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头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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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珩想了想，还是一如往常般、语气平淡地汇报工作。
秦泽理没有打断，目光却从窗外收回，落在了自己的特助身上。
他的目光带着审视，从王珩的面部表情，缓慢地扫过微微紧绷的肩膀和熨帖的西装，最后又回到王珩刻意维持平静的脸上。
王珩几乎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匆匆结束了报告。
好在秦泽理没介怀王珩的仓促。
当然，他可能也根本没在听。
王珩终于抬起眼，带着些小心翼翼，轻声提醒道：“秦总？关于聂氏那边的合作邀约，是否需要我全程跟进？”
秦泽理手中细长的女士香烟，积攒了长长一截的烟灰，带着火星的烟灰断裂、簌簌落下，在昂贵的中东星羊毛地毯上，烫出一个不起眼的烧痕。
他猝然回神，没有直接回答王珩的问题，声音有些沙哑：“看到今天的新闻头条了吗？”
王珩的心微微一沉。
特助这个职位，王珩纵使本能地回避这些涉及顶级家族秘辛的糟烂事，总还是免不了知道一些。
秦氏发展成如此的庞然大物，中间必定经过无数血腥的更迭与博弈，虽然公司如今第一把交椅上坐的是秦泽理，可是这江山是秦家的江山，秦家真正的话事人，还是秦泽理那年近百岁，却余威犹存的祖父，秦威。
王珩停下了整理文件的动作，点点头。
报刊和杂志，线下网上铺天盖地宣传，不仅事无巨细地描述了秦泽理被悔婚的始末，更将秦家那摊旧账翻了个底朝天。
秦泽理的母亲秦胤并非秦家亲生，只是已故秦老夫人闺中好友的遗孤，当年因秦威与夫人多年无嗣，才将秦胤当作继承人培养，然而后来秦老爷子有了年轻的Omega外室，竟奇迹般诞下一个男孩，取名为秦雅望。
碍于秦老夫人的家族势力，这私生子一直未被正式承认。
不过一直养在秦威的别苑中。
秦胤与秦泽理也就理所应当地继承家业。
直到秦老夫人病重，秦雅望又分化成高等级的Alpha，秦威那颗因衰老而日渐沉寂的心又彻底活络起来，秦胤与秦泽理骨子里，流的到底不是秦家的血，自己的血脉毕竟要认祖归宗。
加之秦泽理在商场上作风强硬、恶名远扬，早已让秦氏一些嫡系元老颇有微词。
此番舆论轰炸，究竟是在敲打秦泽理这个日渐羽翼丰满、甚至开始脱离掌控的养孙，还是真的有更换继承人的念头？
或许普通富贵人家，会因为这样的八卦琐事焦头烂额，但秦氏的人脉多到常人难以想象，毫不客气地说，只要不是翻了天的事情，只要秦家人想捂，足以在任何消息见光前将其摁灭。
如今这种场面，是谁在默许、谁在推动，不言自明。
果不其然，董事会直接下发了文件。
公司迎来一个意料之中的变动，空降一位副总秦雅望。
王珩有些摸不准秦泽理的心思。
他毕竟是外人，没有立场置喙，他斟酌着词句，试图安抚：“秦总不必动怒，无论如何……老夫人的家族遗泽尚在，也不会容忍他真正爬上来。况且，秦雅望若真是难缠的人物，也不会等到今时今日，才插手公司事务……”
话一出口，他便知失言。
秦老夫人已经故去，遗留的关系到底能动用几分？
毕竟，秦胤只是养女，他秦泽理只是养孙。
秦泽理心高气傲，分化后更是在等级优势下，以强硬的姿态挣脱了秦老爷子的桎梏。
自掌权以来，他轻易不容人插手决策。
更何况，秦老夫人说不清道不明的衰败早逝，让秦胤与秦威早已恩断义绝，连表面功夫都懒得维持。
秦泽理眼神冷冽，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哼，外室的孩子，名不正言不顺，是不是真的流着老爷子的血还难说，毕竟秦威与祖母成婚上百年，也没能弄出什么动静来，倒让一个外室得了手？让他进公司又如何？我这个位置，从来都是能者居之！”
说这话的时候，他漂亮得近乎秾丽的脸上含嗔带怒。
或许是因为情绪上的波动，如瀑的黑色长发间，有一根柔软的发丝俏皮地翘起，随着秦泽理说话的动作轻轻晃动，竟给他平添了一丝别样的生动。
在人均寿命200岁的年代，未满30岁的秦泽理，确实算得上青春正盛。
王珩盯着那缕微微晃动的头发，指尖蜷缩了一下。
他抿了抿唇，压下那种想要伸手替秦泽理将其抚平的荒谬冲动，犹豫道：“秦老爷子日渐式微，精神力等级听说也大不如前，恐怕也是病急乱投医，或许……您适当服个软，再演一演祖慈孙孝的场面，说不准就不会有秦雅望这一茬事了……”
闻言，秦泽理只是摇了摇头：“他已经老了，却不肯服老，脑子也跟着他那退化的精神力一起糊涂起来，早几年被我母亲在董事会上当众驳斥，已经令他颜面尽失，如今又被我制衡……我有任何不合他心意的地方，他都会拾起我的过错，作为敲打我、逼我就范的手段。”
