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耳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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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驶位上，保镖队长卢卡斯正襟危坐。
他的背挺得笔直，不仅仅是出于职业素养，更是一种处于Enigma信息素场域中的本能反应。
卢卡斯是罕见的全能型Alpha，精神力评级达到A+，这使得他即便在兼任司机的时候，高度发达的感知神经网络，也能清晰感知到后座那片私密空间里的一举一动，令私家车原本不错的隔音效果显得形同虚设。
秦氏财团早已渗透进S星的经济命脉，影响力很大。
任何决策，都将引发海啸般的巨大影响，会直接反映在次日开盘的股价曲线图上，因此掌权人的婚姻从来不是单纯的两情相悦，只会是一场精心计算的强强联盟。
而“假联姻”行为，在监管严格的星际ABO商业法案中，可能被定性为商业欺诈，足以让对手大做文章。
“协议订婚，为期一年。”
“期间生活互不干涉，商业上互为臂助，到期后友好解除关系，这样既能暂时平息你祖父那边的压力，堵住唐家和其他觊觎者的嘴，也能为秦氏争取到聂氏在基因改造技术上的全力支持。”
“泽理，这是目前形势下，对你最有利的选择。”
聂明朗低沉的嗓音吐露出的话语，足以在财经界掀起惊涛骇浪，一字不落地被卢卡斯听进了耳朵里。
做他们这一行，最忌讳的就是听见这种事。
卢卡斯握住方向盘的指节瞬间收紧，合金材质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他差点条件反射地一脚猛踩刹车。
幸而多年严苛训练铸就的肌肉记忆和顶尖的危机处理能力，让他硬生生压下了这股冲动，只是右脚微微调整了在油门踏板上的力度，使得平稳行驶的豪车几乎难以察觉地颠簸了一下。
后座，秦泽理半垂下那双时常带有审视意味的狭长眼睛。
浓密如鸦羽的睫毛，在他的下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
聂明朗已经拿到了这段关系的入场券，居然在这样浪漫的夜晚，拿出一份堪比商业并购案的合作协议，虽然话里话外都在为他秦泽理的利益考量，周到得令人窒息。
不知为何，他莫名生出一种荒谬的愤怒，沿着他的脊椎悄然爬升，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
秦泽理没说话，只是用一只手慵懒地托住腮。
窗外飞速流转的灯光，在他精致的侧脸上明明灭灭，看起来像是因为疲惫而昏昏欲睡，但倘若有人能直视他的瞳孔，便会发现里面是一片冰冷的、正在凝聚风暴的深海。
他双眼的余光落在自己搭在膝盖的手上。
修长的指节处，佩戴着一枚款式极其简约的戒指，这是他成年后亲自设计的款式，戒托正中心的主石是提炼自一种极其稀有的外太空材料，有一定的安抚脑域精神力暴乱，以及屏蔽Omega信息素的功能。
秦泽理是一个相当挑剔的人。
挑剔一切，包括衣食住行、包括信息素气味，包括情人的选择。
可为什么，面对聂明朗，他心中能接受那些看似疏离，实则步步为营的示好？甚至不排斥与对方发展更进一步的亲密关系？
难道是无法用理智完全克服的信息素匹配度在作祟吗？
他对聂明朗的提议，选择了保持沉默。
车厢内的气氛再次陷入了凝滞，让人感觉到呼吸困难。
聂明朗在谈判桌上，一向以冷静自持闻名，此刻却莫名有些紧张。
Alpha抿了抿有些干燥的薄唇，努力维持着面部表情的冷淡，勉强自说自话下去，试图用更多的条款来填补这令人不安的寂静：“我们可以详细约法三章：比如，易感期与发情期的应对预案……”
“我还以为你挺喜欢我的。”秦泽理开口打断，声音不高。
聂明朗的唇瓣几不可察地一颤，未说完的“约法三章”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敛下眼睫，浓密的阴影遮住了眸底翻涌的复杂情绪，那里面有挣扎、有愧疚，还有一丝被戳破伪装的狼狈……半晌，他才问出一句极为奇怪的话：“我可以吗？我还有这个资格……喜欢你吗？”
名利场中混迹多年，秦泽理早已练就了洞察人心的本事，他瞬间读懂了这句话背后深藏的忐忑与自我怀疑。
一股更大的困惑席卷了他。
难道他们之间，真的是旧情人的关系？
并且从聂明朗的表现来看，自己还是那个被辜负、被伤害的一方？
原本，在祖父逼位、内忧外患的关口，聂明朗风光救场提出联姻，秦泽理心中是存有零星一点感激，甚至已经做好了履行所谓“伴侣义务”的心理准备，但聂明朗这番表现，完全打乱了他的预期，他与聂明朗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往，才会让对方如此小心翼翼？
秦泽理侧过脸，收敛了眼中所有的情绪，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
聂明朗已经调整好状态、面不改色，仿佛刚才的失态从未发生，只是安静地等待着秦泽理的最终决定。
其实在秦泽理沉默的间隙，聂明朗的心中飞快掠过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窃喜，当他敏锐地捕捉到秦泽理唇角那一丝微不可查的颤动时，下意识地以为对方将要说出赞同或否决的判决词。
然而，秦泽理只是抬起手。
他有些烦躁地将垂落的几缕黑色长发全都向后拨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下车再说吧。”他淡淡说道，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车窗外，树木投下斑驳陆离的影子，飞速向后倒退。
