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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情报与试探 ...

  •   张韫玉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仿佛早就料到他会松口,朗声道:“回陛下,六部尚书的情报,一条一千两;六部侍郎的,一条五百两;余下各司官员,依品阶递减,最低从九品,一条五十两。奴所言情报皆为实据,若有半分虚言,陛下可随时取奴性命。”
      她算盘打得响亮,竟像是早就拟定好了章程,就等着与他谈条件。
      靳羽轲瞥了眼身旁脸色愈发难看、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的常遂安,似笑非笑地颔首:“好,孤就依你。但你若敢拿些无关痛痒的琐事来糊弄孤,孤也不介意给你点教训。”
      他故意阴恻恻地吓唬她:“这皇宫里的刑具,可不是摆设。”
      “奴不敢。”张韫玉屈膝行了一礼,抬眼时,目光已若有似无地扫过常遂安,语气平淡地抛出第一则情报:“常大人刚回京那日,瞒着所有人,去了户部尚书刘柏亭的私宅。”
      “什么?!”常遂安猛地瞪大了双眼,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他那日行事极为隐秘,选的是僻静小巷,避开了所有眼线,怎么会被一个宫娥知晓?
      转瞬想起她探子的身份,心头一沉——想必她在宫外早已布下了严密的眼线,连刘府周遭都未曾放过。
      他定了定神,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上前一步对靳羽轲躬身解释:“陛下,臣那日并非刻意隐瞒,只是母亲托臣给刘尚书的妾室送些家乡特产,臣想着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私事,便没特意禀报。刘尚书的那位爱妾,与臣母是同族姐妹,此事陛下也是知晓的。”
      靳羽轲闻言点了点头,可不等他开口说些什么,张韫玉已接着说道:“常大人说得不错,那日刘尚书的爱妾的确在场。只是三人共处一室,谈的可不是什么家长里短的同族情谊,而是常大人劝刘尚书,将西南贪腐通敌的罪责,尽数推到江南世族头上,好让陛下转移视线,不再紧盯刘家的把柄。”
      “你胡说!”常遂安脸色瞬间铁青,脚下一个踉跄,满眼的震惊与后怕。
      那日在场的皆是刘柏亭的心腹亲信,连伺候的下人都是刘家的家生子,怎么会被人听了去?!
      他这才惊觉,张韫玉背后的势力,竟已渗透到了刘柏亭的内宅深处!
      靳羽轲的眼神也沉了下来,从常遂安这本能的反应里,他已经看出来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底下人有自己的心思,或是为了自保,或是为了谋利,本是常事,只要不过分,不触及底线,靳羽轲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可他如今是大梁的皇帝,他身边人的一点私心,都可能牵扯到国家大事,影响朝局稳定,这可就不是能轻易“方便”的小事了。
      思绪电转之间,靳羽轲看向常遂安,语气却恢复了几分温和,带着安抚道:“遂安,你是不是知道江南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却苦于没有确凿证据,便想借着刘柏亭的手,把藏在那里的蛀虫给翻出来?”
      常遂安一愣,瞬间回过神来,意识到靳羽轲是在给他递台阶,忙顺势接道:“正是如此!臣听说御史大人在江南查案时遇到了诸多阻碍,便想着,江南地区势力盘根错节,寻常外人恐怕不能轻易成事,不如让刘尚书这样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之人出面,或许能换来一线转机,揪出那些隐藏的奸佞。”
      靳羽轲点点头,语气带着几分赞许:“不愧是你,忠心耿耿,事事都以朝廷为重。”
      话落,他目光一转,看向张韫玉,话锋陡然一转,带着几分锐利:“你是故意在我和常遂安面前说出这则与他相关的情报,故意试探我吧。”
      张韫玉却笑了,眉眼间带着几分狡黠:“是试探不错,但这情报也是真真切切的。”
      “奴要确认,陛下是否真的有容人的度量,是否真的敢用奴这样的人。至于常大人与刘尚书的勾当,不过是奴婢众多情报中的一件,用来证明奴的价值罢了。”
      常遂安气得浑身发抖,胸膛剧烈起伏,却偏偏无法反驳。
      他此刻才明白,自己早已成了对方手中的筹码,被用来向陛下彰显其情报网的厉害。
      靳羽轲沉默片刻,目光锐利地锁住张韫玉:“你真觉得这些情报有什么价值吗?你的情报网若是只限于京城之内,那我倒也不必留你了。”
      张韫玉眼神一凝,随即又舒展了眉眼,从容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身为九五之尊,自然不需要事无巨细都知晓。只是奴提醒陛下,有些事看似简单,实则牵扯甚广,稍有不慎,便会打草惊蛇,坏了大事。”
      而情报的真正意义,就是让人在打草之前,先精准地确认蛇究竟藏在了哪里,又有多少条。
