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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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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林眠因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掩面干咳了几声,忍不住下床找水喝。茶杯空空如也,提起茶壶晃一晃竟然也是空的,窗外月已上中天,此时唤来连翘怕是她后半夜再难睡着了,终是强忍着躺了回去。
月光皎洁,只是比起周围绚烂的星河,显得过于寂寞了些。
今夜星星颇多,不似清明那日。
那夜她思母之心甚重,原想寄托于星空,却遍寻不得,幸有安辰宽慰,心绪方才得以疏解。今日漫天星宿,偏只少了一人。
整夜都睡得不安稳,天光初现,林眠因便醒了。
走到桌前提起茶壶刚想唤连翘蓄茶,不想那壶沉甸甸的,竟不知何时早已蓄满。林眠因斟满一杯喝下,不冷不热,刚刚好。
连翘在门外轻声问:“小姐可要起了?”
林眠因收回盯着茶壶的视线,定了定心神,回道:“进来吧。”
饭桌上照例只有她一人,林眠因没什么胃口,喝了几口粥便欲起身离座,却见连翘端着炖盅进来,唤她:“小姐食欲不佳,这银耳羹润肺生津,可缓解咳嗽和喉咙干燥,您且吃上一碗吧。”
“你这语气倒像极了陆郎中,怎得,真把我当成病人了吗?”
林眠因接过碗,低头看去:经过炖煮变得晶莹剔透的菌朵漂在清澈的汤液中,搭配颜色艳丽的枸杞和红枣,色泽诱人,看得人食指大动。
“奴婢好歹也算出自医药世家,懂一些医理原也应当,”连翘笑得一脸骄傲。
“只是这银耳羹却不是奴婢做的,奴婢可不敢邀功。”
林眠因正专心致志吃着饭,闻言抬头:“哦?”
“奴婢方才去厨房,这银耳羹已经炖好放在灶上了。许是厨娘昨日听奴婢说小姐您有些咳嗽,特意熬煮的……哪像姑爷,对小姐漠不关心,当真狼心狗肺,枉费小姐平日对她那般好!”
连翘把昨儿个在厨房遇到安辰的事细细讲与林眠因听:“什么叫病了自会吃药,小姐你听听这像话吗?”
林眠因默然不语,碗里的银耳羹见了底,她盯着空碗底看了一阵儿,若有所思。
连翘只当她是在生闷气,怕她心中郁结伤了身子,忙又道:“外人总归是养不熟的,您别太往心里去……”
“你今日叫人去请霓裳阁的姚掌柜来,给老夫人和姑爷裁几身新衣,眼看要入夏了。”
“小姐!”连翘直跺脚:“姑爷对您漠不关心的,您倒好,还惦记着给她裁新衣?”
林眠因笑笑:“莫要生气,你自己也裁一身吧。”
“奴婢是在气这个吗?”
“好了好了,照我说的做,”林眠因站起身,嘱咐她:“今日我在祖父家用晚膳,莫要等我了。”
日上三竿了,安辰还未出来用早膳,眼看姚师傅马上就要到,连翘只得来敲她的房门:“姑爷,已近午时了,您还不起吗?”
安辰伸着懒腰来开门,一步一个哈欠。
“您昨儿个夜里去做采花贼了?睡到这个时辰竟还未醒。”
安辰“噗嗤”一笑:“是啊,第一个就去的你房间,怎么,你昨晚没察觉吗?”
连翘面上一红,轻啐:“真不知羞。”
安辰慢悠悠整理衣服,连翘忍不住催:“您可快点儿吧。小姐请了姚掌柜来府里给您和老夫人裁衣,人眼看要到了。”
安辰正系绑带的手停了一下:“娘子叫人来给我和我娘做新衣?”
“是呀,小姐出门前特意叮嘱的。”
连翘看她定定地不动,着急上前抢过绑带三两下绑好,又把人按在梳妆台前,随意绾好一个简单的发髻,发冠也顾不上戴,拽起胳膊出了房门。
安辰和姚掌柜可称得上是“老熟人”,之前婚礼定做礼服时没少打交道,故而没费多少功夫便量好了尺寸。
“大小姐今日不在?我这前两天刚到了一批云锦和花罗,想着大小姐平日最中意这两款料子,就顺便拿来让她相看一下可有能入得了眼的。”
“有劳掌柜挂心,”连翘福一福身子,说道:“小姐今儿个去了老太爷那,料子您且先留下吧,等晚间小姐回来了选一选。”
“不妨事。”
姚掌柜收拾着手边的用具,笑道:“前两日去府上给小少爷和二小姐量衣,听说下月初十要办小少爷的生辰宴,往年大小姐和小少爷的生辰宴都是一同办的,我这不是想着大小姐约莫也要裁几身新衣吗?”
林眠因的生日?安辰想了想,好像并不是下月初十。
她正要开口问,有小厮来报说姚掌柜的马车已等在门外。安辰只得把未说出口的话重新咽回肚子里,寒暄两句,由连翘把人送出了门。
连翘送完人回来,一进门,便见安辰眉头紧锁,凝神不知在想什么。她心中对安辰还颇有些埋怨,既然小姐交代的事情已然办妥,便不想过多理会她,转身去了院中。
不想安辰竟然追了上来:“连翘等一等。”
连翘不情不愿站住,转过脸问:“姑爷有何吩咐?”
