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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0、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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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扎西笨拙的抛球游戏,像是一个奇特的仪式,悄然改变着许沉星死水般的生活。
 虽然他还是沉默寡言,但村民们发现,这个“奇怪的汉族年轻人”身上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活气”。
 他开始更固定地帮村里干活,不再是纯粹为了换取食物而进行的自我惩罚。
 青年也会更仔细地修缮屋顶,会小心地不去惊吓到牛羊。
 他甚至学会了几个简单的藏语词汇,比如“谢谢”(突及其)、“好吃”(斯莫斯莫)。
 卓玛和扎西成了他与这个小小村落之间最温暖的纽带。
 卓玛有时会邀请他去家里喝一碗热腾腾的酥油茶,虽然交流大多依靠手势和微笑,但那种家庭的温暖氛围,是许沉星许久未曾感受过的。
 他会安静地坐在角落,看着扎西在母亲身边嬉闹,听着听不懂的藏语家常,心里那片荒芜的冻土,仿佛被这温暖的炉火慢慢烘烤着。
 扎西则彻底把他当成了玩伴和大朋友。
 除了抛球,还会拉着他去看刚出生的小羊羔,指给他看天空飞过的雄鹰,或者只是安静地坐在他身边,一起看着远方的雪山发呆。
 孩子不需要言语,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治愈。
 然而,身体的预警却并未因心情的细微好转而消失。
 高原的艰苦环境、长期的营养不良和心理郁结,终于对他的心脏发起了更强烈的抗议。
 一天清晨,他在劈柴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尖锐的刺痛猛地攥住了他的心脏。
 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他眼前瞬间发黑,冷汗涔涔而下,手中的斧头掉落在地,他不得不捂着胸口,踉跄着靠倒在土墙上,大口地喘息,却感觉空气怎么都吸不进肺里,濒死般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
 恰巧这时,扎西蹦蹦跳跳地来找他玩,看到他那副痛苦不堪、脸色惨白如纸的模样,吓得哇一声大哭起来,扭头就跑回去找母亲。
 卓玛很快赶了过来,看到许沉星的样子,脸色也变了。
 她果断地叫来了丈夫和另一个强壮的村民,用藏语急促地商量着。
 他们做了一个决定:必须送他去县里的卫生所!这里条件太差,会出人命的!
 他们没有车,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由两个男人轮流背着几乎失去意识的许沉星,卓玛抱着哭哭啼啼的扎西跟在后面,一行人艰难地朝着几十里外的县城方向跋涉。
 这段路程对许沉星而言是模糊而痛苦的。
 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他能感受到颠簸,能听到耳边沉重的喘息声(既是背他的村民的,也是他自己的),能感受到胸口那令人恐惧的闷痛和心悸。
 在偶尔清醒的瞬间,他混沌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就这样死在这条路上,似乎……也是一种解脱。
 昭阳……会不会就彻底安全了?
 但这个念头刚刚升起,扎西带着哭腔的、用生硬汉语喊出的那句“星星……不怕……”又微弱地传进他耳中。
 不……不能死。
 至少……不能死在这里,给这些善良的人们带来麻烦。
 他艰难地提起一口气,用尽最后一点意志力对抗着身体的失控。
 当他们终于抵达县里那个条件简陋的卫生所时,医生看到许沉星的状况,立刻进行了紧急吸氧和初步检查。
 对方的表情很严肃,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汉语对卓玛夫妇说:“心脏问题很严重!缺氧太厉害!必须转到市里的大医院去!这里没办法!”
 然而,转院需要钱,需要手续,需要联系。
 就在卓玛夫妇焦急万分、不知所措时,卫生所里一个相对年轻的、略懂汉语的护士,看着陷入半昏迷状态的许沉星,忽然迟疑地说:“他……他好像有点面熟……?”
 她努力回忆着,忽然想起前几天在镇上唯一那家能上网的网吧里,好像在某个寻人启事网站上看到过一张相似的照片!
 她立刻跑出去,借用卫生所的固定电话设法联系上了那个网站留下的联系方式——那正是周爸爸动用关系发布的、附有紧急联系方式的寻人信息。
 电话几经转接,最终接到了正在疯狂寻找一切线索的周昭阳手机上。
 当周昭阳在电话里,从一个陌生、急切且带着浓重口音的声音里,听到“许沉星”、“心脏病”、“县卫生所”、“危险”这几个关键词时——
 他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
 找到了。
 但却是以这样一种,让对方几近魂飞魄散的方式找到了。
 “位置,告诉我具体位置。稳住他的情况!我马上到!求求你们!一定要稳住他!”周昭阳对着电话嘶吼,声音破碎不堪,几乎是语无伦次。
 挂掉电话,他浑身都在发抖,但行动却快得惊人。
 他一把抓起车钥匙和早就准备好的背包,对着屋外的众人大喊:“找到了!在西藏!他出事了!我现在就去机场!”
 林桉立刻上前:“我跟你一起去!”
 陈浩:“我也去!”
 周爸爸强压着激动和恐惧:“我立刻安排那边的救援和医院接应!昭阳,冷静!路上小心!”
 一场争分夺秒的、跨越千山万水的救援,就此展开。
 而远在西藏那个简陋卫生所里,许沉星在氧气的支持下,意识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模糊地听到周围嘈杂的声音,听到藏语和生硬汉语的交织,听到“转院”、“联系上了”、“家人”……
 家人……昭阳……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到窗外西藏湛蓝却冰冷的天空。
 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落。
 他终究……还是被找到了。
 以最不堪、最狼狈的方式。
 而这一次,他再也无力逃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