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在你怀里》禾风映珏

2、相见

　　不知道怎么一个状态走到了公司，前脚刚进去，后脚公司秘书便通知他们开会。
　　大清早的开的什么会？大家都觉得很奇怪，平时的大家这个时候正是烹煮咖啡的休闲时光，这是位数不多的早晨会议。
　　顾泽川开始还觉得厌烦不已，两个夜晚的通宵，再加上今早的冲击，他现在的头很疼，很想喝一杯双倍浓缩，再躺在摇椅上稍微眯一会儿，结果现在一切泡汤。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还是随着大部队走进了会议室。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或许是上天也觉得顾泽川过于可怜了，这次的会议内容居然和C国有关。
　　会议上表明和C国某公司达成了一致，签署了合约，现在C国需要本公司一位专业人才去C国公司做交换人才，为期两年，现在公司并未内定人员，这个会议只为征求大家的意见，想去的可以主动申请。
　　一听要去C国，为期还要两年，好多本来跃跃欲试的员工登时没了兴致。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国家两年之久，不说别的，就吃饭的口味也未必能够接受，更何况语言不通，生活不一样，这都是非常难捱的。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顾泽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就是传说中的瞌睡有人递枕头吗？他刚刚才和Ali说了自己想要回国的打算，正在发愁怎么脱离母亲的控制欲才能够顺利回国，这下好了，有正当理由了！
　　迅速核对一遍会议上发下来的审核表信息，发现自己完全对得上对方的基本要求，散会之后，顾泽川火速写了一份申请表邮给了上司，上司正愁没人去呢，一看顾泽川的申请报告，兴高采烈地签了同意，并为顾泽川办理了出国的所有手续。
　　顾泽川不敢回家，他深知今天要是回去了，明天当着母亲的面拎着大包小包出门，母亲非得以死相逼他放弃这个机会，到时候，不光是他可能再也不能离开母亲的监控，大概率母亲的病会更加严重，他简直不敢往那个方面想哪怕一星半点，光是有这个念头，他便感觉鼻腔里有股甜腻的血腥气涌上心头。好在上学的时候自己曾偷偷办理了护照，所以这次的出差程序办的很是顺利。临走之前，他专程去和Ali见了一面。
　　“你不是很害怕回国吗？怎么突然又这么冲动的决定了？”Ali捧着茶杯，看着校园的风景，“不说别的，你不怕你妈发疯？”
　　“不知道，我只是一瞬间有了强烈的回国的欲望。”
　　“嗯？亲爱的小泽川，你不诚实哦。”毫不留情揭穿顾泽川的谎言，几年过来，除了有些深层的原因Ali不知道以外，剩下的关于顾泽川的事儿他早已了解的一清二楚，“是有什么人的原因吧？不然你能这么勇敢？面对现实可是你最害怕的事情啊。”
　　顾泽川冲Ali翻了个大白眼。知道还说出来，给点面子行不行？真是过分的家伙啊。“是。今天来找你也是为了让你帮我一个忙。”
　　“帮你照顾你妈是吧？我可不愿意，你妈太可怕了，我都没有将她写进论文的冲动。”说起顾母这个人，Ali就觉得头疼，她太变态了，变态到超出人类的范畴了，让他照顾顾母，那还是杀了他，给他一个痛快吧！
　　顾泽川还想说什么，Ali推着他的肩膀将他推出门去，认命了，“你去你的吧，你妈我帮你照顾，ok？”
　　——
　　坐在飞机上，顾泽川亢奋的大脑才终于平静下来，甚至有点隐隐的后怕。他现在突然开始觉得自己回国是不是一个正常的决定，母亲会怎么样，她会不会发疯？会不会追过来？他回到故乡了要怎么办？面对那些不知道是否为真相的事情他要怎么办？要是遇到沈知夏，那又该怎么办？
　　思绪纷乱间，因为这几日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的原因，他在什么时候睡着的，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再次醒来，还是因为没听到广播，被空姐摇醒的。
　　“这位乘客，您是否身体不适？”空间关心地询问顾泽川。她感觉这位乘客好像状态很差的样子。
　　顾泽川摇摇头，表示了感谢，在空姐的提醒下，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回来了。
　　拎着包走出机场，真正踏上这片陌生又熟悉的土地上时，顾泽川才有了一丝真实的感觉。
　　啊，原来自己是可以回来的啊。
　　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一个个头矮小的男人挎着斜挎包冲他走了过来，“帅哥，坐车吗？”
　　有点不习惯这个举动的顾泽川被吓了一跳，随机反应过来这是正常的拉客行为之后点点头，报上了合作公司的名字，“我去这儿，你看能去吗？”
　　司机笑眯眯地接过了顾泽川的包，一边热情洋溢地带着他往停车场那边走过去，“哎呦帅哥，我看你是从外国回来的，我还以为你是外国人咧，没想到你是国人啊，小伙子是在那边上班吗？到底还是你们年轻人有出息哦......”
