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轨迹》冰破之

8、撞破与危机

　　周五晚上的空气带着初秋特有的清爽，微风拂过，稍稍缓解了白天在食堂积压的闷热与难堪。我和林薇从生物系报告厅走出来，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孙教授关于基因编辑伦理边界的小型辩论，思维的激荡暂时覆盖了先前的不快。

　　“张师兄的观点太激进了，几乎不考虑技术滥用的长期风险。”林薇走在我身边，声音温和却清晰，怀里抱着几本参考书。

　　“嗯，”我点头，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学术讨论上，“孙教授强调的‘审慎创新’框架虽然看起来保守，但更像是负责任的态度。”只有在这些纯粹理性的领域，我才能感到一丝安全和掌控感。

　　“确实如此。对了，下午通知你晚上讲座的事，我还担心你有事来不了呢！没想到你不仅来了而且对于我下午的问题还给出了精准的反馈意见，我也将这点补充到申请材料里了。”她侧头看我，笑了笑，“孙教授要是看到，肯定会更欣赏你的敏锐。”

　　“没有，学姐你过奖了。谢谢学姐！”我有些不自在地抿嘴，习惯性地想避开直接的夸奖。路灯将我们的影子拉长，周围是晚归学生的喧闹，这种普通的校园氛围让我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

　　很快走到宿舍楼下，喧嚣声扑面而来。

　　“哦，我到了，谢谢你，学姐。”我在楼道口停下脚步。灯光照在她脸上，柔美的轮廓更显得婉约，她微微的笑着，挺好看的。

　　“别客气。”她捋了下耳边的碎发，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一本深蓝色硬壳封面的书，“喏，这本《分子生物学简明教程》，里面有很多孙教授研究方向的延伸阅读，比教材深入，比论文易懂。我正好有多的，你先看着？”

　　我接过书，分量不轻，书页边缘微卷但干净，散发着淡淡的纸墨香。“这太麻烦你了……”

　　“真的没关系，”她打断我，语气真诚，“放在我这儿也是闲置。知识共享嘛。而且你也不想我这个女孩子背着这么重的书走大老远去西区的女生宿舍吧！”她顿了顿，状似不经意地接着说：“对了，这周末中心书店新进了一批英文原版书，有不少生物领域的精品，包括《基因XII》的新版，以及孙教授课上提到过的参考书——《分子生物学简明教程》，学校图书馆暂时借阅空了，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正好可以找找参考资料。”

　　中心书店……我心底犹豫了一下。人多，但书的诱惑力很大。而且，和林薇相处是安全的，界限分明，话题永远围绕着学术。这或许能让我从秦天带来的那种混乱窒息感中挣脱出来一点点。好像也不存在

　　我点了点头：“好，周六下午我有时间。”

　　“那就两点，书店门口见。”她笑容舒展，随即挥挥手，“我先走了，再见。”

　　“再见。”

　　看着她转身融入夜色，我松了口气，抱紧了怀里的书。刚准备转身上楼，眼角的余光猛地捕捉到侧前方冬青灌木丛的阴影里，一个极其熟悉的高大轮廓一闪而逝，同时，一点猩红骤然亮起又瞬间熄灭——像是有人狠狠吸了一口烟然后飞快掐灭。

　　我的心脏像是被冰冷的手攥住，猛地一缩。中午食堂里那双冰冷审视、带着骇人压迫感的眼睛再次浮现在眼前。

　　是他在这里？！他还没走？他在……看着？可好像之前没看到过他抽烟啊！

　　恐慌混合着一种被彻底冒犯的愤怒瞬间涌上头顶。我猛地扭头看向那片阴影，但那里只有浓重的黑暗和寂静，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我神经过敏产生的幻觉。可那股被窥视的、粘腻的寒意却紧紧附着在皮肤上，挥之不去。

　　我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了宿舍楼，楼道里过分明亮的灯光和喧闹的人声让我稍微喘了口气，但心底的不安和恶寒却层层叠叠地堆积起来。

