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港纪年》南山依旧

66、婚礼

　　林桉和陈浩的婚礼，定在一个秋高气爽的周末。
　　地点既不在繁华的酒店，也不在传统的教堂，而是选在了城郊一处充满艺术气息的复古庄园。
　　草坪修剪得如同绿色的天鹅绒，远处是平静的湖泊，白色的帐篷和鲜花拱门点缀其间，既温馨又别致。
　　周昭阳提前一周就开始紧张，比他自己当初筹备求婚时还要上心。
　　他拉着许沉星反复确认礼服是否合身，领带颜色是否搭配，礼物是否足够体面。
　　“是我们最好的朋友结婚，”周昭阳一边对着镜子调整袖扣——正是七夕时许沉星送他的那对星球袖扣——一边絮叨，“必须完美出席。”
　　许沉星靠在衣帽间门口，看着他难得的手忙脚乱，眼底带着浅淡的笑意。
　　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衬得身姿愈发挺拔，气色在精心调养下已与常人无异，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经历过风霜后的沉静。
　　“你很完美，”他语气平稳，“放松点，林桉和陈浩不会在意这些细节。”
　　“他们不在意是他们的事，我的心意必须到。”周昭阳终于弄好袖扣，转过身，看到许沉星，眼睛倏地一亮，“星星，你穿这身真好看。”
　　许沉星走过去，很自然地帮他理了理其实已经很平整的领带结：“你也是。”
　　庄园里洋溢着幸福和欢乐的气氛。
　　到场的多是双方亲友和熟悉的同事，没有太多商业场上的虚与委蛇，氛围轻松愉快。
　　周昭阳和许沉星到得不早不晚。
　　一下车，周昭阳的目光就像雷达一样扫过全场，迅速定位了今天的主角之一——陈浩。
　　他正穿着挺括的白色西装，头发精心打理过，笑得见牙不见眼，忙着和一群朋友插科打诨，激动得脸颊泛红，像个得到全世界糖果的大男孩。
　　而林桉则站在稍远一点的湖边，似乎是在短暂地躲避喧嚣。
　　他穿着一身剪裁优雅的黑色礼服，金丝眼镜后的眼神依旧冷静，但微微扬起的嘴角和周身松弛的气息，却泄露了他内心的喜悦和平静。
　　周昭阳注意到，即使是在这样喧闹的环境里，林桉的目光也总会不经意地追随着陈浩的身影，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和纵容。
　　“啧，”周昭阳低声对许沉星说，“你看林桉那样子，算是被浩子彻底拿捏了。”
　　许沉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淡淡评价：“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两人走过去。
　　陈浩先看到他们，立刻哇哇大叫着冲过来，先是用力抱了一下周昭阳，然后转向许沉星时，动作下意识地放轻了许多，但还是难掩兴奋：“昭阳！星哥！你们可算来了！看我今天帅不帅！”
　　“帅，帅裂苍穹。”周昭阳笑着捶了他肩膀一下，“紧张吗？”
　　“紧张啥！”陈浩嗓门洪亮，“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但他微微颤抖的手指还是出卖了他。
　　许沉星则走向湖边的林桉，递过去一个小巧精致的礼盒：“新婚快乐。”
　　林桉接过，打开一看，是一对铂金打造的听诊器造型袖扣，既符合他的职业身份，又设计得极为时尚精巧。
　　“谢谢，沉星，很有心。”林桉眼中露出真正的惊喜，他看向许沉星，语气郑重，“你看起来气色很好，我们就放心了。”
　　许沉星笑了笑：“今天你是主角，放心。”
　　仪式即将开始，宾客入座。
　　周昭阳和许沉星被安排在第一排亲友席。
　　当婚礼进行曲响起，陈浩挽着他的母亲，一步步从鲜花拱门那头走来。
　　他收起了平日里的跳脱，神情是罕见的庄重和期待，目光紧紧锁定在红毯另一端等待他的林桉身上。
　　林桉站在那里，看着他的新郎一步步走向自己，冷静自持的面具终于彻底融化，眼底漫上清晰可见的动容和爱意。
　　周昭阳看着这一幕，鼻子突然有点发酸。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紧紧握住了身边许沉星的手。
　　对方回握住他，指尖温暖而有力。
　　交换誓言环节，陈浩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原本准备好的华丽词藻忘得一干二净，最后只红着眼眶，看着林桉，大声又笨拙地说：“林桉！我、我会一辈子对你好！赚的钱都给你花！惹你生气我就跪搓衣板！反正……反正你就得是我的人！”
　　台下爆发出善意的哄笑。
