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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残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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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泽理抬起两条长腿、随意交叠。
价值不菲的意式手工办公桌就这样被他踩在脚下,头顶天花板上的嵌入式灯带纵横排列,他抬头怔怔望着,眉宇间没什么情绪,思绪飘得很远。
王珩汇报着公事,尽量长话短说:“……今晚您还要去何家老爷子的寿宴,半小时后,造型团队会上办公室为您准备。”
秦泽理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问道“这样的生活,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王珩站在离秦泽理他三米远的地方,眼皮都未曾多抬一下,内心感触良多,这样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里,却包含了秦泽理内心深处未曾熄灭的,无法追求梦想奔赴战场的那点野望。
只要有心打听,秦泽理的过去,其实算不上什么秘密。
分化之初,秦泽理就被检测出体能和精神力都堪称顶尖,已被那所象征着联邦顶尖军事实力的学院提前录取,其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他的入学资格被无限期延后,再然后秦泽理被送往帝国攻读金融,几年后留学归来,便直接坐在了这张象征着秦氏权柄的椅子上。
从此之后,秦泽理就过上了醉生梦死的日子。
数不清的漂亮面孔,填满了他的寂寞。
这一次被打发走的,是一个眉眼柔顺的男性Omega小模特,那Omega纯情但聪明、家境也不错,很懂得利用秦泽理的宠爱,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就完成了从T台到大银幕的跨越,成为风头无两、炙手可热的新星。
没想到这样清醒的人,也有为爱发疯的时候,昏了头想索取更多。
“给他一张卡,额度照旧。”秦泽理快刀斩乱麻。
王珩微微颔首,指尖在光脑上快速划过,下发指令。
这些年,秦泽理身边来来去去了很多光鲜亮丽的人物,他们的眼泪、哀求和歇斯底里,最终都会在秦氏的法务部和财富权势面前,化为一句识趣的“谢谢秦总”。
遣散这种事,王珩已经做到麻木,处理起来得心应手。
秦泽理看着王珩,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处理自己的风流韵事,眼尾微挑的狭长双眼忽地轻眨:“卢卡斯已经告诉你了吧?聂明朗要和我签署联姻协议的事情。”
王珩不明所以,只是点头。
聂家亦是能与秦氏比肩的庞然大物,这场联姻是强强联合、众望所归。
“我昨天完全标记了他。”秦泽理语气淡淡。
王珩的智商相当高,大脑处理信息的速度极快,饶是如此还是沉默了一瞬,短暂思考过后,他问道:“需要我联系法务部提前拟订联姻协议吗?”
“他已经默认了与我的合作关系,为什么还要拟定合约?完全标记对于人类来说,根本就是一种控制的手段,沉溺于性缘关系的人类会变成一种很蠢的物种。”
秦泽理站起身、绕过办公桌,缓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早已风雨欲来,狂风吹拂在他的脸上,洞悉人性的残酷在他的话语中展露无遗,他散漫地笑着、神情玩味:“他不会再提起合约的事情,标记会产生生理依赖,他会默认自己已经与我站在了统一战线,从此为我所用,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王珩一阵心悸,又一阵无边无际的悲凉。
他不得不垂下眼睫,遮掩其中流露出的强烈情绪。
秦泽理向来如此,即使坏得明目张胆,也能吸引无数人为他飞蛾扑火。
在寥落的寂静里,秦泽理转过身来,那双狭长的眼睛紧紧盯住王珩,问道:“你会觉得我过分吗?”
在没有见识过秦泽理真正无情的一面之前,王珩也曾和其他人一样,被那副极盛的容颜和偶尔流露的忧郁情绪所迷惑,直到他亲眼看见,秦泽理如何用商业手段将对手逼至家破人亡,如何因为一句冒犯,就让一个Alpha家族彻底没落。
王珩沉默地思考了几秒,回答道:“古书上说,兵不厌诈。于商于政,皆是如此。”
这是他能在短时间想出的,最谨慎稳妥的回答。
秦泽理拾起一个文件夹翻开看了看,里面是下一季度新品发布会的预算报表,他只扫了两眼,便意兴阑珊地将其扔回桌面。
文件夹与桌面碰撞,发出沉闷的一响。
秦泽理看着面前沉静如水的男人,眼睛里冰冷的可怕,他冷笑道:“我知道外面人是怎么说我的,是Enigma又怎么样?谁能忍受得了我的脾气?我不过是个得不到真心的可怜人罢了……无论是Alpha、Beta还是Omega,都是这样无聊!我已经足够忍耐纵容,还要怎样?”
这些流言蜚语能传进秦泽理的耳中,是王珩的失职。
王珩绷紧下颌线,面不改色:“他们对总裁有所不满,是因为他们太贪心。”
“贪心……”秦泽理玩味着这个词,“那你呢?王珩,你会这样贪心吗?”