　　手机安安静静，没有新的短信。下午那条没头没尾的“记得吃点，对不起”和“离她远点”之后，他再没动静。这种沉默，比接连不断的讯息更让人心神不宁。

　　疯子。他的行为根本无法用常理解释。反正我是理解不了！

　　那一晚，我睡得很不踏实。梦里交错着秦天冰冷的眼神、沈心怡明媚的笑容、林薇温和的脸庞，还有黑暗中忽明忽暗的身影和烟头红光。

　　周六上午，天气阴沉。我照例去做高二的生物家教，虽然努力集中精神讲解课程，但效率不高。结束后，学生的妈妈热情地塞给我一盒刚烤好的曲奇饼干。

　　提着饼干盒，感觉受之有愧。我选择了那条穿过老旧小公园回学校的僻静近路，只想避开可能遇到“他”的主干道。小巷狭窄潮湿，两旁是斑驳的旧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霉味，行人稀少。

　　我正低头快步走着，脑海里还在梳理下午去书店要找的书单。

　　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前方的拐角处走了出来，不偏不倚，恰好挡住了巷子的去路，也彻底挡住了我前方的光线。

　　我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呼吸骤停。

　　秦天。

　　他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上衣拉链拉到顶，遮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那双深邃的、此刻正沉沉盯着我的眼睛。他周身散发着一种冷冽的、等待已久的气息，仿佛已经与这条阴暗的巷子融为一体。

　　我的心跳失控地狂跳起来，手下意识地攥紧了饼干盒，纸壳发出轻微的悲鸣。他怎么会在这里？这条偏僻的路！他果然是……故意的！

　　他一步步朝我走过来，步伐沉稳却带着无形的重压，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跳节拍上。距离被迅速拉近，直到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带着冷冽寒意的雪松气息，但没有那晚的淡淡的烟草味——难道还有人？不可能啊，肯定是我的错觉。

　　我被迫后退，退无可退，脊背就要猛地撞上身后冰冷粗糙的砖墙，一只大手垫在了我与砖墙之间。

　　是他的手！我也不敢站直，距离太近了，不想贴着他！他垂眸，目光又像是修士带着实质重量的灵压刮过我的脸颊，声音透过衣领，低沉而压迫——不怒自威：

　　“林薇，你跟她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他的质问直接而冰冷，甚至懒得用婉转，明确无误地表明他清楚地看到了昨晚的一切。

　　愤怒和一种被侵犯的屈辱感瞬间冲垮了恐惧。他凭什么用这种审问犯人的口气？他身边不也一样站着那个沈心怡吗？

　　我咬紧下唇，倔强地偏开头，拒绝回答。巷子里死寂，只有我过速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我的沉默显然激怒了他。他猛地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彻底笼罩下来，将我完全困在他与墙壁之间，强烈的侵略感扑面而来。

　　“唐谈。”他连名带姓，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不容错辨的警告，“别躲我。”

　　他的眼神锐利得像淬了冰，死死锁住我，然后，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那句霸道至极的话：

　　“也别…跟她走得太近,也别找别人，跟其他谁都不行!”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我积压的怒火。

　　！“你凭什么管我？！”我猛地抬起头，撞入他深不见底的眼眸，声音因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而拔高，“我跟谁交往是我的自由！你跟那个沈心怡呢？！你凭什么双标？！”

　　冲动的话语脱口而出，甚至顾不得紧张而结巴。我紧紧抱着怀里的书和饼干，像抓着最后的盾牌。

　　秦天的脸色瞬间阴沉得可怕，但下颌线直接松下来，甚至露出了一丝浅浅的微笑。我没看错吧？进而他眼底翻涌起剧烈的风暴，像是被我的话狠狠刺中，又像是被彻底激怒。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手掌极大，力道惊人，滚烫的温度和不容抗拒的握力瞬间箍紧我的腕骨，带来清晰的痛感。我吓得一哆嗦，另一只手里的饼干盒“啪”地掉在地上，金黄的曲奇滚落出来，沾满了灰土。

　　“放开！”我又惊又怒，脸颊烧烫，拼命挣扎却徒劳无功。他手指的温度烫得吓人，像铁钳一样牢牢锁住我。

　　他非但没松，反而握得更紧，身体压迫得更近，几乎将我完全禁锢。他的眼神可怕，里面翻滚着愤怒、焦躁、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还有一丝……被我提及沈心怡和激烈反抗所刺伤的痕迹？