　　林桉却没有笑，他深深地看着陈浩，清晰而坚定地说：“我愿意。”然后，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口的情话，“浩子，余生请多指教。”
　　陈浩的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像个孩子一样。
　　周昭阳也忍不住红了眼眶，紧紧攥着许沉星的手。
　　许沉星侧头看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别哭，妆会花。”
　　周昭阳被逗得想笑，又觉得心口涨得发疼，只能更用力地握住他的手。
　　晚宴设在白色帐篷下，灯光温馨，美食琳琅满目。
　　周昭阳作为好友代表上台致辞，他准备了一份感人又幽默的演讲稿，细数了和林桉的陈浩相识的点点滴滴，尤其是两人在许沉星病重期间不离不弃的守护，情真意切，几次让台下宾客动容鼓掌，也让陈浩再次哭得稀里哗啦，林桉则一直微笑着看着他，眼神温柔。
　　许沉星坐在台下，看着台上光芒四射、真诚祝福着好友的周昭阳，目光专注而柔和。
　　酒过三巡，气氛更加热烈。
　　周昭阳被灌了不少酒，虽然还没醉，但眼角已经泛红，情绪更加外放。
　　他拉着许沉星去找新人敬酒。
　　林桉依旧保持着清醒，只是眼镜后的目光比平时更亮一些。
　　陈浩则已经彻底嗨了，抱着酒瓶到处和人称兄道弟。
　　看到周昭阳和许沉星过来，陈浩立刻扑上来抱住周昭阳：“昭阳！呜呜呜……我今天太高兴了！星哥！你也一定要好好的！”
　　他又想扑向许沉星，被林桉眼疾手快地拎住了后领。
　　林桉举杯，对许沉星和周昭阳说：“谢谢你们能来。尤其是沉星，”他看向许沉星，语气真诚，“看到你现在这样，是我们收到最好的结婚礼物。”
　　周昭阳立刻大声附和：“对！最好的礼物！”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看着眼前一对新人，忽然非常认真地说：“你们一定要幸福！必须幸福！谁要是敢不幸福，我第一个不答应！”
　　许沉星看着他孩子气的较真模样，眼底掠过笑意，也举杯向林桉和陈浩示意：“祝你们幸福。”
　　婚礼散场时，已是星斗满天。
　　周昭阳酒意上头，比平时更加黏人，几乎整个人挂在许沉星身上，嘴里还在絮絮叨叨地重复着“真好，他们真幸福”。
　　许沉星半扶半抱着他，耐心地应着：“嗯，很幸福。”
　　坐到车里，周昭阳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流光溢彩，忽然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轻声说：“星星，我们也结婚吧。”
　　许沉星正专注开车，闻言手指微微一顿，侧头看他。
　　周昭阳的眼神在昏暗的车厢里亮得惊人，带着酒后的朦胧，却也有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国内不行，我们就去国外。”周昭阳继续说，声音有些哑，“我想要一个名分……合法的，受保护的那种。”
　　他想起许沉星病重时，自己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时的手抖，那种法律意义上的无力感，他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许沉星没有立刻回答。
　　车子驶入小区地下车库，停稳。
　　他解开安全带，倾身过去，捧住周昭阳的脸，仔细地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和认真的神情。
　　然后，他吻了吻他的额头，声音低沉而清晰：“好。”
　　周昭阳愣住，似乎没料到他会答应得这么干脆。
　　许沉星松开他，嘴角噙着一丝极淡的笑，帮他解开安全带：“等你酒醒了，我们再详细讨论怎么结，去哪结。”
　　周昭阳看着他冷静的侧脸，忽然傻笑起来，重重地点头：“嗯！”
　　两人下了车，周昭阳依旧赖在许沉星身上，脚步有些虚浮，心却像被泡在温热的蜂蜜水里，甜得发胀。
　　夜风微凉，吹散了酒意。
　　周昭阳抬头，看到天际那轮明亮的弯月，和几颗格外清晰的星星。
　　他想起婚礼上林桉和陈浩交换戒指时那幸福的笑容，又感受到身边人沉稳有力的支撑。
　　挚友终成眷属，爱人在侧，岁月安稳。
　　这大抵就是生活能给予的，最好的模样了。
　　他紧紧握住许沉星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一步步走向属于他们的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