心脏在肋骨后面猛地收缩了一下,但面上依旧平静无波。
王珩跟了秦泽理五年,从实习生一步步做到首席特助。
他常年担任秦泽理那些情人们眼中的“头号假想敌”,遭受过冷眼、忍受过怒骂,甚至还差点被恃宠而骄的Omega扇耳光,不止一次、他被质疑:
一个Beta,有几分姿色又如何?
凭什么能二十四小时待在秦泽理身边?
定然是用了什么不入流的手段。
只是从头到尾,秦泽理从未对他有过任何超出工作范畴的想法或暗示。
这种询问带着暧昧不明的意味,然而他亲眼见证过无数人的失败,即使对秦泽理心存无数靡丽的幻想,也只能将关系定义在上下级的范畴内,划清二人之间的界限。
王珩不明白,秦泽理究竟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样的答复,他还是那副义正言辞的派头,回道:“您给我的劳务报酬已经很丰厚了。”
秦泽理眼尾倏地带上了一点意味不明的笑,摇了摇头。
一瞬间,他收敛了所有的怒气与不耐,恢复成一贯的、带着疏离感的神色,朝王珩摆了摆手:“你出去吧。”
王珩像来时一样静静的退出去,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另一头,聂明朗在秦家老宅的日子并不好过。
秦老爷子足够倨傲,纵使处于同一个屋檐下,流于表面的待客之道都懒得表演,他对孙辈这位“准未婚夫”连一丝探查的兴趣都欠奉,丝毫不在乎自己的冷淡,会让秦泽理处于何种尴尬的境地。
所幸还有有忠仆管家,为秦泽理履行着接待义务。
上午九点,聂明朗在管家的带领下,参观了庄园引以为傲的私人收藏馆。
下午一点,聂明朗回到秦泽理宽敞奢华的主卧。
经过半日消遣后,他的精神其实还不错,本以为自己最多只能闭目养神,谁知刚陷进柔软的羽绒枕头里,沉重的疲惫感便如潮水般涌来,在床品残留的、秦泽理信息素的安抚下,他几乎是瞬间就陷入了沉睡。
下午三点,聂明朗站在了庄园内部的跑马场里。
一匹皮毛如缎的白色小马驹在草地上悠闲踱步,陈叔尽职尽责地介绍道这是秦泽理的“爱宠”,聂明朗伸出手,小马便温顺地凑过来,湿润的鼻头蹭过他的掌心。
晚上六点,晚餐时间。
巨大的长餐桌上,摆满了由行政主厨精心烹制的晚餐,银质餐具在水晶灯下闪烁着冷光,食物摆盘精致、香气浓郁。
聂明朗的自控力一流,甚至食欲也十分稳定,因此并不急于用餐,他想起昨夜那场因易感期提前而引发的混乱结合,Enigma对刚标记过的对象通常都会存在短暂的占有欲和照顾欲,秦泽理应当会回老宅与他共进晚餐。
至少,该有一个通讯,来告知自己的动向。
聂明朗安静等待。
从六点、到七点,再到八点半。
精致的餐食已经凉透,他原本因“共进晚餐”而高涨的情绪,也一点点冰冷下来。
佣人第三次通过内线通讯轻声询问:“聂先生,是否需要为您另做一份晚餐?”
聂明朗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喉结轻轻滚动,压下心中那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委屈。
“再等等吧。”他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走过,失落在心口盘旋不止,聂明朗的耐心渐渐告罄,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场面。
他在感情方面实在没什么经验。
犹豫片刻,他还是给秦泽理发出一则通讯。
通讯接通的提示音只响了几秒,就被迅速挂断,却还是被聂明朗通过光脑,捕捉到背景音中觥筹交错的喧哗。
管家陈叔适时地出现在餐厅门口,微微躬身:“聂先生,少爷或许有要事耽搁了,您先用些餐吧,身体要紧。”
看着满桌冷却的佳肴,聂明朗只觉情绪愈发寥落。
先前那点饥饿感早已消失无踪。
聂明朗看了眼光脑上的时间,已经九点十二分。
他没有将失落表现在脸上。
身为聂家的核心决策者之一,他太清楚所谓的“豪门伴侣”生活本质。
实权在握之人,不可能终日悠闲厮混。
聂明朗也常有连续数日鏖战会议室的经历,他试图为秦泽理开脱:秦泽理只是在忙,只是应酬。只是……他以为,经历过昨夜那场亲密之后,秦泽理至少会主动联络他,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今晚不回,勿等”的留言。
然而,秦泽理什么都没留给聂明朗。
这种忽略,比秦老爷子的冷漠更能影响聂明朗的情绪,就好像在暗示:昨夜的发生的一切,在秦泽理眼中不过是一次寻常的生理纾解,甚至是应付联姻合约的、安抚partner的义务性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