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可摘星辰(GL)》笔墨书笙

25、第 25 章

　　林眠因手拿调羹轻轻咀嚼，雪梨甘甜而不腻，配合川贝独有的草本清香，味道出乎意料的好。这位“厨娘”的手艺倒是颇为不错，只是不知，明日又会有什么新花样？

　　窗外，晚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林眠因抬头望去，有抹身影一闪而过，快的让人恍若是花了眼。她轻轻垂首，挖取一块绵软的梨肉放入口中，嘴角不知不觉染上了笑意。

　　安辰这几日总有意无意围着连翘转。

　　连翘指挥小丫头们打扫房间，她拿根鸡毛掸在旁边掸来掸去，弄的灰尘满天飞；连翘在院中指导园丁修剪花草，她也拿把大剪刀东剪西剪，不一会儿身边的花就只剩了杆；连翘在厨房吩咐厨娘准备饭菜，她这回倒是有正事在忙了，一会儿抱着个大碗把鸡蛋恨不能搅出白沫来，一会儿又对着面盆，把面粉白糖和一些连翘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通通放进来一通搅拌，做她那所谓的“试验”。
　　只是，在厨房时也并不安生，时不时便要碰倒个什么东西，闹点动静出来。

　　连翘实在忍不住了，一把将人拉到墙角树荫下，问：“姑爷有什么话便说吧，一天到晚弄出这么些动静来引人注目，还当自己是三岁孩童吗？”
　　安辰自知理亏，赔着笑脸：“连翘姐姐莫要生气，谁叫你这些日子总躲着我不愿搭理。”

　　我为何躲着你，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姑爷可莫要这么唤奴婢，折煞奴婢了。”
　　“要的要的，连翘姐姐自小跟在娘子身边，情同姐妹，叫声姐姐不为过。”

　　俗话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见安辰这样，连翘也不好再板着脸，只是想到小姐夜夜宿在书房的“惨状”，仍旧不能给出什么好语气。
　　“姑爷有话直接吩咐便好，莫要拐弯抹角说些有的没的。”
　　“其实也没什么，我想着过几日不是娘子的生辰吗，她可有说，准备怎么操办？”
　　“小姐说不办了。”
　　安辰吃惊：“为什么？”

　　“小姐说她的出生日便是夫人的受难日，没什么好庆贺的。”
　　连翘把林眠因的话一五一十说给安辰听。这话或许真的出自小姐本心，可若夫人还在世，老爷也同从前那般对她诸多疼爱，她又怎会不想庆贺生辰呢？说到底，不过是心中觉得无人与自己同贺，无人在意自己的生辰罢了。

　　“那……你可知娘子有没有喜欢的东西？”
　　连翘想了想，摇头道：“小姐对身外之物不甚在意。”

　　也是，大小姐即便年幼丧母待遇大不如从前，可到底出身富贵人家，吃穿用度向来是极好的，应该很少能有东西入得了她的眼罢。

　　安辰从书架随意取下一本书，坐在桌前盯了十来分钟，愣是一个字没看进去。

　　胭脂水粉？太俗了。
　　绫罗绸缎？自己的衣服还是林眠因“送”的呢，再送回去是不是显得忒没诚意。
　　文房四宝？安辰扫一眼桌上的端砚，她就算再不识货，瞧这质地，纹理和雕工，也知道肯定买不起。

　　安辰趴伏在桌上，百无聊赖摆弄眼前的物件。
　　狼毫？宣纸？徽墨？随便哪一个带回现代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呀。莫说这些，单就是林眠因桌上的木雕摆件，看起来平平无奇，说不定就出自哪位名师大家，非豪掷千金不可得也，再看看这半镂空的雕花木盒，还有里面的……草编蝴蝶？

　　懒洋洋的身体一下子挺直了，安辰不可置信的盯着掌心已经发黄的蝴蝶，这不是那天逛街时自己买给林眠因的吗？才花了几个铜板来着？不想她竟然珍之重之，还特意用个这么精致的盒子装起来。

　　大小姐竟会喜欢这么平常的小玩意儿吗？或许真的是没见过，所以觉得新奇。
　　安辰脑中灵光一闪，立时有了主意。

　　转眼便到了初八这日，林眠因同往常一般，清晨起来洗漱完毕一个人坐在桌前用早膳。

　　连翘端着碗进来，问：“小姐今日真的不留在府上庆贺生辰吗？”
　　林眠因点点头：“不是说了不必操办。”

　　“也不去老太爷府上？”
　　“祖父前几日去了洛州的老友处做客，兴许还要多待上几日。”

　　竟然连老太爷都不记得小姐的生辰？连翘心里忍不住要替眼前人觉得委屈，林眠因看透她心中所想，笑道：“祖父去之前同我提过生辰之事，还送了一处在洛州的宅子做生辰礼。”

　　老太爷的礼倒是年年都不轻，从及笄时的安济堂，到现在的宅子。只是，小姐的喜悦之情却从来都是淡淡的。
　　连翘把碗放在林眠因面前：“小姐吃完再出门吧。”

　　林眠因低头去看，是一碗长寿面。她眼里浮上来一抹失望，问：“今日没有炖品吗？”
　　“许是厨娘听小姐这几日咳嗽见好，便没有做了吧？”
　　“那这长寿面？”
　　“奴婢特意为小姐做的，”连翘递上前一双筷子，说道：“小姐尝尝味道怎么样？”