　　司机的话绵密的不行，但是顾泽川难得没有厌烦的感觉，听着他的声音，满满的都是亲切的感觉，虽然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但也多多少少的回应一两句，不至于让司机的话题落空。
　　机场到公司的路程略微有些远，两人商量好价格之后，司机果断将车开上了高速公路。顾泽川看着一路的风景，很是感慨国家发展的速度之快，十几年前他离开这里时，交通，环境什么的远远不如现在，今天一看，着实开了眼界。真好啊。
　　刚下了高速，车突然被从屁股后狠狠地撞了个正着。顾泽川狠狠晃了一下，不过还好两人系了安全带，倒也没什么问题。待车子停稳之后，司机拉了一把手刹，嘴里骂骂咧咧地下了车，顾泽川深知这个车坐不了了，也跟着下了车，绕道车后方查看车辆情况。
　　两个司机已经在外面吵起来了，肇事者说是前车司机开慢车导致的，前车司机又指责是后车车速太快的原因，两个人这也不让，吵得是不可开交。
　　正在这时，一道沉稳的女声插了进来：“先拍照片保留现场情况，拨打保险和交警的电话，然后你们俩把车挪到道路旁边，不要影响正常道路通行。”
　　顾泽川抬头看过去，瞬间僵在了原地，对面说话的那人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一愣，随后展开笑颜，“好久不见，阿川。”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使然吧，顾泽川没想到自己刚一回国就遇到了沈知夏。
　　他有点不敢看沈知夏的眼睛，在沈知夏对上他的视线后，他迅速别过了脸，以至于连沈知夏说的话也没有回应。沈知夏可不惯着他的臭毛病，调解好了两辆车之后，就当机立断冲着顾泽川走了过来，一把转过顾泽川的脸，迫使顾泽川看向自己，“喂，我说你，干嘛对人不理不睬的？出去几年自己姓啥不知道了？”
　　顾泽川生气地甩开她的手，快步走到司机身边，从钱夹里抽出一张百元大钞放到司机手中，从车座上拎起背包转身就走。
　　但是这个地方哪来那么多出租车？再加上他不知道还能用手机打网约车，只能在路边顶着大太阳等车。一辆黑色沃尔沃在他眼前刹停，车窗缓缓摇下，沈知夏的脸又出现在顾泽川的眼前：“上车，我送你。”
　　顾泽川并不愿意，依旧坚定自己的想法，站在路边继续张望。沈知夏懒得和他再废话，下车绕到副驾驶这边，打开车门，拽着顾泽川的衣服就往进塞，“三十多摄氏度将近四十摄氏度的天，路边空的毛都没有，你还在这等什么车？上车，不然我踹死你。”
　　长期生病的病弱身体和沈知夏这个常年泡健身房的身体素质根本没得比，只需要两下，顾泽川就被塞进了副驾驶，接着动作麻利地上了驾驶位，一脚油门下去，车子直接飞了出去。
　　车里飘着淡淡的香水味，不刺鼻，安静柔和的香气感觉和沈知夏的暴躁脾气一点也不搭，音响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很能安神。两人在这样的氛围之中相对无言，顾泽川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她瞥了一眼看着窗外发呆的顾泽川，叹了口气。罢了，让他喘一口气吧，看他的样子估计刚回来，毕竟两人已经十多年没有见面了，给他个缓冲时间吧。
　　“送我到麒佑公司吧。”
　　缓过神来的顾泽川首先打破了车里的宁静。
　　“好。”沈知夏二话不说，调转车头。“你不是去国外了？怎么又舍得回来？”
　　“公司交换出差。”
　　“几年时间？”
　　“两年。”
　　两人一来一回的交流宛如小学生上课回答问题，实在是毫无质量可言，沈知夏感觉顾泽川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转念一想也实属正常，毕竟一个小孩子看到了那么惨烈的一幕，换谁谁都会崩溃吧？再者他俩也这么多年不见，也没有联系过，能和她说话也很不容易了。
