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轨迹》冰破之

7、秦天的目光

　　周五中午的大学食堂永远像一锅煮沸的饺子，人声鼎沸，热气腾腾。感觉好像身高还在长，最近越来越容易饿，我端着刚打好的辣椒炒肉和米饭，小心地穿梭在拥挤的过道中，尽量避开那些嬉笑打闹、互相抢菜的人群。只想赶紧找个角落吃完走人，下午还要去图书馆啃那本厚厚的《分子生物学》，孙教授兴趣小组的申请材料也得好好准备。

　　找了个靠墙的角落位置刚坐下，包里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是林薇学姐发来的消息，问我到食堂了没，她占了个靠窗的位置。

　　我犹豫了几秒。昨天她给我发的材料我还没看完，孙教授兴趣小组的事，我还没给她确切答复。不见面好像又不太合适。

　　端着餐盘走过去时，林薇正和对面的女生说话。见我来了，那女生很识趣地端起盘子笑着说去隔壁桌找同学了。

　　“看你一个人，就叫你一声。”林薇把她的书包从椅子上拿开，给我腾出位置，“不打扰吧？”

　　“不会，谢谢学姐。”我小声说，在她对面坐下。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在餐桌上，暖洋洋的。

　　我们很自然地又聊起了前天没说完的那个基因编码问题。她说她回去查了不少资料，觉得我的猜想很有意思。谈到专业领域，我的紧张感慢慢缓解了，甚至在她讲到一个巧妙的实验设计时，忍不住接话：“那样的话，是不是可以用荧光蛋白标记来验证？”

　　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太投入了，赶紧低下头扒了口饭。

　　就在这时，食堂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明显的骚动。好几桌女生突然开始整理头发和衣领，还有人故意提高了笑声，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同一个方向。

　　我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心脏猛地一跳。

　　秦天和几个同样人高马大的篮球队队员正走进来，一看就是刚结束训练。他们穿着统一的深蓝色运动服，汗湿的额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裸露的手臂和小腿肌肉线条分明，散发着蓬勃的朝气和运动后的活力。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走在秦天身边的那个女生——

　　她穿着一件亮黄色的连衣裙，在这种渐凉的秋季里显得格外打眼。长发烫着精致的大波浪，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脸上的妆容很仔细，眼线画得微微上挑，唇彩是时下最流行的玻璃唇效果。她走路的姿态很特别，下巴微微抬起，肩膀打开，像是知道所有人都在看她，却又假装不在意的样子。她正侧头和秦天说着什么，笑得眼睛弯弯的，涂着粉色指甲油的手指偶尔会轻轻碰一下他的手臂。

　　是艺术系的那种女生。我脑子里莫名冒出这个念头，和我们实验室里穿着白大褂、素面朝天的女生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秦天的目光懒散地扫过喧闹的食堂，像是在寻找空位。然后，突然定住了。

　　他看见了我。

　　更准确地说，是看见了我和林薇坐在一起吃饭说笑的样子。

　　他嘴角那点若有似无的笑意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眼神一下子沉了下来，像结了一层冰，又深又冷，直直地钉在我脸上。那目光太过锐利，仿佛就像修仙小说中高阶修士的灵压那样——带着实质性的重量，压得我心脏一缩。

　　我手里的筷子“哒”一声掉在餐盘上，在突然安静的周遭显得格外刺耳。

　　完了。他肯定误会了什么。

　　“唐谈？”林薇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怎么了？手滑了吗？没事，等我下，我去拿双新的筷子！”

　　我猛地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捡起筷子，正要说点什么，指尖冰凉得不听使唤，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声音大得我怀疑整个食堂都能听见。胃里一阵翻腾，刚才还觉得香喷喷的辣椒烧肉现在闻着油腻得让人想吐。

　　“没、没事，谢谢学姐！”我声音发干，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把整张脸都藏进餐盘里。

　　但我感觉他的目光还钉在我身上，又冷又重，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我能感觉到他盯着我发红的耳朵尖，盯着我因为紧张而死死抠着筷子发白的手指关节。

　　他这是干嘛？难不成是上周我骂他骂的太过分了？——哪里过份，再过份也没有他做的事过份！？

　　可我就是控制不住地发慌，像是被什么猛兽盯上了，后背一阵阵发冷。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林薇有点担心地问，“你脸色不太好，突然这么白。”她递过一双一次性筷子。

　　“谢谢学姐！可能……食堂有点闷。”我艰难地说，声音小得像蚊子叫，“我……我吃好了。学姐你慢吃，我......我先走了。”

　　我手忙脚乱地端起几乎没动过的餐盘，只想立刻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一转身，却差点撞上一堵人墙。

　　秦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我们桌旁，就站在我身后，离得极近。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下来，带着刚运动完的热气和淡淡的汗味，还有那股熟悉的、让我心慌的雪松气息。

　　他没看我，而是越过我的头顶，对林薇扯了下嘴角：“林薇？巧啊。”

　　声音听起来还算正常，甚至带了点礼貌，可他周身那股低气压却沉得吓人。

　　林薇倒是很镇定，微笑着回应：“秦天？刚训练完？这位美女是……”她目光看向那个穿黄裙子的女生。

　　“沈心怡，艺术系的，非要来看我们训练，顺道就一起来吃饭了。”秦天介绍得有点心不在焉，目光终于落回到我身上，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像在检查什么，“这谁啊？没见过。”

　　你眼睛忘了带出门了，你明明知道我是谁。他怎么可能忘了我是谁。难不成真的是上次骂他骂的过分了，还是说当时我真的拉着他不让他走.....就算那样也不能那啥......

