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港纪年》南山依旧

19、晚安

　　回大学的公交车上，人不多，零星散坐着几个疲惫却满足的游客。
　　车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霓虹闪烁。
　　周昭阳靠窗坐着，怀里紧紧抱着那束灿烂的向日葵和那颗柔软的星星玩偶。
　　他的头微微歪着，抵在身旁许沉星的肩膀上，眼皮开始打架。
　　玩了一整天，高度兴奋的精神松弛下来，疲惫感就如潮水般涌上。
　　车厢微微摇晃。
　　许沉星坐得笔直，让对方靠得更舒服些。
　　他能闻到周昭阳发间淡淡的香味混合着向日葵的清芬，感受到他身体轻微的起伏。
　　肩上的重量和温度让他心里一片宁静的满足。
　　他微微侧头，嘴唇极轻地碰了碰周昭阳柔软的发顶。
　　周昭阳似乎有所察觉，迷迷糊糊地动了一下，更往他颈窝里蹭了蹭，发出一点无意识的呓语。
　　许沉星的手臂绕过他的后背，将他更稳地圈住。
　　公交车到站，许沉星轻轻捏了捏周昭阳的手心：“昭阳，到了。”
　　周昭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神懵懂，看到许沉星，下意识地对他露出了一个依赖的笑容。
　　许沉星也忍不住笑了：“走了，回宿舍再睡。”
　　下了车，晚风带着凉意。
　　周昭阳清醒了些，但手里传来的温度让他舍不得松开。
　　两人牵着手，抱着玩偶和花，并肩走回熟悉的大学校园，走向他们相邻的宿舍楼。
　　气氛比刚才在公交车上更多了一丝微妙的期待和暧昧。
　　不再是简单的“送到楼下”，而是“一起回去”，回到彼此紧邻的、只隔着一堵墙的空间。
　　走到两栋相邻的宿舍楼中间，两人脚步慢了下来。
　　楼里灯火通明，传来其他男生的笑闹声。
　　“那……”周昭阳停下脚步，面向许沉星，手指勾着许沉星的手指，没松开。
　　“嗯。”许沉星看着他，也没动。
　　旁边有同学经过，吹了声口哨，笑着跑开了。
　　周昭阳耳根发热，却没有像之前那样想躲开。
　　邻寝的关系似乎给了他们一种奇特的底气。
　　许沉星忽然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拉着他往两栋楼之间那片稍微僻静一点的阴影里走了几步。
　　这里光线昏暗，只有远处路灯投来的模糊光晕。
　　“花和星星，”许沉星低声问，目光落在周昭阳怀里的东西上，“拿得稳吗？”
　　“当然可以。”周昭阳点头，声音有点轻。
　　许沉星空着的那只手伸过来，没有拿花，而是轻轻碰了碰周昭阳的脸颊，指尖温热。
　　然后，他低下头，吻了下来。
　　不是一个激烈的吻，而是轻柔的、带着一天游玩后淡淡疲惫却无比温存的触碰。
　　唇瓣相贴，带着夕阳的余温和向日葵的清香，简单却足以让周昭阳心跳骤停，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许沉星的衣服。
　　只是一个短暂的亲吻，许沉星便退开了少许，额头却还抵着他的，呼吸交融，近在咫尺。
　　“晚安，昭阳。”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
　　周昭阳脸颊滚烫，心跳如鼓，晕乎乎地小声回应：“……晚安，沉星。”
　　许沉星又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才终于松开。
　　周昭阳抱着花和玩偶，转身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向自己宿舍楼的门禁。刷卡进门时，他忍不住回头。
　　许沉星还站在那片阴影里，看着他，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
　　见他回头，便抬手轻轻挥了挥。
　　周昭阳也忍不住笑起来，这才快步走进楼里。
　　回到寝室，室友照样是对那束瞩目的向日葵和玩偶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围观和起哄。
　　“许沉星送的？可以啊！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这算是官宣了吧？隔壁寝的许大佬居然这么浪漫？”
　　“请客！必须请客！庆祝我们昭阳脱单！”
　　周昭阳耳朵通红，心里却甜得冒泡。
　　他小心地把花插好放在书桌上，星星玩偶则放在了枕头边。
　　书桌的位置，恰好离与许沉星宿舍相邻的那面墙最近。
　　闹哄哄中，他拿起手机，给向日葵拍了张照片，发给许沉星。
　　【（图片）】
　　【周昭阳：它们在我桌上啦，很漂亮！谢谢男朋友！】
　　【周昭阳：（星星眼.jpg）】
　　消息刚发出去，他甚至还没放下手机，就听到隔壁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被室友笑闹声掩盖的敲墙声。
　　咚、咚咚。
　　是他们高中时就偶尔会用的小暗号。
　　周昭阳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他屏住呼吸，凑到墙边，也抬起手，轻轻地、有节奏地敲了回去。
　　咚、咚咚。
　　仿佛能透过这堵冰冷的墙体，感受到另一边那人指尖的温度和笑意。
　　这时，手机屏幕亮了。
　　【许沉星：嗯。】
　　【许沉星：没你好看。】
　　【许沉星：听到了。】
　　周昭阳看着最后那三个字，再也忍不住，把发烫的脸埋进了柔软的星星玩偶里，无声地笑得肩膀都在抖。
　　书桌上的向日葵向着灯光的方向，灿烂绽放。
　　一墙之隔的另一边，许沉星靠在同样的位置，听着手机里传来的特别提示音，看着屏幕上那张照片和那个星星眼表情，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墙面，眼底是一片化不开的温柔。
　　世界上最甜蜜的距离，不是形影不离。
　　而是我知道你就在那里，一转身，一敲墙，就能感受到你的回应。
　　明天早上，于他们而言，不是“楼下见”，而是“敲门见”。
　　或者，只是打开门，就看到他刚好也出来，互道一声早安的寻常。
　　而这种寻常，因为是你，变得无比珍贵和令人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