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误后与宿敌……》姐姐打游戏吗

8、第八章

　　“凤挽！”蓝珏出声喊道。

　　凤挽惊喜回头，只见自家师姐正站在不远处。一身素净的蓝白道袍，衬得她身姿挺拔如修竹，面容清冷，眉眼间自带一股疏离。
　　她只是静静立在那里，便如出鞘的利剑，风姿卓然，与这喧闹的坊市格格不入，但又莫名地让人心安。
　　此处正是雾城西坊市，虽处边陲，却因大量流民涌入和本地居民采买而显得异常热闹。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旌旗招展，贩卖各式货物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嬉闹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市井的活力与烟火气。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香料和皮革混杂的气味。
　　蓝珏大步穿过人群，停在凤挽身侧，目光扫过她略显红润的脸颊，语气放缓了些：“要买什么？我陪你去。昨日受的惊，可都好利索了？”
　　“师姐你回来啦！”凤挽笑嘻嘻地挽住蓝珏的手臂，先是关切地问，“此行还顺利吗？”
　　不等蓝珏回答，又迫不及待地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示意她，“师姐你快听，我发现个好看的！”
　　却原来是前方不远处，两家相邻的肉铺老板正吵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
　　一个膀大腰圆、系着油腻围裙的屠夫挥舞着砍骨刀，吼声如雷：“姓王的！你个黑心肝的！故意压价坏我行市！是不是恶意竞争！”
　　对面那个精瘦些的屠户也不甘示弱，把剁肉刀往案板上一剁，哐当巨响：“放你X的屁！赵老三！我老王诚信经营，薄利多销！你家的肉不好留不住客，倒怪起我来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从猪肉价钱吵到祖上三代，引得围观者里三层外三层，指指点点，哄笑不断。
　　难怪凤挽只能挤在稍远一家药铺的屋檐下，踮着脚尖竖着耳朵听。
　　正听得津津有味，眼见那赵老三举起砍骨刀似要动手，王屠户也抄起了剔骨尖刀，气氛剑拔弩张之际，一队身着雾城守备服饰的兵士闻讯赶来，厉声呵斥着分开了两人，一场闹剧才算暂时平息。
　　凤挽意犹未尽地咂咂嘴，遗憾道：“哎呀，怎么就不打了呢？我还没看够呢。”
　　蓝珏不禁失笑：“你还想看什么？打起来出人命才好看？”
　　她打量了一下凤挽，揶揄道，“看你如今这精神抖擞的模样，想必之前那点惊吓早已好了，不仅能出门，还能凑这等热闹。既然如此，可有顺道打听打听西坊那几起离奇死人的事儿？也好帮师姐我分忧，一并解决了这桩疑案。”
　　凤挽一听，立刻来了精神，挺起胸脯，故弄玄虚地压低声音：“嘿嘿，师姐你这可算是问对人啦！”
　　“哦？”蓝珏好整以暇地抱臂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听好了！”凤挽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根据我多方打探来的绝密消息，这西坊死人案，根本不是什么雾妖作祟！实际上是一出缠绵悱恻又惊心动魄的为情连环杀人案！那凶手啊，手段高超，制造出被吸干精血的假象，就是为了混淆视听！
　　“嗯……”蓝珏闻言，确实陷入了沉思，只不过思考的方向和凤挽想象的恐怕不太一样。
　　凤挽还在滔滔不绝：“据说是因绸缎庄的张寡妇和铁匠铺的李光棍……还有人说是因为……”
　　她眉飞色舞地讲着那些从市井间听来的、充满了爱恨情仇、阴谋诡计的离奇版本。
　　蓝珏默默地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叠墨迹犹新的纸张，在凤挽眼前晃了晃。
　　凤挽正说到兴头上，瞥见那叠纸，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蓝珏又变戏法似的掏出了一个油纸包，顿时一股甜香扑鼻而来。
　　凤挽的眼睛瞬间亮了，所有八卦都被抛到九霄云外，欢呼一声就扑了过去：“哇！是桂花糕和杏仁酥！”

　　回去的路上，凤挽心满意足地吃着糕点，含糊不清地问：“师姐，你刚才拿的那一叠是什么呀？”

　　蓝珏将卷起的手稿在掌心拍了拍，淡淡道：“正是与你方才那些精彩故事完全不相干的——雾城守备府的官方验尸卷宗和案件记录。”
　　凤挽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埋头苦干，仿佛手里的糕点是世间唯一重要的事情，根本没空再搭理蓝珏和那枯燥的卷宗。
　　蓝珏却隐隐听到了一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嘿嘿。

　　一番修整过后，蓝珏将在外探听消息归来的剑宗同门召集到一处，仔细听取了每人带回的信息，无论是关于城东小留村的异常，还是西坊案件的零碎线索。一番忙碌下来，窗外天色已近黄昏。
　　蓝珏将所有的信息条分缕析，誊写整理，一一铺在桌案上，凝神细思，试图从这些碎片中拼凑出真相的轮廓。
　　夕阳余晖透过窗棂，为室内镀上一层暖金色。蓝珏独自俯首于堆满纸张的桌案前，眉尖微蹙，眼神专注。
　　晚风穿堂而过，轻轻拂动她额前的碎发和桌角的纸页，带来一丝凉意。

