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港纪年》南山依旧

37、分别

　　离别的日子终究还是到了。
　　机场大厅里永远充斥着各种情绪，重逢的喜悦和分离的伤感交织在一起。
　　周昭阳和许沉星的航班起飞时间相差不过几小时，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周爸爸和许爷爷都来送行。
　　许爷爷的身体恢复得不错，虽然还需要拄着拐杖，但精神矍铄。
　　周爸爸拍拍许沉星的肩膀，又揉揉周昭阳的头发，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到了那边，互相照顾好自己，常联系。”
　　周昭阳眼眶红红的，用力点头，又抱了抱爷爷：“爷爷您保重身体，我们很快就回来看您！”
　　许沉星话更少，只是郑重地对周爸爸和爷爷点了点头：“放心。”
　　广播里开始催促登机，是周昭阳的航班。
　　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凝滞。
　　周昭阳看着许沉星，嘴巴瘪了瘪，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但又强忍着。
　　许沉星上前一步，无视了周围来往的人群，用力地抱了他一下，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到了发消息。每天视频。”
　　“嗯……”周昭阳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也紧紧回抱了他一下，然后像是怕自己后悔一样，猛地松开手，拉起行李箱，“我走了！你……你到了也立刻告诉我！”
　　说完，他不敢再看许沉星，转身快步走向安检口，背影带着点决绝的意味。
　　许沉星站在原地，一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安检通道尽头，才缓缓收回目光，眼神深沉看不出情绪。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后，周昭阳踏上了美利坚的土地。
　　异国他乡的空气、语言、环境都透着陌生感。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找到宿舍，办好手续，第一件事就是掏出手机，连接上Wi-Fi。
　　微信里立刻蹦出好几条消息。
　　【许沉星：我登机了。】
　　【许沉星：（图片：飞机窗外云海）】
　　【许沉星：到了吗？】
　　最后一条是十分钟前发的。
　　周昭阳心里一暖，立刻拨了视频通话过去。
　　响了几声就被接起，屏幕那头出现了许沉星的脸，背景似乎是他的新宿舍，看起来简洁干净。
　　“到了？”许沉星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带着一丝微弱的电流声，却异常清晰。
　　“刚到宿舍……”周昭阳把摄像头对着房间转了一圈，“你看，还挺大的，就是有点空。你到了？宿舍怎么样？”
　　“到了，还行。”许沉星也切换了一下摄像头，给他的房间看了一眼，确实如他所说，简洁到近乎性冷淡风，“收拾好了？”
　　“还没呢，累死了……”周昭阳瘫倒在床上，对着摄像头诉苦，“飞机餐好难吃，旁边还有个小孩哭了一路……”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旅途见闻和新环境的初体验，许沉星就安静地听着，偶尔回应一句“嗯”、“注意休息”。
　　虽然隔着屏幕，隔着千山万水，但看到对方的脸，听到对方的声音，那份因为分离而产生的强烈不安和思念，似乎就被神奇地抚平了一些。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都迅速投入了忙碌而全新的学习生活中。
　　周昭阳在MIT的课程排得满满当当，实验室的项目也极具挑战性。许沉星在ETH Zurich同样不轻松，高强度的学术压力和语言环境都需要时间适应。
　　但他们严格遵守着“约定”。
　　每天都会抽出时间视频，有时是周昭阳这边阳光明媚的清晨，对应着许沉星那边的午后；有时是许沉星结束实验室工作深夜回到宿舍，对应着周昭阳那边的傍晚。
　　视频的内容五花八门：吐槽奇葩的教授和难啃的文献，分享食堂新发现的奇怪食物，展示窗外不同的风景（波士顿的查尔斯河与苏黎世湖），甚至只是开着视频，各自埋头看书写代码，偶尔抬头看对方一眼，知道屏幕那头有个人在陪着自己，就觉得很安心。
　　【周昭阳：（图片：一份看起来一言难尽的食堂意面）】
　　【周昭阳：你看！他们管这叫意大利面！救命！我想吃我爸做的炸酱面了！（哭哭.jpg）】
　　【许沉星：（图片：一份摆盘精致但分量极少的实验室午餐）】
　　【许沉星：彼此。饿。】
　　【周昭阳：啊啊啊你看这个公式！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截图：密密麻麻的推导）】
　　【许沉星：这里，边界条件设错了。应该这样……（图片：手写修正步骤）】
　　【许沉星：（分享位置：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主楼）】
　　【许沉星：下雨了。】
　　【周昭阳：（分享位置：MIT大圆顶）】
　　【周昭阳：我这儿夕阳超好看！分你一半。（图片：绚丽的晚霞）】
　　思念并未因习惯而减少，反而在日复一日的积累中愈发深厚。
　　但这种思念，不再是最初那种带着恐慌和无措的情绪，而是变成了一种稳定的、向上的力量。
　　因为他们知道，对方也在同样的轨道上努力奔跑着，为了共同的未来。
　　第一个假期到来时，两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同时预订了飞往对方城市的机票——然后又哭笑不得地发现时间撞了。
　　最终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和计算，决定折中，一起飞回国内看望爷爷和周爸爸。
　　在机场出口看到彼此的那一刻，所有的思念和等待都化为了实质。
　　他们不顾周围的目光，用力地拥抱在一起，感受着对方真实的心跳和体温。
　　“好像瘦了点。”
　　“你也是。”
　　“想你了。”
　　“……我也是。”
　　简单的对话，却承载了数月的思念。
　　回家的路上，两人坐在车后座，手指紧紧交握在一起，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熟悉风景，心里都充满了踏实感。
　　异国恋很苦，距离很远。
　　但只要心在一起，目标一致，所有的分别都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而每一次重逢，都会让他们更加确信，对方就是自己想要共度一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