“我记得,娘子的生辰应该是本月初八,而非下月初十吧?”
她这话倒是叫连翘小小的吃了一惊:“姑爷怎会知道小姐的生辰是哪一日?”
“婚礼前合过八字呀。”
一张生辰贴能记得这般真切,却也并非全然无心之人嘛,连翘心里舒缓了些,再看安辰也觉得没那般碍眼了。
“姑爷说的不错,是本月初八。”
“那怎么刚刚姚掌柜说……”
“姚掌柜说的也不错。下月初十是少爷的生辰,因着小姐和少爷生辰日期相近,故而以往都是一同办宴席。”
话落,连翘又想到了什么,补上一句:“自从夫人过世之后。”
差了一个多月也能叫日期相近?而且,真要合办的话,不是应该弟弟来凑姐姐的时间吗?听说生日延期过不吉利,提前的话倒是还好。安辰不觉要心疼起林眠因来,没想到大小姐连生日都过的这么委屈。
“娘子她……不介意?”
这话问了也白问,在那个府里林眠因受的委屈还少吗?
果然,连翘闻言白了她一眼:“介意又有何用?老爷才不会在意小姐的想法,除了夫人和老太爷,有谁真的关心小姐?”
话落,两眼盯着安辰,似是要喷出火来。
安辰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视线躲躲闪闪,手无意识的东拉拉西扯扯,又把吊着荷包的绳子在指间绕着玩,被连翘一眼瞧见了。
“姑爷你这个荷包……”她走近了查看半响,说道:“不像是奴婢置办的。”
“哦,这是我一位朋友送的。”
“朋友?”
“儿时玩伴,与我在安家村一同长大,之前迎亲时你兴许也见过的。”
连翘才不关心这位儿时玩伴是谁,只随口说道:“奴婢还是头一回见着送朋友的绣品是并蒂莲的,您朋友莫不是把原本要送给情郎的荷包误送了给您?”
她只瞧见了这一面的并蒂莲,并没有瞧见后面的辰字。
这番话却把安辰说懵了:“并蒂莲怎么了?”
“并蒂莲寓意情意圆满、永结同心,向来都是女子送情郎的。哦,也有做娘子的绣给自家相公,寓意夫妻恩爱。”
说着话,连翘伸手上前想翻开看看另一面,安辰鬼使神差般夺过来,掌心牢牢把那个“辰”字扣住了。
“我朋友……第一次绣,可能不懂这些,不过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绣好了随便送人玩玩。”
连翘不甚在意:“看着绣工不错,若是第一次绣,您朋友倒是颇有天赋。”
“一般一般……我没事了,你去忙吧。”
打发走了连翘,安辰三步并作两步回了房间。一边把荷包解下来拿在手里看,一边翻来覆去想连翘方才说的话。
安清荷说这是绣来贺自己新婚的礼物,按照连翘所说,并蒂莲寓意夫妻恩爱幸福美满,作为新婚贺礼似乎……也合理?只是,另外那面单独绣上一个辰字就感觉有些奇怪了。可若只是作为单独送朋友的礼物,这个代表永结同心的并蒂莲确实……不太合适。
安辰当初高高兴兴收下这个荷包,心里真的以为只是安清荷作为朋友送的一个小小贺礼,礼物虽轻,但是朋友情重,所以她分外珍重,立刻就挂在身上了。哪想到并蒂莲还有这么一层含义呢?竟然不是因为自己喜欢莲花,安清荷才绣的吗?
也可能是过度解读了,安清荷对安辰或许并没有这个意思。
可不管怎么说,荷包无论如何不能再佩戴了,毕竟自己现在已经是有家室的人,若是被有心之人恶意揣测,或许会对林眠因造成不好的影响。
晚上林眠因回来,连翘把白日里姚掌柜留下的色样拿来给她挑选,顺便把何府下月初十要办宴席的事一并说与她听。
“咱们府上没收到过那边的信,今年或许是不一起办了?”
“我已出阁嫁做人妇,自然不能按照以往来办。”
“这样也好,咱们自己办,办得比他们还热闹!”
林眠因笑笑:“这种事情何必要来争个高下?儿女生辰之日便是母亲的受难日,原本也没什么好庆贺的,不办也罢。”
连翘还欲再说,林眠因却起身赶她道:“夜已深,快回去歇着吧,我也要睡下了。”
“桌上的炖品小姐记得吃!”眼看要被推出门去,连翘急急喊出一句。
“是什么?”
“约莫是……川贝炖雪梨?”
林眠因挑挑眉:“又是厨娘做的?”
连翘略带犹豫点点头,回身给林眠因关好门,道一声:“小姐好眠。”
反正是有人事先做好了放在灶上的,府里知道惦记小姐的人不在少数,可有这般手艺的,除了厨娘还能有谁?
连翘撇撇嘴:是谁都好,总不可能是家里那位没心肝的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