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港纪年》南山依旧

13、日常（二）

　　每周三下午的《大学英语》是合班大课，在能容纳两百人的阶梯教室。
　　这是周昭阳一周里除了吃饭最期待的时光，因为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和许沉星并肩坐在一起，度过整整两节课。
　　少年总会提前溜进教室，精准占据后排靠窗的两个相连位置。
　　这里视野好，通风佳，最重要的是……方便做小动作。
　　许沉星通常会晚几分钟到，在不少或明或暗的目光注视下，面无表情地穿过阶梯教室的走廊。
　　他身材颀长，气质冷冽，简单的穿着也掩不住出众的样貌，总能轻易吸引视线。
　　他目不斜视，准确无误地走到周昭阳身边的空位坐下。
　　他带来的冷冽气息总能瞬间驱散对方周围过于热闹的空气，形成一个无形的、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小空间。
　　教授在讲台上分析着复杂的长难句，周昭阳听得有些昏昏欲睡。
　　他的手指悄悄滑到桌下，像一只灵活的小老鼠，精准地找到许沉星放在腿上的手，用小指轻轻勾了勾他的指尖。
　　许沉星面不改色，目光依旧停留在投影幕布上，仿佛全身心都在消化“定语从句后置”的复杂结构。
　　但他的右手却无比自然地翻过来，温热的掌心完全包裹住昭阳微凉的手指，指尖在他手心极其轻微地、带着安抚意味地挠了一下。
　　周昭阳耳朵一热，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更紧地握住。
　　许沉星左手还在淡定地记着笔记，字迹工整锋利，条理清晰，丝毫未乱。
　　只有周昭阳能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那只右手，掌心微微有些潮湿，温度也比平时高一些，透露出主人并非表面那般平静。
　　偶尔，周昭阳前一天晚上熬夜看文献或者赶实验报告，会在枯燥的语法讲解中不知不觉失去意识。
　　脑袋开始一点一点，像小鸡啄米，身体慢慢歪向一边，眼看就要失去平衡栽到桌上。
　　这时，许沉星会极其自然地伸出左臂，绕过对方的后背，手掌轻轻托住他歪过来的侧脸，然后小心地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右侧肩膀上。他会调整一下坐姿，让对方靠得更舒服，然后脱下自己的薄外套，轻轻盖在他身上。
　　整个过程流畅而隐蔽，仿佛演练过无数次，连笔记的书写都未曾停顿。
　　周围偶尔投来好奇或暧昧的目光，许沉星一概无视，只是肩背挺得更直，仿佛一座沉默而可靠的山峰，为肩头的人隔开所有喧嚣和打扰。
　　他甚至能一边维持着这个姿势，一边用左手继续做笔记。
　　直到下课铃响，他才会收起笔，用指尖轻轻捏捏对方睡得温热的脸颊，声音低沉地响在他耳边：“醒了。口水擦擦。”
　　周昭阳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又靠着许沉星结实的肩膀睡了一整节课，脸上顿时爆红，手忙脚乱地擦嘴角，小声抱怨：“你怎么不叫我……”
　　“叫了。你没醒。”许沉星面不改色地撒谎，顺手把他睡得翘起来的头发捋顺，动作自然无比。
　　“走了，去二食堂，今天有糖醋排骨。”
　　许沉星一句话立刻转移了昭阳的注意力。
　　“来了。”
　　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渐渐拉长，盛开着枫叶的大道上，周昭阳看着那双牵着他的温热的手，忽地脑子一热。
　　在对方尚未反应过来时，情不自禁地踮起脚吻上了那双冰冷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