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轨迹》冰破之

6、她的靠近

　　周三晚上的图书馆，总是弥漫着一种特殊的安静。每晚过了六点半就几乎找不到空余的座位，我还是习惯性地走向三楼社科阅览室区最靠里的位置，万幸整张桌子都还空着，没有其他人。

　　摊开《生物化学》和实验报告，我试图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错综复杂的代谢通路上。就能轻松超过我这可今天那些分子式却在眼前跳动，无法在脑中形成清晰的图像。老师上课讲的太快了，初听时感觉津津有味、内容也都清晰明了，一下课才知道每一节课起码讲了3、40页的篇幅，自己只是囫囵吞枣，还需要大量的时间来消化。真羡慕那些每天玩的同学，他们可能仅仅是天赋显现出来20%，努力跟进20%，就能轻松不费力的跟上甚至超过这死读书的我，要跟他们竞争奖学金，这难度真的是太大了。说好了上到大学就轻松了，都是骗人的，十三科的内容，比起高中整个三年都多的多。哎，不想了，还是接着捋清思路吧。但，秦天那双深邃的眼睛总在不经意间闯入脑海，带着上周五晚上的强硬“谈谈”。该说的也应该都跟他说清楚了，以后......哪来的以后？！唐谈收收心，时间都要浪费掉了！

　　“唐谈？”

　　一个轻柔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我吓了一跳，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突兀的痕迹。

　　抬起头，林薇学姐正站在桌旁。她今天穿了件米色的针织衫，头发松松地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颈侧，显得温婉又知性。

　　“抱歉，吓到你了。”她压低声音，歉意地笑了笑，指了指旁边的空位，“方便吗？”

　　我下意识点头，心脏还在为刚才的惊吓砰砰直跳。她身上有淡淡的栀子花清香，很好闻，就像老家山上的野栀子花，恰到清雅！

　　她轻手轻脚地坐下，将报告摊开，指着一处数据处理的图表：“打扰你了，这个地方关于标准偏差的计算，李教授上课提的那种方法，我有点不确定该怎么应用到这组数据上。你方便帮我看看吗？”

　　她的问题很具体，但让我有些意外。虽然只见过几面，但也还是在生物系的宣传栏上了解到，她可是生物科学专业的学神级人物，去年国家、学校、科系、专业、班级的奖学金可是拿到手软。而且还是大二的学姐，怎么会来问我这个大一新生？难道是我上周实验课哪里做错了，让她觉得我不可靠？还是说……或许我真的想多了，学姐只是单纯地遇到难题了，恰巧我在。

　　“唐谈？”她轻声提醒，眼神温和。

　　我猛地回神，脸颊有些发烫。“这里……”我拿起笔，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应该先用每组数据减去平均值，平方后再求和……”

　　这也太简单了！

　　我流畅地解释着，甚至顺手在草稿纸上画出示意图。她凑近了些，认真地看着，发梢偶尔擦过我的手臂，带来细微的痒意。我下意识地缩了缩手指。

　　她的目光专注在纸上，而不是像某些人那样，总是直白地、毫不掩饰地看着我，让我无所适从。这种纯粹的学术交流让我紧绷的神经都舒坦些。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她恍然大悟，唇角弯起一个感激的弧度，“谢谢你，你懂的真多。说实话，我纠结这个地方好久了，又不好意思总去麻烦孙教授。”

　　原来如此。我心里悄悄松了口气，不是我想的那样。“没什么，”我低下头，“刚好……看过类似的案例。”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我下意识地想要忽略，但它又接连震动了两次。

　　林薇体贴地笑了笑：“你先看消息吧，没关系。”

　　我歉疚地拿出手机，是叶子瑞发来的微信。

　　叶子瑞：谈谈！救命！饿扁了！[小猫打滚.jpg]

　　叶子瑞：从中午开始，就被浩哥拉着开黑，到现在晚饭都没吃，现在快饿晕在键盘前了！

　　叶子瑞：你最好了！回来能不能帮我带份东食堂后街那家扬州炒饭？加双份尖椒牛肚！回头请你喝奶茶！[星星眼攻击.jpg]

　　我看着屏幕上那个翻滚卖萌的小猫表情，几乎能想象出叶子瑞在宿舍里盘着腿、龇牙咧嘴打游戏的样子。我总学不会dnf，更不用说其他的游戏了。他总是这样，明明自己才是更会照顾人的那个，却总爱用这种撒娇的语气让我带东西。而且……他居然还记得我很喜欢后街那家的炒饭，还有爆爱的尖椒牛肚！

　　心里泛起一丝微妙的暖意，“嗯，等我从图书馆回去再说，你等着吧！”

　　“是急事吗？”林薇轻声问。

　　“啊，不是。”我连忙锁上屏幕，把手机放回口袋，“是室友，让我带夜宵。”

