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误后与宿敌……》姐姐打游戏吗

9、第九章

　　清虚剑宗，又可称天下第一宗。此言并非狂妄，只因当今修真界，剑道为万法之首，而天下剑修，十之八九出自清虚剑宗。
　　自三千年前开山立派以来，剑宗便如巍巍山岳，历经风雨沧桑，任凭外界王朝更迭、宗门兴衰，它始终屹立不倒，是无数修士心中至高无上的剑道圣地。
　　清虚剑宗坐落于北境以东、中原东北方位，与苦寒的北境之间隔着险峻连绵的瑶山山脉。通常前往雾城，需借道西南方向的云阙京绕行。
　　此番因宗主陨落，归心似箭，李长老为求速度，毅然选择了驾驭云舟直接横跨危机四伏的瑶山山脉。其间穿越罡风烈烈的高耸山脊，规避盘踞其中的强大妖兽，其中的艰难险阻与灵力消耗，实非外人所能体会。
　　不日，云舟终于抵达剑宗地界。远远望去，一座巨大的孤峰拔地而起，直插云霄，气势磅礴。
　　奇特的是，这山峰的顶端仿佛被无上伟力凭空削去，形成一个无比广阔平整的平台。平台之上，殿宇楼阁鳞次栉比，云雾缭绕其间，正是清虚剑宗的内外门三十六派系所在。
　　山峰脚下，则是环绕着的千顷灵田，阡陌纵横，灵气盎然，供养着整个宗门。
　　云舟缓缓降落在山顶专设的停泊平台上，舟身轻震，彻底停稳。李长老面色凝重，只简单对众弟子道了声“各自散去，静候宗门安排”，便匆匆化作一道流光疾驰而去，临走前，她重重拍了拍蓝珏的肩膀，眼神复杂，却未再多言。
　　李长老身影刚一消失，凤挽便凑到蓝珏身边，压低声音快速说道：“师姐，你先回住处休息，我这就去各处转转，打听打听消息。”
　　蓝珏沉默地点了点头。她并未直接返回住处，而是脚步一转，先朝着宗门任务堂的方向走去。

　　任务堂依旧是人流往来最为频繁的地方之一。
　　高大的殿内，任务玉屏上不断滚动着各式任务信息，不少弟子围在屏前仔细查看，或交接任务，或领取报酬。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惯常的忙碌气息，但若细察，便能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压抑与沉寂，交谈声都下意识地压低了几分。

　　蓝珏走到一名管事面前，将途中采集的云阙京和北境特产药材上交，结算了宗门贡献点。她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管事师姐，不知如今宗门内有多少位长老已归来主事？”
　　那管事抬头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低声道：“除了几位还在赶回路上的，常驻宗门的，元婴期长老有五位，出窍期的有六位。”
　　蓝珏闻言，默默记下，道了声谢。

　　走出任务堂，蓝珏并未立刻离开，而是站在檐下静静观察了片刻。往来弟子依旧行色匆匆，表面看来与往日并无不同。但若细心留意，便会发现，相识之人碰面时，总会先飞快地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低声交谈几句便又匆匆分开。
　　宗主陨落这等顶层巨变，对于绝大多数尚在金丹期以下的弟子而言，确实难以立刻撼动日复一日的修炼生活，毕竟在剑宗，唯有突破至元婴，方能位列长老，真正触及宗门的核心。

　　又绕道至藏经阁，其位于一处清幽之地，是一座古朴大气的九层塔楼。塔身不知由何种材料建成，历经风雨却依旧散发着沉静厚重的气息。
　　四周古木参天，环境静谧，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偶尔传来的鸟鸣。
　　藏经阁内一如既往地安静，只有书页翻动的细微声响和值守长老低垂的眼睑。
　　蓝珏将之前借阅的几本剑谱归还，然后在浩如烟海的典籍中踱步。
　　她心绪纷乱，自知此刻难以静心钻研深奥剑诀，便转而走向杂学区，挑了几本记载各地风物轶闻的游记。
　　正准备离开时，想到北境矿洞中姬睦从容推演阵法的身影，脚步不由顿住。她在阵法分类的书架前徘徊片刻，终究还是抽出了一本最基础的《阵法初解·地脉篇》。
　　剑宗的宗门大课，除剑道外，对其他流派皆只做泛泛介绍，未有师承的弟子若想涉猎，唯有依靠自学。
　　她拿着游记和阵法入门书，走向登记处。

