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港纪年》南山依旧

17、鬼屋

　　从摩天轮上下来，周昭阳脸上的热度还没完全褪去，怀里紧紧抱着那颗软乎乎的星星玩偶，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许沉星看着他这副模样，眼里也漾着浅淡的温柔，手自然地牵着他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他的手背。
　　“接下来……”周昭阳目光在游乐园地图上扫荡，最终定格在一个装饰得阴森古怪的城堡建筑上，眼睛倏地又亮了，“鬼屋！我们去鬼屋！”
　　许沉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鬼屋入口做成了张开的恶魔巨口，獠牙狰狞，里面黑黢黢的，隐约传来凄厉的音效和游客的尖叫声。
　　他眉梢微挑：“刚在过山车上还没刺激够？”
　　“这不一样！”周昭阳跃跃欲试，反手拉住许沉星就往那边走，“鬼屋是氛围恐怖，考验的是胆量！许大学霸不会是……这个也怕吧？”他又用上了那套蹩脚的激将法，但眼里的狡黠和期待几乎要溢出来。
　　许沉星失笑，由着他拽着自己排队。
　　他对这些人工恐怖设施没什么感觉，但周昭阳喜欢，他陪着就是了。
　　而且……他瞥了一眼身边明明有点紧张却强装镇定、东张西望的男朋友，觉得有点可爱。
　　排队时，周昭阳还在喋喋不休地分析：“这种鬼屋一般都是声光电效果，突然跳出来吓人那种，我们只要保持冷静……哇！你听这叫声，还挺逼真……”
　　他的话在工作人员打开那扇沉重、吱呀作响的铁门，一股带着灰尘和凉气的阴风扑面而来时，戛然而止。
　　门内是一条极其昏暗的走廊，只有几盏摇曳的、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小灯，墙壁上布满了仿真的蜘蛛网和暗红色的“血迹”，压抑的背景音乐里混合着女人的哭泣和锁链拖地的声音。
　　周昭阳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抓住许沉星的手收紧了些。
　　“保持冷静？”许沉星侧头，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重复他刚才的话，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笑意。
　　周昭阳嘴硬：“……当然！跟紧我！”
　　他嘴上说着“跟紧我”，身体却诚实地往许沉星身边贴了贴，几乎是半个人躲在他身侧，小心翼翼地往里挪。
　　走廊尽头是一个稍微宽敞点的房间，布置成灵堂的样子，正中放着一口棺材，白色的帷幔无风自动。
　　光线比走廊更暗，只能勉强看清轮廓。
　　“估计等会儿棺材盖会弹开……”周昭阳紧张地小声预测，呼吸都放轻了。
　　话音刚落，那棺材盖猛地震动了一下，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啊！”周昭阳短促地惊叫了一声，整个人猛地扎进许沉星怀里，脑袋死死埋在他胸口，声音发颤，“出、出来了？”
　　许沉星被他撞得后退了半步，下意识地伸手环住他。
　　怀里的人身体微微发抖，温热的呼吸隔着一层布料熨烫着他的皮肤。
　　许沉星低头，只能看到他泛红的耳尖和柔软的发顶。
　　棺材盖只是响了一声，并没有打开，周围又恢复了诡异的寂静。
　　“好像……还没出来？”许沉星忍着笑，声音放得很轻，手掌在他后背安抚地拍了拍。
　　周昭阳这才敢慢慢抬起头，惊魂未定地瞥了一眼那口安静的棺材，脸上有点挂不住：“……它、它诈唬人！”
　　许沉星终于低笑出声，胸腔微微震动。
　　他没拆穿他，只是搂着他的手没松开，就着这个半拥抱的姿势，带着他慢慢绕过棺材，往下一个区域走：“嗯，它不对。走吧，周大胆。”
　　接下来的路程，周昭阳彻底放弃了“带队”的念头，几乎黏在了许沉星身上。
　　经过一个挂满白色布条的狭窄通道时，两边的墙壁突然伸出几只惨白的、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来抓挠。
　　周昭阳吓得直往许沉星怀里缩，许沉星则冷静地用手臂格开那些道具，将他护得严严实实。
　　在一个拐角，一个穿着染血护士服、脸色煞白的NPC突然举着无声的电锯跳出来。
　　周昭阳吓得倒抽一口冷气，猛地转身抱住许沉星的腰，把脸埋在他肩上，嘴里语无伦次：“走了吗走了吗？它走了吗？”
　　许沉星看着那个敬业地做着恐怖表情的NPC，又看了看怀里吓得快缩成一团的男朋友，有点想笑又有点心疼。
　　他冲那个NPC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了一下，NPC了然，憋着笑默默退回了暗处。
　　“走了。”许沉星拍拍周昭阳的背，声音是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假的，道具而已。”
　　周昭阳这才敢慢慢回头，确认安全后，长长舒了口气，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几乎整个人挂在许沉星身上，姿势暧昧得过分。