　　林眠因轻声应了，收起脸上失落，接过筷子吃了一口，笑道：“味道很好。若早知你有这般好厨艺，府里倒可以省去一笔厨娘的开支。”
　　“小姐莫要打趣奴婢了。”
　　连翘看着林眠因一口一口吃完寿面，甚至连汤汁都没有剩下，嘴角恨不能咧到耳根。

　　吃完饭，林眠因嘱咐连翘去备车，随口问：“姑爷……可起了？”
　　“这个时辰姑爷断然不会起的，她这几日不知在忙什么，整日都关着门在房里不出来。白日忙一整天还不够，夜夜屋内亮着灯，奴婢有几次起夜时还看到。”

　　“哦。”
　　林眠因漫不经心应了，没再说什么。

　　林眠因起身要走，连翘忍不住又道：“既然今日不去老太爷那里，小姐可要回府用晚膳？”
　　“不了，”林眠因视线飘远，往卧房的方向看了看，说道：“今晚约了人在红袖坊。”

　　“红袖坊？小姐怎可独自去那种地方，要不奴婢陪您去吧。”
　　“也好。”林眠因想了想，回道。
　　“我白日要去县上的济林堂盘账，傍晚时分回来接你。”

　　连翘不解：“小姐都嫁人了，怎么济林堂的事老爷还交由您做？”
　　“兴许是因为父亲没有可用之人吧。”

　　也对，二小姐整日只知道梳妆打扮、嬉戏玩闹，少爷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柳姨娘大字都不识几个。以前老爷出府谈生意或是去城外庄子收租，动辄一两个月，济林堂的事全靠小姐出面打理。只是原本以为出嫁了便可不用再管原来府内之事，却不想依旧甩不开，怪不得小姐近来日日忙的没有喘息的时刻。

　　林眠因靠坐在马车内的软榻上，眼睛盯着手里的账本，心思却不知不觉飘远了。

　　方才回府接连翘正是晚膳时分，安辰却不在，只江香萍一人在用膳。今早更是，连着几日不重样的炖品也没有了，不知她在忙些什么。

　　安辰她……知道今日是自己的生辰吗？若是知道，为何依旧避而不见，难不成还在生气？

　　那日的话的确是重了些，虽是一时昏了头，事后转念一想，所说却也是事实不是么？她们二人的关系本就靠着一纸文书维系，她虽待自己很好，也许不过是因为这份协议而做了她认为的分内之事。安辰此人重义守信，若面对旁的人，也会这般对待吧？自己于她而言或许并没有什么特别。

　　更何况，若她日后得知连这份协议来得也并非那般光明磊落，说不定更会……林眠因甩开思绪，不敢想了。

　　连翘递上手中的茶，见她目光在账册上一直未曾离开，便问：“可是账目有问题？”
　　“嗯。有些不清爽之处，待我拿回府中再细细看下。”
　　今日做事总有些心不在焉，这账面看着没什么问题，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索性先带回来再说。

　　“对，小姐可得仔细查查他。”
　　“怎么，秦掌柜可是哪里得罪你了吗？”林眠因合上账本，笑着逗一逗连翘。

　　秦掌柜虽是年前新上任，但做事妥帖，平日并无纰漏。至于她觉得账目奇怪，可能因为自己今日心思不在此处，又或许是新旧掌柜交接时有些小差错，不一定真的有什么问题。

　　“奴婢这样的身份地位，哪里有机会跟掌柜的交恶，小姐莫要笑话奴婢了。不过是在原来的府里时，无意中听丫鬟们提到过，说这位秦掌柜好似是柳姨娘推荐给老爷的。”

　　有这样的事？秦掌柜虽是从其他店调任而来，却也是在济林堂做工了十几年的老人，是以林眠因初时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妥，今日听连翘这么说，倒叫她不得不特别留意些。

　　不多时，两人便到了红袖坊。

　　红袖添香，美人在怀，还未进门便能见到三五个衣衫轻薄的姑娘，手拿团扇揽着过路公子的胳膊调笑。连翘赶紧往林眠因身边凑了凑，顺便扒拉开那些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纤纤玉手。
　　“选在这种地方谈生意，断不会是正经人。”

　　林眠因浅浅露齿，指尖轻点连翘额间，笑得比身边那些美人儿还要好看：“红袖坊可不似你想的那般，这儿的姑娘全都卖艺不卖身，是文雅之地。”

　　两人走进，便闻厅内一片丝竹之声，正中央装饰着锦缎的台子上有位红衣女子正翩翩起舞，舞姿轻盈，惹得厅内看客叫好声不断。
　　一位风韵犹存的女人迎上来：“这位便是林大小姐吧，您预定的包厢在二楼，请随我来。”

　　三人沿楼梯而上，路过左手边一间半掩着的厢房时，听里面传来争辩声，那声音听来有些耳熟，林眠因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

　　“头一回听说妓院还有不卖身的，少给小爷装清高。美人儿，是你自己脱，还是小爷帮你……”
　　“公子，不要……”
　　入耳是一阵扭动声伴随着衣物拉扯和女子的低呼，走在前面的女人正好在门口停下，回身朝林眠因笑一笑：“小姐还请稍候片刻。”话落，推门而入。

　　林眠因顺着打开的门望进去，不出意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小姐，那是……”连翘惊呼。
　　林眠因点点头，两人对视一眼，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