　　回到住处，蓝珏先是整理了一下储物袋，将物品分门别类归置好。然后，她郑重地取出了自己的佩剑。
　　剑身长约三尺有余，样式古朴，并无过多装饰，剑鞘是深色的硬木所制，打磨得光滑，却也能看出常年使用的痕迹。剑柄缠绕着密实的深色丝线，以防滑手，握持处已微微有些磨损，贴合着她掌心的形状。

　　自然，那些世家出身或身家丰厚的修士，大可花费灵石请专门的器修为自己的法器进行精细保养。但如蓝珏这般，依靠宗门月例和任务所得维生的普通弟子，每一块灵石都需用在刀刃上，保养爱剑这种事，从来都是亲力亲为。
　　她先是用柔软的细布，蘸取特制的保养油膏，从剑鞘开始，细细擦拭，去除灰尘和汗渍。然后，她缓缓拔出长剑，剑身如一泓秋水，寒光凛冽。
　　她换了一块干净的软布，同样蘸上油膏，沿着剑脊向两侧剑刃小心擦拭，动作轻柔而专注，确保每一寸剑身都得到滋润和保护，同时检查是否有不易察觉的细微损伤。
　　擦拭完毕，她并指如剑，轻轻拂过剑身，注入一丝温和的灵力，感受着剑体传来的细微反馈，进行更深层次的沟通与温养。

　　雾城历练的一番奔波惊险，加上宗主陨落的突然变故，让她的心神始终紧绷。此刻终于得以暂歇，放慢脚步，一些平日被压抑的思绪便悄然浮上心头。
　　例如，她如今虽已结成金丹，在年轻一辈中堪称佼佼者，却始终未有正式的师承。一路修行至今，大多依靠自行摸索、查阅典籍和宗门大课，其中艰难滞涩之处，如人饮水。
　　虽说金丹期寿元大增，往后的修行进境本就会放缓，她有足够漫长的时间去自行探索和历练。但偶尔，她也不禁会想，若有一位经验丰富的师长从旁指点，是否就能少走许多弯路，前路也会明晰许多？她并非惯于依赖他人之人，深知修行终究是自己的事，可是……
　　李长老之前透露，宗主有意收她为亲传弟子时，她内心是无比激动和向往的。那不仅意味着更高的地位、更好的资源，更意味着能得到这位站在修真界顶峰的强者的亲自教导，是她梦寐以求的机缘。
　　可如今……宗主竟然陨落了！宗主乃是分神期的大能，被公认为当世修真界第一人，甚至有望冲击传说中的合体境界。究竟是什么样可怕的情况，能让这样一位绝世强者，在宗门重重守护的闭关之地，悄无声息地就此道消身殒？这简直是一件不能，也不敢细想的事情。

　　……
　　最后，她将光洁如新的长剑缓缓归入鞘中。

　　却说姬家这一边。自剑宗匆忙离去后，雾城一应事务便由姬睦一力承担起来。
　　她雷厉风行，不过短短三日，便依据在矿洞中推演出的压制阵法制成了数十个简易阵盘，组织人手在已探明的几处阴气汇聚点成功布下。
　　如此一来，九幽阵的威胁暂时被遏制，后续只需招募足够数量的阵修，携此阵盘前往各处，按图索骥便可逐步拆除阵法根基。
　　为此，雾城发布了悬赏，任务要求清晰，即便筑基期的阵修亦可胜任，一时间吸引了不少散修前来。

　　待雾城诸事安排妥当，姬家也收到了清虚剑宗宗主陨落的消息。传讯玉符被呈上时，姬睦正独自坐在那方碧潭的湖心亭中，手执一卷古籍，细细品读。
　　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华美的衣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亭中茶香袅袅，一派闲适安宁。
　　刚巧读到一句：“……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
　　正感慨于文中所述世事无常、生死茫然的意境，族人的脚步声打破了亭中的静谧。

　　姬睦接过玉符，神识扫过其中内容，执书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
　　她抬起眼，望向亭外被微风拂皱的一池春水，目光幽深，看不出具体情绪，唯有指尖在书页上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
　　静默了片刻，缓缓将书卷合上，置于石桌一角，然后对着垂手恭立在一旁等候指示的族人，轻轻挥了挥手，语气平淡无波：“知道了，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