五分钟后，车队长流终于无声地滑停在占地数千亩的秦氏老宅主楼前。
这座绵延数千亩的私人庄园，毫无保留地展现着其厚重的财富与权力，私人定制的感应路灯沿着洁白的大理石步道次第亮起，早已接到通知的晚班佣人们，按照严格的ABO性别与职责分区，身着统一制服、垂手躬身，静默地迎接主人的归来。
秦泽理很不喜欢这种象征性的仪式。
尤其是这种浪费人力、物力，上流社会才固守的、彰显权威与阶级的陈旧做派。
“各司其职。”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聂总，我们上楼谈。”语毕，他迈开长腿，大步流星地朝着灯火通明的宅邸内部走去。
私人电梯早已静候在一楼。
两人一前一后踏入光可鉴人的电梯轿厢，秦泽理习惯性地站在前方，背对着聂明朗，光洁如镜的电梯内壁，模糊地映出修长挺拔的身影，聂明朗却无法觉察到秦泽理一丝一毫的真实情绪。
主卧占据整个六楼，内部有一扇隐蔽的实木门，连接着书房。
一进卧房，秦泽理揿亮了一盏落地灯。
昏黄的灯光不甚明亮，勉强满足了基础照明，让房间笼罩在一种暧昧朦胧的氛围里，他随手指了指靠窗的真皮沙发，示意聂明朗随意落座，便脱下西装外套扔到一旁的单人沙发扶手上。
衬衣扣子被他扯开了三颗，一大片冷白如玉的胸膛肌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
“你先休息，我去见祖父。”秦泽理头也不回地说道。
聂明朗的目光，在他解开的领口处停留了不到半秒，便迅速移开，转而投向旁边那面直抵天花板的巨大书柜。
不知看到了什么，他的眼神变得专注。
目光缓缓扫过一排排书脊，聂明朗眼神不像是在看书名，更像是在用目光温柔地抚摸爱人脸庞。
这个书房，还维持着许多年前的陈设，书架上的许多书籍，都曾是他们青春时代激烈探讨、分享观点甚至争吵的见证，那些共度的、被书香围绕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让聂明朗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他依言走到沙发边，却没有立刻坐下。
倚靠在宽大的扶手上，聂明朗合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属于秦泽理信息素的雪原玫瑰馥郁，与现在这沉静的沉香木味道交缠。
另一头，秦泽理直接去往秦老爷子的书房。
半个小时后，他回到六楼。
他刚从电梯出来，光脑的加密通讯请求便适时地闪烁起来。
张珩总能精准地抓住他休息前的空闲时间。
接通通讯，张珩的全息投影出现在空气中，他并未直视秦泽理，垂下眼皮惯例性地汇报了几项紧急的公司事务，但目光在接触到秦泽理脸颊的瞬间，职业性的汇报戛然而止，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愕与关切。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疑问，秦泽理抚了抚红肿的脸颊，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脸上挂彩了而已。”
张珩心里一紧，下意识追问：“谁打的？”
话音刚落，他便意识到自己越界了，立刻抿紧了嘴唇。
过度关心上司的私事，并非一个合格特助应有的行为。
秦泽理很信任张珩，他毫不在意张珩对自己私事的关注：“还能是谁？姓唐的那个老东西，跑去老爷子那里告了我的黑状，被我摆了一道，老不死的都疯了，当场站起来给了我一个耳光。”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讥讽，“要不是他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蹦跶不起来，怕是古人类那套专门用来教训不肖子孙的家法都要请出来。”
张珩一时语塞，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愤懑与心疼。
他想问“疼不疼”，想问是否需要请家庭医生来看看，但最终还是将这些话咽了回去，他没有关心秦泽理私事的立场。
秦泽理的表现，仿佛对这份屈辱毫不在意。
“他忍不住了。”秦泽理的声音压低：“借着这次由头，他要安排我那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小叔叔正式进入集团核心，老爷子不知道从哪儿给他网罗来一批支持者，看来是铁了心要制衡我，具体的情况，我明天到公司再和你详谈。张珩，准备一下，我们有一场硬仗要打。”
“是。”张珩肃然应道。
心中盘悬着忧虑，他还想再追问。
秦泽理已经干脆利落地结束了通讯。
脸上的肌肤还隐隐作痛，提醒着他刚才在书房里发生的一切，看着他从小长大的管家陈叔亦是忧心不已，送来了装着冰袋的银质托盘。
但秦泽理摆了摆手，示意不需要。
他借着电梯的反光，仔细端详着镜中自己脸颊上那道清晰的指痕。
很好，痕迹还在，足够醒目。
一个计划在秦泽理的心中迅速成型。
不管他与聂明朗之前究竟有着怎样不可调和的矛盾，未来他们都将被绑在同一条船上。
他要顶着这个耻辱的印记回到书房，回到聂明朗面前。
他要卖惨、要示弱，要把自己塑造成家族斗争中被压迫的受害者形象。
秦泽理要看看，聂明朗那份写满了利益与算计的协议里，到底藏着多少真心，藏着多少可以被利用的怜惜与愧疚。
他要让聂明朗彻底为己所用！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耳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