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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挺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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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做个清蒸鲈鱼,清炒荷兰豆,再炒个时蔬,陆先生回来的话,我再多做一个海鲜粥。”沈珞安将花枝插在花瓶里。“我自己来就行,菜都洗好切好了。”
佣人还没接话,有些为难——哪有主人家自己做饭,她在旁边休息的。
“那您帮我打个下手吧。”沈珞安善解人意的说。
沈珞安把最后一盘清炒时蔬炒好的时候,客厅的挂钟刚过八点。天已经已经暗下去了,庭院里的路灯亮了起来,暖黄的光透过厨房的玻璃窗,落在餐桌的白瓷盘上。
黑色白纹的大理石餐台被她擦得发亮,她一向爱干净,连做饭都是边做边打扫。
长年拮据的生活让她即使住进了这么大的豪宅,也难改节约的习惯,做饭时只开了头顶一盏低垂的暖黄吊灯,光线落在锅里的饭粒上,映出细碎的油光。佣人做好饭后已经离开了,她把饭菜放在恒温箱里保温,百无聊赖的坐在饭桌上等陆昭然。
不知等了多久,楼梯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沈珞安猛地抬头,看见陆昭然走了下来,头发有些凌乱,身上还穿着那件深灰色居家服,眼底的倦意淡了些,却还带着刚睡醒的朦胧。
看见沈珞安的那一瞬间,陆昭然眉心微蹙,似乎在努力回忆这张怯生生的脸为何会出现在他的别墅里 ——连轴会议、阴阳合同、尔虞我诈…… 过去一周的高压工作像潮水般退去,才露出被遗忘在角落的、关于沈星瑶背叛和她妹妹的残片记忆。
“你……” 他开口,声音因疲惫而有些沙哑,“在干什么?”
沈珞安慌忙站起来,解释道:“陆先生我在等您吃饭?”
胃实在不舒服,陆昭然连多余阴阳怪气的话都没力气说:“嗯。”
沈珞安松了口气,连忙快步走到恒温箱旁,把菜一盘盘端出来——青瓷盘里的清蒸鲈鱼泛着莹润的油光,鱼眼清亮,葱丝姜丝码得整齐;白瓷碟装着清炒荷兰豆,翠绿的豆荚裹着细碎的蒜末,看着脆嫩;最中间是一盅排骨玉米汤,瓷盅掀开时,鲜美的香气混着玉米的清甜味飘了出来。她摆碗筷的动作很麻利,却还是透着小心翼翼,碗沿对齐了餐垫的边,筷子放得笔直,连汤勺的柄都朝着同一个方向。
陆昭然在餐桌旁坐下,目光又扫过桌子上的那瓶花。花瓣上似乎还沾着点傍晚的露水,是新鲜的。他想起下午刚进门时,她怀里攥着的那把带芽的月季枝和小雏菊,原来都插在这里了。
他抬眼瞥了沈珞安一眼,女孩还站着,手规矩的放在身侧,肩胛骨在浅蓝的连衣裙下微微凸起,透着股单薄。姐姐如果是娇艳的玫瑰,妹妹长相也太幼齿寡淡了一些,胸口没有任何起伏的痕迹,陆昭然没有恋童癖,这完全不是他的品味,此刻难得隐隐有些悔意。
养这么个女孩当情人,陆昭然觉得也太委屈自己了。
“谢…… 谢谢您安排的护工。” 沈珞安忽然小声说,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凝滞,手指绞着围裙角,“我妈说照顾的很细心。”
陆昭然没吭声,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排骨汤送入口中。
——意外的好吃。
汤里的玉米炖得软烂,甜香混着排骨的鲜,顺着喉咙滑下去,熨帖了胃里的不适感,连带着他紧绷的神经都微微松弛下来。
陆昭然抬眸,看向站在一旁紧张得手指绞紧围裙的沈珞安。
灯光下,她苍白的皮肤也透着一股暖意,发梢还沾着一点厨房的水汽,脸颊因为灶火的热度微微泛红,像只误入狼窝的小鹿,湿漉漉的眼眸里盛着不设防的真诚谢意。
两姐妹真的有血缘关系吗,姐姐沈星瑶对着他的时候永远都是冰冷着一张脸,虽然已经尽力在掩饰,陆昭然看得分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的屈辱不甘和恨意,却又在他看向她时,被强行压抑下去,化作一片死寂的平静。
陆昭然再高的兴致在对上那样一双眼睛的时候,都觉得索然无味了。
真是可笑,明明是主动签下的协议,拿钱时候也从未手软,又做出一切屈辱的样子…