　　“我再说一次，”他的声音低沉嘶哑，滚烫的呼吸拂过我的额发，“不准躲我。也不要找别人……别跟其他任何人走得太近。沈心怡我不会再有任何来往”他的目光扫过我怀里那本深蓝色的教程，眼神愈发冰寒，“离她远点。”

　　“你疯了吗？你跟谁来往和我有什么关系？”屈辱感和无力感淹没了我，脸颊和耳朵控制不住地发热，“放开！你弄疼我了！凭什么？！就因为那次意外吗？！我不是你的所有物！”

　　“疼”和“所有物”这两个词，像针一样猝不及防地刺了他一下。

　　他箍紧的手指猛地一僵。

　　那双死死盯着我的、燃烧着怒焰的深棕色眼眸，剧烈地闪烁了一下。里面翻腾的暴戾像是被什么强行遏制，出现了一瞬间的涣散和……一丝极其短暂的、近乎慌乱与受伤的神色。

　　他盯着我迅速泛红的手腕，又看向我红红的脸颊和耳朵，喉结艰难地滚动。那骇人的力道，竟然真的松懈了一瞬。

　　虽然下一秒他又立刻收紧，仿佛怕我挣脱，但那一瞬间的松动和那双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异常，被我清晰地捕捉到了。

　　他……也会因为我的痛呼而迟疑？也会因为我的指控而受伤？

　　这个发现让我怔住了，甚至忘了挣扎。

　　我们僵持在阴暗的巷子里，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他的呼吸粗重，我的心脏狂跳。他依旧紧抓我的手腕，但那力度透出一种僵硬的挣扎。

　　几秒后，他像是败给了什么，猛地松开了手。

　　我立刻把手缩回来，护在胸前，腕上一圈鲜明的红痕灼灼发烫。我靠着墙壁，惊疑不定地喘息，戒备地瞪着他。

　　秦天的胸膛剧烈起伏，目光死死盯着我手腕上的红痕，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愤怒、懊恼、占有欲、痛苦挣扎，还有一丝狼狈。

　　他猛地别开视线，下颌绷紧。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饼干，停顿一秒，忽然蹲下身，有些笨拙地将那些还没完全脏掉的曲奇一块块捡起，放回破裂的纸盒，然后，塞回到我手里。

　　指尖触碰时，我感觉到他的手指冰凉，甚至在微微发抖。

　　他站起身，依旧不看我，从牙缝里生硬地挤出几个字：

　　“……记得吃。”

　　说完，他猛地转身，几乎是仓促地、带着一种落荒而逃般的姿态，大步流星地消失在巷子拐角。

　　留下我靠着冰冷的墙，滑坐在地上，对着怀里那盒残破的饼干，茫然失措。

　　手腕上的痛感还在，雪松与烟草的气息未散，混合着巷子的霉味和饼干的甜香，怪异又混乱。

　　“别躲我。”
　　“离她远点。”
　　“离任何其他人远点！”

　　他那霸道压抑的声音言犹在耳。

　　可刚才他眼中的慌乱与受伤，他蹲下身捡饼干的笨拙，他塞回盒子时冰凉的指尖，那句硬邦邦的“记得吃”……

　　这一切到底算什么？

　　那个强势、冷漠、不容置疑的秦天，怎么会流露出那种……近乎脆弱和矛盾的样子？

　　愤怒和恐惧仍在，却被一种更深的迷茫和混乱所覆盖。我完全看不懂他。难不成他撞见我和林薇在一起，有了危机？

　　疯子。
　　他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行为矛盾的疯子。

　　细雨悄无声息地落下，打湿了小巷，打湿了饼干盒，也打湿了我理不清的心绪。寒冷袭来，忍不住的抬起头，我喜欢这微微凉的感觉，想着还拿着饼干,叶子瑞那个吃货喜欢甜食，带给他吃挺好，于是跑起来，发热御御寒，总感觉脑袋有些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