　　她笑了笑：“你们关系真好。”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只好含糊地点点头。叶子瑞对我确实很好，好到有时候让我不知所措。他会在我埋头看书时默默给我带饭，会在我被不熟的同学搭话时自然地插进来解围，会在打游戏时非要挤在我旁边，说这样更有安全感。

　　那种毫无保留的热情，像阳光一样耀眼，却也让我这个习惯躲在阴影里的人无所适从。

　　“以后实验报告如果有不会的，可以一起讨论吗？”林薇的声音把我从思绪中拉回，她的语气自然，带着学术探讨的纯粹，“或者就像这样，一起自习？效率好像会高一些。”

　　我犹豫了一下。和她讨论问题很舒服，至少不会让我想逃跑。这是一种正常的、安全的学术社交，是我熟悉且能应付的范畴。我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好。”

　　她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开始整理自己的笔记。我们之间恢复了安静，但这种安静并不尴尬，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和偶尔翻书的轻响。

　　过了大约半小时，她似乎准备离开。收拾好东西，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我，声音依旧轻柔：“对了，孙教授——就是带我们实验课的孙教授，上周和你说过的，他有个课外的分子生物学兴趣小组，正在招新成员，主要面向低年级有潜力的学生。”

　　她顿了顿，看着我：“我觉得你挺合适的，理论知识扎实，实验操作也很严谨。有兴趣了解一下吗？我可以帮你引荐。”

　　孙教授？那位在生物系以严谨和苛刻著称的大牛？听着就让人紧张，混合着渴望和胆怯的悸动。能进入他的兴趣小组，意味着更多的机会、更前沿的知识，也意味着……更多的目光和压力。

　　我攥了攥手，手心微微发凉，不自觉的低声说：“我……考虑一下。”

　　“好呀，”她毫不勉强，温和地应道，“你想好了随时告诉我。我先走啦，再见。”

　　“再见。”我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纤细却挺拔。

　　重新低下头，试图将注意力拉回书本，却发现那些字母再次失去了意义。心里有点乱。能进孙教授的小组……是一个巨大的诱惑，也是一个沉重的挑战。

　　深吸一口气，我决定先去接杯水。起身走向走廊尽头的饮水机，就在接完水转身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楼梯口一闪而过的高大身影。

　　黑发利落，肩背宽阔，穿着熟悉的灰色运动长裤……

　　是秦天！

　　他正和几个篮球队的人往下走，说笑声隐约传来，带着球场特有的那种挥洒自如的气息。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手一僵，热水溅到手背上，带来一丝刺痛。

　　几乎是本能反应，我猛地转过身，快速走回我的那个角落，重新坐好。

　　不要看见我，千万不要看见我。

　　脚步声和说笑声沿着楼梯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下一层。

　　我缓缓抬起头站起来，背心却惊出了一层冷汗。手指冰凉，握着温热的水杯也捂不热。

　　唐谈，你这是怎么了，上周五不是都说清楚了吗？大吵了一架，也发泄好了，都过去了，难不成以后在学校看到他，你也要躲着吗?真没出息......但他清楚了我的意思了吗？！

　　真烦，或许我可以找叶子瑞跟他说清楚，不行不行，傻的......算了，也学不进去了，一把抓起所有的书和本子，胡乱塞进背包里。拉链都没完全拉好，就匆匆离开了图书馆。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晚风吹在发烫的脸上，却带不走那份紧张。刚才和林薇交谈时那份短暂的、安全的宁静，被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彻底击碎。

　　他就像一道无所不在的影子，强势地笼罩着我的生活。无论我躲到哪里，似乎总会被他轻易找到。

　　而那句低沉执拗的“我会负责”，仿佛又响在耳边，让我的心跳再次失序。

　　路过灯火通明的后街夜市，炒饭的香气扑面而来。我快速在那熟悉的摊铺前停下来：

　　“老板好，麻烦一份扬州炒饭，加双份尖椒牛肚，打包。”

　　等待的时候，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叶子瑞：谈谈你下自习了吗？[抱住猛亲.jpg] 要不等会再来份辣炸鸡？咱俩分着吃！

　　我看着那个夸张的表情包，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这种被需要的感觉，让我安心，有朋友真好！

　　炒饭的香气温热地萦绕在鼻尖，我提着打包袋，慢慢走回宿舍楼。心里却像这晚风一样，乱得理不清。

　　林薇学姐的邀请，叶子瑞的依赖，还有秦天那双挥之不去的眼睛……

　　这一切，都让我这个只想躲在实验室和书本里的人，感到前所未有的慌乱。

　　就像显微镜下的细胞，原本清晰的世界，突然被调乱了焦距，一切都变得模糊而不确定。

　　推开宿舍门，一股暖意扑面而来。叶子瑞正盘腿坐在椅子上打游戏，耳机挂在脖子上，听到开门声立刻转过头来。

　　“谈谈！我的救命恩人！”他眼睛一亮，扔下耳机就扑过来，接过我手里的炒饭，“饿死我了！浩哥那家伙非要拉着我五黑，连外卖都顾不上点。”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包装盒，炒饭的热气顿时弥漫开来。他掰开一次性筷子，狼吞虎咽却也只挑一头吃了几口：“活过来了……”