而这个妹妹……大概是身体舒服了点,陆昭然的迁怒淡了点。
“坐。”他淡淡道。
沈珞安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邀请自己同桌,但还是乖乖坐下。
餐厅里一时只剩下碗筷轻碰的声响。窗外,夜风掠过庭院里的梧桐,落叶沙沙,衬得室内愈发静谧。
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汤,陆昭然向沈珞安招了招手,像是叫自己家养的宠物那么随意,他伸手触碰女孩的脸蛋,沈珞安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但是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后,意识先一步控制身体,站立在原地。
但是这么一丝瑟缩还是被陆昭然捕捉到了,他有些不悦,他讨厌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他收回手,指腹还残留着细腻的触感,语气却冷了几分,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躲什么?怕我。”
沈珞安的脸瞬间变得苍白了几分,变得和指尖一样冰凉,她努力挤出来了一个自然地笑容,像是挽救般的,她主动拉起了陆昭然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陆先生,我没有谈过恋爱,从来没有跟人这么亲近过,只是有些不习惯,并不是怕您。”
陆昭然的指尖被她脸颊的温热裹住,那触感比刚才更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垂眸看着女孩主动凑过来的脸,十几岁的年纪,皮肤干净细腻的连一个毛孔都看不见,眼睛干净的像是一汪清泉直直的照进人的心底,温软单纯,是十几岁男孩最喜欢的邻家妹妹模样,陆昭然突莫名感觉她在学校应该很受欢迎。
“没谈过,那你在学校跟你们学校男生也是这么相处的吗?”想到这他抽回手,拿起纸巾擦了擦手指,动作慢条斯理。
女孩眼底的清泉泛起了涟漪“我…… 我早就休学了。” 似乎对早早辍学感到羞愧,她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涩意。
“休学?” 陆昭然挑眉,指尖勾住她耳后一缕沾着水汽的碎发,轻轻一扯,看着她疼得瑟缩了下,才慢悠悠地补了句,“为了你妈那笔住院费?”
沈珞安的头垂得更低了,单薄的肩膀微微耸动着,那些被医院催缴费用时的无措和绝望,此刻全堵在喉咙口,一句也说不出来。她只能攥紧了桌布,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应着:“嗯…… 学校不批长假,只能先休学。”
“休学”这两个字仿佛触碰到了什么,“休学” 这两个字仿佛触碰到了陆昭然记忆里的某根细弦,他指尖勾着的碎发蓦地松了劲。视线落在女孩几乎要埋进胸口的头顶,那截纤细的脖颈绷得笔直,像根随时会折断的芦苇。他忽然想起自己二十岁那年,父亲公司破产,他也是这样一夜之间从象牙塔里跌出来,攥着皱巴巴的退学申请站在教务处门口,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的绝望。
只是那点转瞬即逝的共情很快被他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惯有的冷漠。他松开手,指尖划过桌面的冰凉纹路,语气听不出情绪:“所以,你姐姐拿着我的钱挥霍的时候,没想过你还在为住院费休学?”
“姐姐她……”
“沈珞安,我看起来像是很小气的人吗?” 陆昭然嗤笑一声,笑声里裹着毫不掩饰的讥讽,“我给她的钱支付你妈妈的医药费绰绰有余,你可以好好想想你姐姐都把钱花在哪了。”
这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狠狠扎进沈珞安心里,脸色瞬间白得像纸,她怔怔地看着陆昭然,眼底的迷茫盖过了酸涩:“不会的...姐姐不是那样的人...只是”
“只是什么?” 陆昭然打断她,身体微微前倾,压迫感扑面而来,“只是要把我给的钱攒起来逃跑吗?沈珞安,你别学她那套自欺欺人的把戏。”
“陆先生...”