      “你在威胁我?”靳羽轲的声音冷了下来,周身气压骤降,御书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不敢。”张韫玉垂下眼帘,语气依旧平静,“奴只是在陈述事实。奴的情报,能帮陛下更快地揪出朝中奸佞,稳定江山。而陛下要做的,不过是支付一些银子,顺带容奴婢在宫中安身。这笔买卖,对陛下而言,稳赚不赔。”
      靳羽轲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笑了出来,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你倒是坦诚。我且问你,你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张韫玉抬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得如同流星划过,很快又恢复了淡然:“奴只想攒够了钱,日后能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稳度日。这宫里的勾心斗角,朝堂的尔虞我诈,奴都已经倦了。”
      靳羽轲将信将疑,但他深知眼下正是整顿朝纲的关键时期,张韫玉手中的情报无疑是把利刃,能帮他更快地撕开六部官员编织的罗网。
      思索片刻,他终是松了口:“好,我答应你。只是你再不能留在冉重钧身边,从今日起,你便留在御书房外听用,若你的情报属实,我会按约定的价格给你银子。但你记住,若敢有半句虚言,或暗中耍什么花样,我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奴明白。”张韫玉屈膝行礼,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谢陛下成全。”
      待张韫玉退下后,常遂安再也按捺不住,上前急声道:“陛下,此女心思深沉,狡诈多疑,留在身边恐有隐患,不如……”
      “不如怎样,杀了她?”靳羽轲打断他,摇了摇头,“我知道她有隐患,但眼下还需要用她整顿六部百官,将权力真正收归我手。至于隐患……”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她人都出不得宫门,难道还能翻了天去?”
      常遂安无奈,只好退一步道:“那陛下切不可容她贴身侍奉,面见她时也一定要有护卫在场。”
      靳羽轲摆摆手,“我知道。先不说她了,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常遂安噎了一下,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这个话题,只好坦诚道:“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但,人死如灯灭,揭发这件事对我、对天下,都只有坏处而没有好处。可先帝对我有恩,我……实在无法面对这真相,便一直闭口不谈,只当自己并不知道。”
      “真是辛苦你了,”靳羽轲牵过他微凉的手,握着他的手道:“一直要面对这样的我,一定很痛苦吧。”
      没想到常遂安摇了摇头:“其实并不痛苦,您比先帝、咳,比另一位英明得多。只要看着您,我就觉得未来还有希望。”
      靳羽轲愣一愣,心想原主到底多离谱,能让你说这话。
      事情都说开了,靳羽轲面对常遂安的时候也自在了不少,便问起江南的事:“你想到利用刘柏亭去查,这想法不能说不大胆,但,大胆的想法往往有奇效。不过你是为什么认为江南一定有问题的?”
      常遂安肃了神色,道:“因为御史在江南什么也没查出来。陛下不觉得奇怪吗?御史都是被您突然派去当地的,地方上事先并没有得到任何暗示,这种情况下即使查不出西南那样的贪腐大案,总该查出点细小的问题吧?可偏偏,江南就是一片风平浪静。”
      靳羽轲点点头,“想必江南官场已经形成了一股势力,非外力能轻易撼动。不过,江南的官员总归不全是本地出身,总有人有亲族在京为官。这样,你想办法潜入六部百官的家里暗中调查,务必抓到江南党的小辫子。”
      常遂安躬身应道:“是,臣遵旨。只是,涉事官员一定行事谨慎,府中也守卫森严,臣怕……”
      “怕什么?”靳羽轲打断他,语气陡然凌厉,“我给你调动禁军的权力,无论动用何种手段,都要把罪证给挖出来。”
      “我倒要看看,这些盘踞在朝中的蛀虫,究竟能嚣张到何时。”
      常遂安心中一凛,意识到眼前的皇帝已经彻底撕下了伪装,如一头下山猛虎,要一口咬断贪官污吏的脖子。
      他低头叩首:“臣定不辱使命。”
      看着常遂安匆匆离去的背影,靳羽轲手指轻轻敲击着御案,陷入了沉思。
      张韫玉的出现是把双刃剑,让本就复杂的朝堂局势更加扑朔迷离,但也让他看到了破局的希望。
      只是,这个女人的心思太深,对她的情报,他还是得留个心眼,不能全然相信。
      而另一边,张韫玉走出御书房,抬头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风拂过她的发梢,带着宫墙内特有的压抑气息,她却仿佛浑然不觉,转身朝着景阳宫走去,步履从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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