　　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能僵硬地站在那里，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脸耳都感觉烫得厉害。

　　林薇接过话头：“这是唐谈，我们系大一的学弟，很厉害的。”她又转向我，“唐谈，这是秦天学长，校篮球队的主力。”

　　我知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就如他盯着我一样！

　　秦天嘴角弯起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哦——原来是学弟啊。”他拖长了声音，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看起来挺……内向的嘛。”

　　他的目光就像有一把飞刀一样，刮过我的耳尖，我的脖子，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的手指。我下意识地把手缩进袖子里。

　　“唐谈就是比较专注学习，像我们这样专业度要求很高的专业，需要他这样的专注力。”林薇语气依旧温和，但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我们刚才在讨论课上的问题。”

　　“是么。”秦天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目光却还锁在我脸上，“讨论问题啊……，你们很熟吧，看你们聊得挺开心。”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根针一样扎进我心里。

　　他在讽刺我吗？他以为我们在干什么？

　　一股说不清是委屈还是愤怒的情绪猛地冲上来，直接打断他：“我们就是在讨论问题！”

　　声音冲出口，比我想象的要响，甚至带了一点发抖的尖利。

　　秦天的眉毛极轻微地挑了一下，深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变得更沉更暗。他往前踏了半步，靠得更近，几乎把我完全罩在他的影子里。

　　“讨论问题需要凑这么近？”他压低声音，几乎是气音，只有我们俩能听见，带着一种冰冷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压迫感，“还笑得那么开心？”

　　我整个人僵住了，血液好像一下子全冲到了头顶，又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他看见了。他什么都看见了。他一直在看着我们。

　　愤怒和害怕在胸口疯狂地冲撞，指甲狠狠掐进掌心。

　　这时，秦天身后的队友们开始起哄了。

　　“天哥，干嘛呢？认识的小学弟？”一个剃着板寸头的男生笑嘻嘻地凑过来，胳膊搭在秦天肩上，好奇地打量我。

　　“哟，这不是生物系那个小学霸吗？军训结速后他们开课程介绍说明会上代表发言那个？”另一个高个子队员认出了我，“可以啊天哥，连学霸都认识？”

　　沈心怡也走了过来，站在秦天另一侧，微微嘟着嘴：“秦天，这是谁啊？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她的目光在我和林薇之间转了一圈，带着明显的审视意味。

　　秦天没理会他们，目光依然死死锁着我，像是要从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秦天，”林薇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好了，你们玩笑过了。”

　　秦天顿了一下，慢慢直起身，目光从我脸上移开，再看向林薇时，又变回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开个玩笑而已。你们慢吃，我们先过去了。”

　　他说完，最后瞥了我一眼。那眼神又深又沉，带着警告，带着不爽，还有一堆我根本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然后他转身，很自然地揽了一下沈心怡的肩膀，带着那群还在吵吵嚷嚷、互相调侃的队友，走向食堂另一头的长桌。

　　“天哥，什么情况啊？那小学弟挺标致啊？如果参加cosplay都不用化妆换衣服，戴定顶假发，就是女神级别的！”我听到那个板寸头男生压低声音问秦天，但还是足够让我听见。

　　“你他妈没话说了吗？闭嘴吃饭。”秦天低沉呵斥的声音传来。

　　压在我身上的那股力量突然消失了，端着餐盘站都站累了，后背一层冷汗。

　　“唐谈？你没事吧？”林薇担忧地看着我，“秦天他说话就那样，有时候没轻没重的，你别介意。”

　　我没说话，只是用力摇头，喉咙紧得发疼。

　　没轻没重？那根本不是没轻没重。就是渣，成天招惹这个招惹那个，男女不拒！

　　我端起餐盘，哑声说：“学姐，我先走了。”然后镇定的走出了食堂，很好，都假装不认识了，那正好！

　　正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我僵硬地掏出来，屏幕亮起，一条新短信弹了出来。

　　还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号码。

　　“跑那么快，饭都没吃几口。记得吃点，对不起！”

　　一路回宿舍，反手锁上门。

　　秦天的眼神还烙在我脑子里，又冷又狠，像是我的什么东西被他抓到了一样。

　　他凭什么？

　　就因为那次意外？就因为那个错误，我就成了他的所有物？连跟别人说笑都不行了？

　　一种强烈的无力感和屈辱感淹没了我。

　　叶子瑞的话突然在脑子里响起来——“你这样的，最容易招蜂引蝶了。自己还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秦天也是这些“蜂蝶”之一吗？用这种让人窒息的方式？

　　不，这根本就是有病。我是他谁，他属狮子的吗？只是因为碰过了，就围着尿尿划为了领地，不容他人觊觎。

　　心脏沉甸甸地往下坠。

　　我走到窗边，下意识地看向楼下。正好看到秦天和那群人从食堂走出来。沈心怡还黏在他身边说着什么，但他似乎心不在焉，抬头往宿舍楼这边看了一眼。

　　我猛地后退一步，躲到窗帘后面，心跳又开始失控。

　　他是在看我吗？他怎么知道我住这栋楼？

　　停顿了一下，又一条短信进来。

　　“离她远点。”

　　没有质问，没有指责，甚至前面半那句听起来像是关心。

　　但这句却让我从头到脚一阵发冷。

　　他连我吃了多少、什么时候跑的、住哪栋楼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他一直在看着我。从食堂开始，或者更早。

　　这是什么啊？

　　这是标记？是看守？是宣告所有权？我是一个组建吗？

　　手机变得滚烫，我猛地把它扔到床上，像是碰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秦天的目光……他真的是有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