　　与姬睦约定的时辰将至，蓝珏将摊了满桌的纸页仔细收拢叠好。
　　她又闭目凝神，在脑海中将今日所得信息与卷宗记载细细梳理了一遍，确认暂无更多头绪，这才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抬步向姬家客院走去。

　　姬家在雾城的客院并非寻常旅舍，而是一座独立的、足有三进深的精致府邸，彰显着修仙世家深厚的底蕴与财力。
　　飞檐斗拱，雕梁画栋，院墙高耸，其内隐约可见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远比剑宗弟子暂居的简朴院落要气派奢华得多。
　　守门的仆役衣着体面，问明蓝珏来意后，态度恭敬却不失矜持地将她引入府内，穿过几重回廊，引至一处更为幽静雅致的小院门前。

　　这小院别有洞天。
　　入门便见奇石罗列，佳木葱茏，一条蜿蜒的溪流引活水入院，汇入一方不大的碧潭。
　　潭边植着几株垂柳，柳丝轻拂水面，潭中养着几尾锦鲤，时而跃出，激起圈圈涟漪。空气中弥漫着清雅的花香与淡淡的檀木气息，静谧得不似凡尘。

　　碧潭中央建有一座小巧玲珑的六角亭，以一道九曲石桥与岸边相连。
　　亭中，姬睦正斜倚在栏杆旁的软榻上，似乎在小憩。
　　她换下了一身利落劲装，穿着一袭极为华美的流彩暗花云锦宫装长裙，裙摆迤逦铺开，如云霞堆叠。
　　墨发半挽，簪着一支衔珠步摇并几朵小巧的珠花，在夕阳余晖下流转着光泽。
　　她闭着眼，长睫如蝶翼般垂下，面容恬静，少了几分平日的张扬，多了几分慵懒柔美，与这湖光山色融为一体，宛如一幅精心绘制的仕女图。

　　蓝珏踏上那九曲石桥，缓步向湖心亭走去。
　　桥下流水清澈见底，可见水草摇曳，偶尔有鱼儿穿梭其间。
　　夕阳的金光洒在湖面上，碎成万千金鳞，随着水波荡漾。四周安静得只能听到微风拂过柳梢的沙沙声，以及自己轻微的脚步声。

　　走到亭中，离得近了，更觉姬睦这一身装扮光华夺目，与平日在外行动时的简洁利落大相径庭。蓝珏心中恍然：原来她私下里喜好这般华美的服饰。

　　似是察觉到她的到来，姬睦缓缓睁开眼，眸中初时带着一丝朦胧睡意，旋即化为清亮笑意。
　　她起身，与蓝珏互相见了礼，唇角弯起完美的弧度：“蓝道友来了。等候多时，快请坐。”她示意蓝珏在亭中的石凳上坐下。

　　坐在亭中，视野极佳。可环顾小院精致布局，亦可远眺天边最后一抹绚烂的晚霞倒映在如镜的湖面上，水天一色，美不胜收。
　　微风送来清凉水汽，驱散了夏末的些许闷热。

　　不知是这景色太醉人，还是姬睦言笑间有种难以言喻的魔力，蓝珏只觉得时间仿佛流逝得特别快。
　　后来姬晟是何时来的，她们又是如何开始商议正事的，她事后努力回想，竟有些模糊不清，只记得亭中弥漫的淡淡馨香，姬睦含笑的眼神，以及那身华服在暮色中流转的微光。
　　仿佛从踏入这湖心亭开始，她便步入了一个精心编织的、光华璀璨的迷境之中，誓要引她沉溺其中。

　　这个夏末早秋的记忆，从云阙京初遇时那惊心动魄的一瞥开始，到湖心亭内暮色笼罩下的暗流涌动为止，共同构成了十六岁的蓝珏心头一抹挥之不去的迷思。
　　往后的许多个夜晚，她总会猝不及防地坠入相关的梦境。
　　有时，她梦见自己并非站在飞舟上与姬睦冷漠对峙，而是并肩立于舷边，将修行路上无人可诉的困惑、独自摸索时的艰辛与苦闷，都向着身旁那个带着笑意的倾听者娓娓道出；有时，梦境又将她拉回那座湖心亭，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姬睦华服璀璨，言笑晏晏，仿佛在等待时光就此停驻，一切都不会改变，也无需改变。
　　终究时光流转，不复从前。

　　然而，世间之事，往往在看似攀升至顶点时，便急转直下。一切的转折来得如此突然，毫无预兆。
　　一个震惊整个修真界的消息如同惊雷般炸响：清虚剑宗宗主，那位修为通天、被视为剑宗支柱的强者，于闭关中遭遇意外，骤然陨落。
　　宗门巨震，天地同悲。
　　剑宗上下再无暇他顾，李长老当即下令，终止一切任务，全体弟子即刻收拾行装，提前返回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