆弱中,身体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志。我本能地朝向那稳定、温暖和力量的来源,无意识地用滚烫的脸颊蹭了蹭他仍带着室外微凉的手腕皮肤。
      他整个人仿佛瞬间僵住,环抱着我的手臂肌肉骤然绷紧,硌的我疼,呼吸声也猛地一滞,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然后,是一声极轻极深的、几乎听不见的抽气声,从那紧实的胸腔深处传来。我听到他的心跳声太快太吵了!有只手,以一种更加轻柔的、甚至有些舒服的力道,指尖再次缓缓拂过我的额发和太阳穴,带着一种我无法理解的、也无法做出回应的、浓烈到令人心悸的颤栗。
      时间的流逝再次变得模糊而粘稠。宿舍里似乎只剩下我们三人——我艰难的呼吸声、偶尔不安移动时衣物摩擦的细碎声响,以及沉稳而存在感极强的呼吸声。
      终于,门外传来另外两个室友的说笑声和钥匙碰撞声。他们推门进来,短暂的嘈杂询问后,又在一种莫名的氛围中很快离开,宿舍门被再次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彻底的寂静再次降临,但这一次,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更加浓稠的、无声的张力,仿佛暴风雨前压抑的宁静。
      “天哥。”叶子瑞的声音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压得很低,但每一个字都像绷紧到极致的弦,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情绪,“我听他们说,生日那晚是你送谈谈走的...…你们到底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
      没有回应。只有秦天拧毛巾时,水珠滴入脸盆发出的单调而清晰的"滴答"声,在寂静中无限放大。
      叶子瑞似乎被这沉默激怒了,他的声音提高了些许,带着压抑不住的焦躁和质问,我感觉都越来越清醒:“谈谈第二天早上回来就不对劲!他脖子上的痕迹..….那些红疹.…..还有他后来的样子!你是不是——你是不是欺负他了?!”
      “那是我和他之间的事。”秦天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得像一块投入深井的磐石,瞬间阻断了所有汹涌的试探和质问,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界限感。我也想知道他怎么解释,但又很怕听到他怎么解释!
      “可是你——”叶子瑞的声音里带上了明显的怒火和不甘。
      “我会照顾好他。”秦天再次打断,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宣告意味,那声音里的占有和保护欲几乎凝成实质,“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让他退烧。”
      长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我几乎能在脑海中描绘出叶子瑞咬紧牙关、双手紧握成拳、胸膛因愤怒和无奈而剧烈起伏的样子。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硝烟和一种深刻的无力感。最终,这一切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充满挫败感和担忧的叹息,沉重地落下。
      夜,更深了。在高热与清醒的边缘挣扎,我能模糊地感知到时间的流逝。秦天似乎接管了主要的照顾工作。他笨拙却异常坚持地一次次为我更换额头上捂热的毛巾,他的指尖偶尔会极其短暂地擦过我的皮肤,带来一阵不同于叶子瑞的、令人心悸的触感。他扶我喝水的动作也逐渐熟练起来,稳健的手臂总是能及时给予支撑。
      叶子瑞也没有离开,但我能感觉到他退到了一旁,像是沉默的保镖,守护着,却又被一种无形的屏障隔开。偶尔,他会低声建议一句“要不要试试物理降温擦擦手臂”或者“粥还温着,要不要再喂他吃点”亦或者是带着怒气的“你轻点”,但声音里都带着掩饰不住的失落。
      在迷迷糊糊中,我感觉肆虐的高热终于渐渐退去,如同潮水般缓慢撤离沙滩。精疲力尽的我,最终沉入了无梦的、深深的睡眠之中。
      再次恢复意识时,首先感到的是一种虚脱后的轻盈感。喉咙虽然依旧干涩,但不再有那种灼烧般的剧痛;身体的沉重感和骨头缝里的酸痛也减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软绵绵的无力。晨光透过紧闭的眼皮,在视野里映出一片温暖朦胧的橙红色光晕。
      意识缓缓归位。我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触碰到额前几缕不听话的、异常卷曲的头发。那陌生的、蓬松柔软的触感让我困惑地皱起了眉。
      叶子瑞这家伙,这是把我当玩具呢?脑袋里的东西装的少,脑袋上变得花样就越多,我可不要去弄发型!
      耳边立刻传来叶子瑞窸窸窣窣的动作声,他似乎是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一个冰凉的物体——是镜子背后的塑料框——被小心地塞进我的手中。
      “叶子瑞你..….”我的声音依然沙哑不堪,带着刚睡醒的浑浊和满满的无奈与疑问。
      叶子瑞发出嘿嘿的干笑声,那笑声试图显得轻松恶作剧,却很快不由自主地收敛了,变得有些勉强。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视线越过我,瞟向了房间里另一个方向——那个方向散发着一股沉默而极具存在感的气息,像一块磁石,吸引着所有的注意力。
      一阵轻微的响动,是椅子腿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叶子瑞嘟囔着关于早餐的话,声音闷闷的,“我去买点清淡的粥和小菜。”脚步声略显迟疑地走向门口,然后宿舍门被轻轻打开又关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现在,宿舍里真正意义上只剩下我和那个沉默而强大的存在。温暖的晨曦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狭长的光带,也落在我脸上和他所在的位置,空气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干净的雪松气息,经过一夜,那气息似乎变得更加柔和,与宿舍里淡淡的药味、洗漱用品的清香混合在一起,其中还隐约夹杂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属于熬夜的淡淡疲惫感。
      他就坐在那里,沉默着,但我全身的感官仿佛都在无声地指向他。
      “醒了就好。”他的声音终于响起,比夜里更加沙哑,像被粗糙的砂纸反复打磨过,磨损得厉害,却也因此奇异地褪去了所有棱角,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几乎称得上柔软的质感。
      “你怎么来了?”我实在是饿的无力,轻声的问着!
      “你是不是饿了?叶子去给你买早餐去了!等会就上来了!”他快速的回到,第一次听他说话这么快。“昨天傍晚你发高烧持续不退,叶子给我电话要我开车送你去医院,那时候,我正好在……你们宿舍楼下……那个小店买吃的……”
      呵,那么巧?傻子才信!
      我闭眼装睡起来,实在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和他说什么,人家可是硬生生照顾了我整整一晚上!
      沉默再次降临,但这一次,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令人不安的紧绷,而是一种浓稠的、微妙的、难以言喻的张力,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我们两人笼罩其中。
      然后,在温暖而安静的晨曦中,在这个只剩下我们两人的密闭空间里,我听到他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气流穿过他的鼻腔,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郑重。接着,是极其轻微的衣物摩擦声,他似乎向前倾了倾身体。
      “睡着了吗?……挺好!再睡会!不知道……”他低声说,声音那么近,那么轻,却又那么清晰地敲打在我的耳膜和心弦上,“就是想对你好。”
      这又是什么虎狼之词?我想问问清楚,但还是不确定到底要不要睁开眼睛!
      那句话,简单,直白,甚至有些笨拙,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我的心底深处荡开一层又一层绵延不绝的涟漪。透过眼皮感知到的温暖晨光,和他话语中那不容错辨的、褪去所有伪装后的纯粹真诚,让我第一次,在那令人心悸的强势之外,触摸到了别的什么。
      也许,在黑暗中,在脆弱中,闭着眼,屏蔽了视觉带来的偏见和干扰,反而能更清晰地用其他感官去“看见”,去感知那些被表象掩盖的、最真实的内在。
      好像一种微弱却崭新的东西,如同初生的嫩芽,在历经高热灼烧后的心田里,悄然破土。
      (第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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