　　他脸一热，想松开，却又被前方未知的恐怖吓住，犹豫着没动。
　　许沉星却仿佛没察觉他的纠结，极其自然地揽着他的肩膀，将他圈在自己的保护范围内，继续往前走。
　　他的手掌温热有力，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温度清晰地传递过来。
　　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
　　周昭阳能清晰地闻到许沉星身上淡淡的、好闻的洗衣液清香，能听到他平稳有力的心跳，能感受到他手臂揽着自己时的力量和温度。
　　周围的恐怖音效似乎渐渐远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这个温暖可靠的怀抱。
　　恐惧感慢慢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和悸动所取代。
　　他的心又开始不争气地狂跳，这次却不是因为害怕。
　　最后一段路是一个几乎全黑的迷宫，只有脚下微弱的荧光指示标。
　　阴冷的风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吹来，带着窸窸窣窣的怪声。
　　周昭阳紧紧挨着许沉星，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他腰侧的衣服。
　　“快出去了。”许沉星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低沉，他微微侧头，嘴唇几乎擦过周昭阳的额角。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暗格里猛地弹出一个狰狞的鬼脸，同时发出一声尖锐的嚎叫！
　　“啊——！”周昭阳这次是真的被结结实实吓到了，惊叫脱口而出，不管不顾地转身扑进许沉星怀里，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
　　许沉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弄得顿了一下，但立刻反应过来，将扑进怀里的人稳稳接住，紧紧搂住。
　　周昭阳的身体微微发着抖，温热的呼吸急促地喷在他的颈窝，带来一阵细密的痒意。
　　许沉星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
　　他收紧了手臂，将怀里的人更深地按进自己胸膛，下巴轻轻抵着他的发顶，低声安抚：“别怕，假的，我在呢。”
　　他的声音太温柔，怀抱也太有安全感。
　　周昭阳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惊惧褪去后，感官变得异常敏锐。
　　他清晰地感觉到许沉星说话时胸腔的震动，感觉到他搂着自己后背的手掌的温度，甚至能感觉到彼此加速的心跳正隔着衣物互相应和。
　　黑暗仿佛赋予了勇气。
　　周昭阳没有立刻松开，反而在这个令人安心的怀抱里轻轻蹭了蹭，小声嘟囔：“……许沉星。”
　　“嗯？”
　　“……你真好。”声音闷闷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许沉星的心彻底软成一滩水。
　　他低下头，在黑暗中准确无误地找到周昭阳的额头，印下一个轻柔而温暖的吻。
　　“嗯。”他低声回应，语气里的宠溺浓得化不开，“出去了。”
　　前方已经能看到出口的光亮。
　　周昭阳这才依依不舍地从他怀里抬起头，脸颊红扑扑的，眼睛却比刚才还要亮。
　　他拉着许沉星的手，快步朝着光亮走去。
　　冲出鬼屋出口，重新沐浴在夕阳温暖的光线下，两人都不自觉地眯了眯眼。
　　周围的喧嚣和欢快音乐再次涌入耳朵，恍如隔世。
　　周昭阳还抱着那颗星星玩偶，另一只手却依然紧紧牵着许沉星，手心有些汗湿，也不知道是谁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阴森的鬼屋入口，心有余悸，但更多的是一种甜丝丝、暖洋洋的情绪在胸腔里膨胀。
　　“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他小声总结，试图挽回一点面子。
　　许沉星侧头看他，夕阳给他的睫毛染上了一层金边，眼底笑意深邃：“嗯，不可怕。”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还挺好的。”
　　周昭阳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耳根又红了，却忍不住翘起嘴角，手指悄悄收紧，更用力地握住了那只温暖的大手。
　　恐怖的鬼屋之旅，似乎变成了某种甜蜜的催化剂，让两颗心在黑暗和依偎中靠得更近。
　　“下次，”周昭阳忽然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许沉星，“我们去玩那个更恐怖的‘僵尸医院’主题！”
　　许沉星看着他明明害怕却还要逞强的样子，低笑：“好。”
　　只要你在我怀里，去哪里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