女孩一副天塌了的模样,看的陆昭然心烦,他撇开筷子,一言不发的上了楼。
陆昭然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拐角,餐厅里瞬间只剩下沈珞安一个人。
她维持着低头的姿势僵坐了许久,直到指节攥得发麻,才缓缓松开手。桌布上被她掐出几道深深的褶皱,像她此刻拧成一团的心。陆昭然的话像无数根细针,密密麻麻扎进脑海里——“给她的钱绰绰有余”“攒起来逃跑”“自欺欺人的把戏”,每一句都在撕扯着她对姐姐仅存的信任。
她想起上周去医院给妈妈送换洗衣物时,护工阿姨随口提了句“你姐姐长得真漂亮,穿的裙子看着就很贵呢”;想起前几天给沈星瑶打电话,听见那边传来KTV的喧闹声,姐姐却谎称在“加班”;想起自己为了省几块钱的公交费,每天走四十分钟路去花店打零工,而姐姐朋友圈里的定位,永远是她连门都不敢进的高档餐厅。
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细节,此刻全成了陆昭然话语的佐证,眼泪终于忍不住砸下来。
不知坐了多久,窗外的梧桐叶又被风卷着打在玻璃上,沙沙的声响惊醒了失神的她。沈珞安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擦干净眼泪,起身开始收拾碗筷。收拾完餐桌,她又钻进厨房洗碗。水龙头的水哗哗流着,冰凉的水浇在手上,才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她掏出手机,手指悬在沈星瑶以前的号码上。
她说到了之后会汇款过来,等自己联系她就好了,但是自从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音信。
而三楼西侧的主卧里,陆昭然靠在床头,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他想起刚才在餐厅,女孩那双蓄满泪水的眼睛,像被雨打湿的小鹿,找不到回家路,透着茫然又倔强的模样。心头莫名窜起一丝烦躁,他拿起手机,给助理发了条信息:“查一下沈星瑶近半年的消费记录,还有沈珞安母亲的住院缴费明细。”
发送成功后,他将手机扔到一边,闭上眼睛。黑暗里,女孩那句带着哭腔的“姐姐不是那样的人”反复响起,让他反复想起二十岁那年夏天,他也不敢相信平时对自己最好的亲人是那样的人。
这个沈珞安,搅得他连睡意都没了。
张叔恭敬答应。
第二天一早陆昭然就到了办公室,徐特助进去汇报工作:“沈星瑶近半年消费记录已整理,多为奢侈品和高档娱乐场所开销,沈母住院费近三个月均为补缴,几乎不会出现有余额的情况出现。沈小姐那边,目前已经在C市开始找工作了,陈邦国对陈叙的妈还是有几分感情的,陈叙回国后已经顺利进入到研发部工作了,两人一起住在城西金水湾的别墅里,房子是陈邦国送给陈叙的回国礼物。”
陆昭然冷嗤了一声,眼睛里边闪过一丝狠辣。
刚见面就能住一起了,他平时让沈星瑶来这边住一晚跟要她命一样,她生怕跟自己沾染上半点关系,让别人知道自己被包养的事实。
“大概是怕自己老婆那边的人对陈叙不利,现在陈叙周围还一直有保镖跟着,下手怕是要闹出点动静......”
陈家在C市也是不容小觑,只手遮天的存在,但是徐特助跟着陆昭然这么些年自然是见识过他的铁血手腕的,他们老板要是因为怕谁就畏缩,早就被吃的骨头都不剩了,因此徐特助说完就站在一旁听陆昭然的吩咐,只要他一声令下说要把沈星瑶带回来,他毫不犹豫的就去办了。
陆昭然伸手敲了敲椅子扶手,一下一下的像是决定命运前的死亡钟声。
“陈叙刚进研发部,手里肯定攥着陈家的核心项目资料吧?”
徐特助立刻会意:“是,陈叙主攻新能源材料研发,陈家最近在跟欧洲那边谈合作,全靠他手里的技术方案撑着。”
“给技术部传个话。” 陆昭然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把我们去年淘汰的那版备用方案‘不小心’泄露出去,标注个‘最新研发进度’,再让欧洲那边的人‘恰好’看到。” 他顿了顿,补充道,“记住,要比陈叙的方案,看着更成熟。”
“我这就去安排。” 徐特助躬身应道,转身要走时,又被陆昭然叫住。“顺便透漏点消息给魏家,别狸猫换太子了还蒙在鼓里呢。”
魏家,就是陈邦国原配妻子家。
陆昭然不喜欢一击致命,他现在闲了,喜欢慢慢看背叛他的人受尽折磨。
徐特助又想起什么,补充说道:“陆总,下周是您一月一次的家宴了,您这次是否出席。”
“去。”陆昭然不假思索的回答,他喜欢看手下败将在他面前上蹿下跳狗急跳墙的模样,“顺便安排造型师去老宅。”
沈珞安既然当了自己情人这个身份,不能让他白花钱,总要做点事情回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