　　“你终究还是选择了自己小时候喜欢的职业，很不容易，恭喜你了。今晚下班之后要不要一起坐坐？这么久不见了，该给你接风洗尘一下。”
　　“到时候再看吧，我也不知道。”顾泽川声音淡然，不是说别的，他确实不知道自己待会儿是否有空，也是不知道接下来和沈知夏见面正确与否。
　　啧。沈知夏啧了一声，“我管你的，你住哪知道不？我想你应该也不清楚，那这样，我6点下班，之后我会来你公司楼下等你，你什么时候出来我什么时候走，你知道我的习惯。”
　　这么多年过来，沈知夏的强势还是一如既往，甚至变本加厉，顾泽川不说话，权当默认了。
　　到公司楼下，沈知夏扔下顾泽川后不发一言，方向盘一转，一脚油门就跑了，顾泽川冲着沈知夏离开的方向看了好一会，调整了一下状态，推门进去了。
　　麒佑公司的部门经理早早等着了，见到顾泽川进来，马上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哎呀，欢迎顾工，我是陈澜，是这个公司开发部的经理。一路上过来辛苦了吧？这大热天的您不让我们去接机搞得我们太不好意思了。”
　　顾泽川摆摆手，很是无所谓，“不碍事，很久没回来了，想先自己了解一下目前这边的运行状态。”
　　“好好好，不愧是顾工。那我们先去李总那边报道一下？这边请。”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陈澜冲电梯间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亲自带着顾泽川前去李总那边汇报。
　　在国外顾泽川做的是产品研发这一块，在这边，李总还是将他安排在了这个部门，多余的工作不用他做，只是需要他额外讲解一些国外it的先进内容，工资给出了在原本公司的两倍之多，房子也是分配给他一套临近公司的小套。顾泽川觉得能够接受，现在钱对他来讲不是最重要的，房子才是最要紧的，有个安身的地方也省的他出去找。
　　房子那边李总已经托人收拾整齐，必需品也已经全部买齐送到家里了，陈澜询问顾泽川是否现在就回去一趟，他觉得自己现在并不适合一个人在一个陌生环境里待着，摇摇头，否决了陈澜的建议，“初来乍到，我想了解了解贵公司，先让我待在公司里吧。”
　　于是，一个下午，顾泽川都在麒佑公司做参观，了解了所有的部门情况，顺带将产品研发部的情况了解了个大概。只是，同部门有几个人对他不是很友好，一双双眼睛盯着他，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出几个窟窿。他倒是很理解他们的心情，一个来自别家公司的IT大拿，享受着比他们多得多的收入，轻松获得免费居住权的房子，甚至做的活儿也要比他们少得多，换谁谁都不乐意。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六点了。顾泽川知道今天他要是不见沈知夏的面，她能将这个公司翻个底朝天，以她现在的身份，完全有能力把他从犄角旮旯里挖出来，不见面躲着总归是没有意义的。拳头攥了攥，还是打了个招呼下楼了。
　　门口，那辆黑色的沃尔沃静静地等在那里，顾泽川刚一出大厅的门，沈知夏便从驾驶位钻了出来。“阿川！”
　　顾泽川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沈知夏，半晌，才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前走去。
　　这一仗，硬着头皮都得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