　　我放下背包，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打开课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诶，谈谈，”叶子瑞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问，“刚才在图书馆看书看得怎么样？有没有谁过来搭讪啊？”

　　“搭讪？……就那样！”

　　“就那样是哪样？”叶子瑞凑过来，眨眨眼，“不会真被我猜中了吧？是谁？哪个系的？长得怎么样？”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交代：“就上周你等我吃饭时见过的那个林薇学姐……她来问我实验报告的问题。”

　　“林薇？”叶子瑞的筷子顿在半空，眼睛瞪得溜圆，“生物科学3班的那个林薇？班花林薇？”

　　我点点头，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惊讶。

　　“哇塞！谈谈你可以啊！”叶子瑞猛地拍了下我的肩膀，力道大得让我往前倾了一下，“那可是林薇诶！多少男生想跟她说句话都没机会，她居然主动来找你问问题？”

　　他的语气里带着夸张的羡慕，但眼神里似乎还有别的什么情绪，一闪而过。

　　“她就是……问个问题而已。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吧？”我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页边缘。

　　“问题？什么问题非要来问你？”叶子瑞凑得更近了，压低声音，“谈谈，不是我说你，你知不知道你自己什么属性？”

　　我茫然地看着他。

　　“小奶狗啊！”叶子瑞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白白净净清清爽爽，身材匀称个子显得高挑，眼睛那么大，看人的时候无辜得要命，偏偏还是个学霸！你知道现在就好你这口吗？”

　　我的脸颊一下子烧起来：“你别胡说……”

　　“我哪儿胡说了！”叶子瑞放下筷子，扳着手指头数，“开学军训汇演，有多少人跑来问我你是哪个系的？还有之后的长跑比赛，你跑一万米的时候，看台上多少人给你加油？你自己没听见？”

　　我确实没注意。那时候我只顾着喘气和迈开沉重的双腿，哪有精力关注看台。

　　“林薇可是班花，本来理工科类女生就稀少，追她的人能从教学楼排到宿舍楼。”叶子瑞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她主动靠近你，但她不缺人家靠近，谈啊，你可长点心吧。走得太近，小心成为全民公敌。”

　　我愣住了。全民公敌？太夸张了吧？我只是……帮她解答了一个问题而已。

　　“而且……”叶子瑞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你这样的，最容易招蜂引蝶了。自己还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

　　最后那句话几乎像是嘟囔，但我还是听到了。我的心跳突然有些乱，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话，还是因为他此刻过于专注的眼神。

　　“我只是……帮她解题。”我小声辩解，却莫名有些心虚，难不成我什么时候招惹过秦天那毒黄蜂了？

　　叶子瑞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知道啦知道啦，我们家谈谈最单纯了。不过还是小心点好，知道吗？”

　　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停留的时间比必要的长了那么一秒。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耳根微微发热。

　　“嗯。”我含糊地应了一声，低下头假装看书，心跳却久久不能平复。细细想着叶子瑞说的话，其实还是很有道理的，一般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有人突然对我好，或者靠近，都可能是有目的的！虽然不喜欢应对这些人情世故，但知道一些还是很好的！

　　叶子瑞重新拿起筷子，安静地吃了几口饭，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状似随意地问：“对了，那天哥……最近没再找你麻烦吧？”

　　我的心猛地一跳，吓得站起来：“他......他......他找我干嘛？”

　　“没、没有。”我声音干涩。

　　“你别急谈谈，我就随意问下，你看你一急就有些结巴了。那就好。”叶子瑞的语气轻松了些，“要是他再敢欺负你，告诉我，我帮你揍他。”

　　“再？”我盯着叶子瑞，但是不敢接着问！

　　叶子瑞嘿嘿一笑，又恢复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三下五除二吃掉了一半的饭，然后把还没开包的尖椒牛肚和辣炸鸡推到我面前：“来来，说好分着吃的。你下午五点半就吃了，现在应该又饿了吧？别光只顾着学习和做家教，看你瘦的。”

　　金黄的炸鸡上撒着红红的辣椒粉，尖椒牛肚更是一绝，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我确实饿了，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他递来的半份米饭和筷子，默默地吃着！

　　但我的心里却依旧是不能平静。

　　叶子瑞的话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林薇是班花？很多人喜欢她这也正常，我……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容易招惹人吗？

　　还有他最后那个问题，关于秦天的。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提起？

　　我偷偷瞥了一眼身边的叶子瑞。他正专心地开黑打游戏，嘴角沾着的油光都没擦，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心里那种微妙的感觉又浮现出来，像是温暖，又像是困惑。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条新消息提示弹了出来。

　　发件人是一个没有保存的号码，但那一串数字我却莫名熟悉。

　　心跳，骤然失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