提起那个名义上的祖父，他淡漠得像在评价一个陌生人：“不妨告诉你，我与母亲不肯放权，从来都不是贪图秦氏这偌大的家财……”
秦泽理忽然伸手，猛地推开了窗。
落地窗外日光辉煌，烈风灌入总裁办公室，令他丝绸般的长发肆意飞扬，也将他的衣袂和办公桌上的文件都吹散。
日光给他的长发染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秦泽理整个人看上去都温和了几分。
秦泽理心不在焉：“安排一下你和我的年假，我们一起出去玩一圈。爬雪山、潜水，或者去某个未开发星域的边缘地带看看，什么都行，给我这位血统纯粹的小叔叔一个表现的机会，试试他的深浅。”
他回头，才看见王珩半跪在地上，捡乱飞的文件。
Beta的后背和腰在弯腰时，凸显出一条漂亮的弧线，低垂的后颈光滑而脆弱，在日光下泛着瓷器般细腻的光泽，看上去与他平时精明干练的形象完全不同，尤其乖顺。
秦泽理的怒火渐渐弱下去，觉得自己有点失态。
大概是太疲惫了。
被高强度的工作和家族内斗折磨，摇摇欲坠的情绪已经在爆炸边缘，他不耐烦再谈论自己的私事。
秦泽理掐了烟，急需找点别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从记忆角落里捡起一件被自己扔在一旁的琐事：“唐家那边，处理好了吗？”
王珩停下整理文件的动作，就半跪着，点开腕上的光脑。
电子光屏映在他镜片上，模糊了他眼中的情绪。
他按照上面的记录，逐条讲述起唐家人的无理取闹和油盐不进。
别说秦泽理的要求，折算成唐氏的股份作为补偿，对方压根儿连一句像样的道歉都没有。
谁给唐家人的胆子？
在悔婚事件中，唐家本就是理亏的一方。
秦泽理耐着性子听完，抬头看向自己的得力干将，眼中的疑惑不言而喻：“法务部的人呢，没安排去谈判？”
那可是能让整个商界都闻风丧胆的存在。
王珩扶金丝眼镜的手一顿，也颇为无奈：“他们威胁我，说反正已经鱼死网破，不如拉您一起下水，我和他们通过一次电话讲了其中利害，话没说完就被拉黑了……”
之所以没有立刻采取更进一步的措施，是考虑到此事背后，恐怕不止是唐家在虚张声势，大概率是有其他人在推波助澜。
末了他眨了眨眼，继续补充道：“他们坚持，要和姓秦的当面谈判，否则就和媒体曝光事情全貌。”
秦泽理将王珩的话全听进了耳中。
尤其是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挑了挑眉头，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不是已经被媒体曝光了吗？”
难道唐家手里，还握着比这更不堪的把柄？
其实秦泽理很少遇到这样的情况。
弱小者的负隅顽抗，在他眼中显得天真又愚蠢，如同萤火试图与皓月争辉，他面对唐家时，一直维持着这种对自己实力自信的、居高临下的心态。
但想到订婚晚宴当天，唐夫人那近乎嚣张的态度，以及那些语焉不详的言论。
明显是有人授意。
体贴的特助先生看了眼虚拟屏上的时间，已经临近午休。
上司眉宇间的倦意明显，王珩迟疑片刻，还是很体贴问道：“还有部分会议内容，我是整理成电子文档发送到您的私人终端，还是继续汇报？”
“你先出去吧。”秦泽理摆了摆手。
处理唐家，远非简单的经济制裁所能彻底了结。
他确实可以用资本的力量，将唐家的产业一点点肢解、吞噬，让他们彻底从S星的上流社会除名。
但唐家那个半退休状态的老头子唐稷，和他祖父秦威，有过一段堪称传奇的“生死之交”，这份旧日情谊究竟还剩多少分量，秦泽理不清楚……但唐家在S星盘踞百年，根系庞杂、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事态已到如此地步，那老狐狸却始终藏在幕后。
显然，唐稷手中还握着什么秦泽理不知道的底牌，一张即便是秦泽理，也必须坐下来当面谈判的王牌。
纵使唐家人掀不起风浪，秦泽理也一向谨慎。
他必须弄清楚，唐家仰仗的究竟是什么。
调出虚拟投屏，秦泽理给母亲秦胤发去加密讯息：母亲，帮我查唐渝川离开S星后的行踪，以及唐家近半年来所有异常的资金流动记录。
表面上，夫妻二人被秦泽理送往了夏威夷星，享受日光与海滩，实则秦胤一手组织的庞大地下情报网络，正在多个星系之间高效运转。
后患无穷的道理，秦泽理比谁都懂。
只是，还没等秦家地下的情报网络传回确切消息，也没等他动用更多商业手段去施压，唐老爷子唐稷，却已经主动求上门来。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头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