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港纪年》南山依旧

16、游乐园一游

　　午后的阳光透过高耸的彩色卡通拱门，洒下斑驳的光点，空气里弥漫着甜腻的棉花糖和烤肠的香气，喧嚣的欢快音乐与人们的尖叫声、笑闹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游乐园独有的热闹氛围。
　　周昭阳站在巨大的旋转木马前，眼睛亮晶晶的，拽了拽身边人的衣角：“沉星，玩这个！”
　　许沉星单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自然地被周昭阳牵着。
　　他抬眼看了看那装饰得极其华丽梦幻、正上下起伏播放着童谣的旋转木马，又低头看了看身边满眼期待的男朋友，眉头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周昭阳，”许沉星的声音带着点惯有的懒散和无奈，却藏不住底下的纵容，“你几岁了？高中毕业旅行就来玩，现在大二了还玩？”
　　话是这么说，但他的手指却收紧，将周昭阳微凉的手完全包在掌心，轻轻捏了捏。
　　“这跟年纪有什么关系！”周昭阳理直气壮，拽着他往入口走，“这叫情怀！而且你看那匹白色的独角兽，多好看！快走快走，要开始了！”
　　许沉星被他拖着走，嘴角控制不住地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他高中时就拿这样的周昭阳没办法，现在成了自己男朋友，更是毫无抵抗力。
　　排队的人多是带着小朋友的家长或者年轻的情侣，他们两个身高腿长、相貌出众的男生站在其中显得有些惹眼。
　　周昭阳浑然不觉，还在兴奋地挑选等会儿要骑哪一匹马。
　　许沉星则能感觉到周围若有似无投来的目光，他不太在意别人，只是微微侧身，用一种保护般的姿态将周昭阳隔开了一点。
　　队伍移动，周昭阳目标明确地直奔那匹纯白独角兽，翻身利落地坐了上去，然后得意地朝许沉星招手。
　　许沉星看了看旁边，选择站在了紧挨着独角兽的一匹黑色骏马旁边，没有坐上去，只是单手随意地搭在马鞍上。
　　音乐响起，木马开始旋转，上下起伏。
　　周昭阳坐在晃动的独角兽上，回头找许沉星。
　　阳光勾勒着他带笑的侧脸，柔软的发丝被风吹得微微飘起，眼睛里盛满了光，比周围所有绚丽的灯光装饰还要亮。
　　许沉星就那样静静站着，目光始终追随着他。
　　周遭嘈杂的音乐和嬉笑声仿佛都褪去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笑得像个孩子一样的周昭阳。
　　高中时，周昭阳就是这样，像一颗小太阳，不管不顾地闯进他有些沉闷的世界里，带来光和热。
　　现在，这颗太阳彻底属于他了。
　　旋转木马一圈又一圈，许沉星的目光始终温柔又专注。
　　从木马上下来，周昭阳还有点意犹未尽，凑到许沉星身边：“你怎么不坐啊？多好玩。”
　　“看你玩就够了。”许沉星抬手，极其自然地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指尖不经意擦过温热的耳廓。
　　对方耳尖微微泛红，嘴上却哼了一声：“没情趣。下一个玩什么？”他拿出游乐园地图，手指在上面划拉，“过山车！大摆锤！跳楼机！”
　　许沉星挑眉：“刚才玩旋转木马的小可爱是谁？”
　　“那是开胃菜！”周昭阳抬头，眼睛瞪得圆圆的，“来游乐园不玩刺激项目等于白来！高中那次你就死活不肯玩，这次必须陪我！”
　　许沉星看着那几个蜿蜒曲折、高耸入云的轨道，听着上面传来的阵阵尖叫，喉结轻微滚动了一下。天知道，他许沉星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有点……恐高。
　　但看着周昭阳跃跃欲试、兴奋不已的表情，那句“不去”在嘴边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行。”他听见自己说，带着点视死如归的味道。
　　周昭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眨眨眼，突然凑近，几乎贴到他耳边，压低声音带着笑意问：“许大学霸……不会是害怕吧？”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带着点坏心眼的挑衅。
　　许沉星眸色深了深，侧头看他，两人距离极近，鼻尖几乎要碰在一起。
　　“激将法？”许沉星的声音低了几分，带着磁性的质感，“对我有用。”
　　最后，他们选择了相对“温和”一点的过山车。
　　即使是相对温和，那高速俯冲、急速旋转的失重感也足够让人心跳骤停。
　　排队时，周昭阳兴奋地东张西望，不停地预测哪个位置最刺激。
　　许沉星则面色平静，只有微微抿紧的唇线和偶尔滚动的喉结泄露了一丝紧张。
　　坐上车，安全压杠落下。
　　周昭阳激动地抓住前面的扶手，转头对许沉星说：“别怕啊，怕就喊出来！”
　　过山车缓缓爬升，到达顶点时，整个游乐园的景色尽收眼底，但也意味着即将迎来最疯狂的坠落。
　　许沉星看着下方缩小的景物，感觉心跳有点加速。
　　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手覆盖在他紧紧抓着扶手的手背上。
　　他微微一怔，侧头看去。
　　周昭阳没有看他，目视前方，仿佛只是无意间的动作，但指尖却用力，坚定地插进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紧扣。
