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港纪年》南山依旧

36、夜空

　　出发的日子一天天临近，行李开始打包，各种手续琐事繁杂，空气里除了离愁，也多了几分忙碌和焦灼。
　　周爸爸看着两个孩子，大手一挥，给他们订好了附近温泉度假村的两天一夜行程。
　　“出去放松放松，别临走前还绷着根弦。”周爸爸把预订确认单塞给周昭阳，“好好玩，泡个温泉解解乏。”
　　于是，在一个周末，两人暂时抛开了所有关于签证、机票、行李清单的烦恼，坐上了前往度假村的车。
　　度假村坐落在郊外的山脚下，环境清幽，这个季节人并不多。
　　他们入住的是带独立小院和露天风吕的房间，传统的和式设计，推拉门外是精心打理过的枯山水庭院，显得静谧又私密。
　　一放下行李，周昭阳就兴奋地扑到榻榻米上滚了一圈：“哇！爸这次真大方！这房间太棒了！”
　　许沉星把行李放好，走到窗边拉开移门，清冽带着草木香的空气涌了进来，远处是层林尽染的山色。
　　“先去吃饭还是先去泡汤？”许沉星问。
　　“泡汤泡汤！路上坐车都坐累了！”周昭阳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听说这里的露天风吕看星星特别棒！”
　　房间提供的浴衣是柔软的棉质，淡淡的青色。
　　两人换好浴衣，踩着木屐，穿过安静的走廊，走向公共温泉区。
　　周昭阳对这种仪式感十足的事情充满了兴趣，一路上东张西望，时不时扯扯许沉星的袖子让他看这看那。
　　公共温泉区分男汤女汤。
　　许沉星和周昭阳自然进了男汤。
　　氤氲的热气带着淡淡的硫磺味，浸润着每一个毛孔。
　　泡进温暖的泉水里，周昭阳舒服地长叹一口气，感觉连日来的疲惫和紧绷的神经都被熨帖开了。
　　“啊……太舒服了……”他靠在池边，眯起眼睛，像只被顺毛撸舒服的猫。
　　许沉星坐在他旁边，热水没过胸膛，平日里略显冷硬的线条在蒸汽中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他看着周昭阳一脸享受的样子，伸手撩了点水泼到他脸上。
　　“干嘛！”周昭阳笑着躲开，立刻撩起更多的水反击。
　　两人像孩子一样在温泉里闹了一会儿，直到旁边有其他客人进来，才收敛了些，相视一笑，安静地享受这份温暖和惬意。
　　泡完温泉，浑身舒泰，皮肤都泛着健康的粉色。
　　晚餐是直接送到房间里的精致怀石料理，一道道小巧精美，味道清淡却富有层次。
　　周昭阳盘腿坐在榻榻米上，吃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把自己觉得好吃的夹到许沉星碗里：“这个好吃！你尝尝！”
　　许沉星也由着他，偶尔把他不爱吃的姜片默默夹到自己碗里。
　　吃完饭，夜幕彻底降临。
　　山里的夜空格外清澈，繁星点点，像碎钻洒落在墨蓝色的天鹅绒上。
　　“走！去我们院子里的温泉看星星！”周昭阳迫不及待地拉着许沉星回到房间的小院。
　　露天风吕不大，但私密性极好。
　　温热的泉水冒着丝丝白气，与微凉的夜风交织在一起。
　　周昭阳率先脱了浴衣滑进水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他仰起头，看着浩瀚的星空，惊叹道：“哇！真的好清楚！快下来！”
　　许沉星也步入水中，在他身边坐下。
　　泉水温暖地包裹着身体，抬头是璀璨的星河，周围是寂静的山林，只有偶尔几声虫鸣。
　　周昭阳安静了一会儿，忽然侧过身，在氤氲的水汽中看着许沉星。
　　星光和庭院里昏黄的石灯灯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眼神显得格外深邃。
　　“许沉星，”他轻声说，声音被水声模糊得有些温柔，“我们以后……也会一起看到很多不同的星空吧。”
　　在波士顿，在苏黎世，在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
　　许沉星转过头看他，在水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嗯。以后每年，都找机会一起看。”
　　周昭阳笑起来，往他身边靠了靠，肩膀贴着肩膀。
　　他低下头，玩着许沉星的手指，过了一会儿，才又小声说：“我会很想你的。”
　　水下的手被用力握紧。
　　“我也会。”许沉星的声音低沉而肯定，“每天。”
　　没有再多的话语，两人就这样安静地依偎在温暖的泉水里，看着头顶那片亘古不变的星空，感受着彼此手心的温度和心跳。
　　离别的愁绪似乎被这温暖的泉水稀释了，化作了对未来的期待和共同的信念。
　　泡到皮肤微微发皱，两人才回到房间。
　　榻榻米上已经铺好了柔软的被褥。
　　周昭阳滚进被子里，感觉浑身都松软得像要化开。
　　许沉星关掉大灯，只留下一盏昏黄的壁灯。
　　他在周昭阳身边躺下，刚躺好，旁边的人就像八爪鱼一样黏了过来，手脚并用地抱住他，把脸埋在他颈窝里。
　　“充电。”周昭阳理直气壮地嘟囔。
　　许沉星低笑一声，伸出手臂将他圈进怀里，下巴蹭了蹭他还带着湿气的柔软头发。
　　山里的夜晚格外安静，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
　　“许沉星。”
　　“嗯？”
　　“晚安。”
　　“晚安。”
　　这是一个没有烦恼、没有离愁、只有温暖和星光的夜晚。他们在彼此怀里沉沉睡去，为即将到来的远行，蓄满最温柔的能量。
　　短暂的放松是为了更好的出发。
　　而无论前方是欧洲的古老街道，还是美洲的现代都市，他们都知道，有一颗心，在遥远的另一端，永远为自己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