　　他的耳根在阳光下透出明显的粉色。
　　“要冲了！”周昭阳大声喊道，不知道是为了掩饰害羞还是真的在提醒他。
　　过山车猛地俯冲而下！
　　强烈的失重感瞬间攫住了心脏，风声和周围人的尖叫声在耳边呼啸。
　　许沉星下意识地反手紧紧扣住那只手，握得死紧。
　　在整个疯狂旋转、颠倒的过程中，那只手始终牢牢地抓着他，指尖用力，传递着无声的陪伴和力量。
　　奇异地，那种心悸的感觉褪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无论多么颠簸失控，总有一个人会紧紧抓着你。
　　从过山车上下来，周昭阳腿有点软，却还在兴奋地复盘：“哇！那个弯道太爽了！你感觉怎么样？”
　　许沉星站在原地，深呼吸了一下，平复着过快的心跳。
　　他没有回答，而是伸手，将还在喋喋不休的周昭阳轻轻拉进怀里，抱了一下。
　　很短暂的一个拥抱，一触即分。
　　周昭阳瞬间噤声，愣住了，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还……还行吗？”许沉星松开他，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仿佛刚才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只是周昭阳的幻觉。
　　但他微微泛红的耳廓却出卖了他。
　　周昭阳低下头，嘴角却疯狂上扬，小声嘟囔：“……就还行吧。”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暧昧的因子在空气中悄悄蔓延，比手里的草莓味棉花糖还要甜。
　　为了缓解心跳，周昭阳拉着他去玩射击游戏。
　　摊位上挂满了各种毛绒玩具。
　　“看我给你赢个最大的！”周昭阳信心满满地拿起玩具枪，眯起一只眼瞄准。
　　可惜一连几枪都脱靶。
　　他有些懊恼地皱起脸。
　　许沉星轻笑一声，从身后靠近他，几乎是一个半拥抱的姿势，胸膛若有似无地贴着他的后背。
　　他伸出手，覆在周昭阳握着枪的手上，微微调整了一下角度。
　　“手要稳，”低沉的声音贴着周昭阳的耳廓响起，带着温热的气息，“呼吸放轻，看准这里。”
　　周昭阳整个人僵住了，后背传来的体温和耳边的声音让他心跳漏了不止一拍，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瞄准。
　　“砰！”
　　子弹正中靶心。
　　老板乐呵呵地取下一个中等大小的星星形状的毛绒玩具递过来。许沉星接过，塞到周昭阳怀里。
　　“哇！真的打中了！”周昭阳抱着那颗软乎乎的星星，眼睛弯成了月牙，忘了刚才的紧张，只剩下惊喜，“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一直都会。”许沉星语气淡淡，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得意，“高中军训打靶，我是满分。”
　　“你怎么都没说过！”
　　“你没问。”
　　夕阳开始西下，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柔的橘粉色。
　　他们坐上了巨大的摩天轮。
　　狭小的轿厢缓缓升高，游乐园的全景逐渐在脚下铺展开来，喧嚣渐渐远离，变得安静而私密。
　　周昭阳抱着那颗星星玩偶，趴在玻璃上看风景。
　　暖色的光晕落在他柔软的头发和长长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许沉星坐在他对面，安静地看着他。
　　轿厢升到最高点的时候，周昭阳突然转回头，像是鼓足了勇气，脸颊红扑扑的：“许沉星，我听说……在摩天轮最高点接吻的情侣，会永远在一起。”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飘忽，不太好意思直视对方。
　　许沉星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
　　他站起身，轿厢因为他的动作轻微晃动了一下，而后，走到周昭阳面前，俯身。
　　周昭阳紧张地闭上了眼睛，睫毛微微颤抖。
　　预料中的亲吻并没有落下，额头上却传来一个轻柔温热的触感——许沉星轻轻地吻了他的额头。
　　周昭阳惊讶地睁开眼。
　　许沉星捧住他的脸，拇指轻轻摩挲着他泛红的脸颊，目光深邃而温柔，像是盛满了整个夕阳的暖光。
　　“不用相信那种传说，”他低声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笃定，“我们也会永远在一起。”
　　周昭阳望着近在咫尺的深邃眼眸，里面清晰地映出自己的样子。他心跳如鼓，一股巨大的、甜蜜的暖流席卷了全身。
　　他主动凑上前，飞快地在那双总是带着淡淡笑意的唇上轻啄了一下，然后迅速退开，把发烫的脸埋进柔软的星星玩偶里，闷闷的声音传出来：“……盖章确认。”
　　许沉星愣了一下，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伸出手，将害羞的小男友连同那颗星星一起，紧紧搂进怀里。
　　摩天轮缓缓下降，轿厢里依偎在一起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交融不分。
　　夕阳正好，年华正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