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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庆功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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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隆绪大胜归来的时候,上京落下了第一片雪花。上京的雪从不温柔,更像勇猛的契丹男儿。
凯旋的依仗蜿蜒如龙,穿透层层雪幕。两侧是欢呼的百姓。我看到站在人群之首的阿爹,漫天大雪下,他如此坚定地站在那儿。
年少的帝王坐于高头骏马之上,经历了战场的洗礼,已经褪去稚气,越来越有年轻的帝王之气。
宫内大摆庆功宴,整个皇城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殿内炭炉烧的正旺,牛羊肉炙烤的浓郁油脂香混合马奶酒的醇烈酸香。萧太后容光摄人,与耶律隆绪并坐主位,接受着文武百官、各部酋长的朝贺。觥筹交错,笑语喧哗,契丹的豪迈祝酒歌一浪高过一浪。
我也被破例允许喝了一口酒,
可是大辽的酒真的好烈啊,一口就把我干懵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晒入房间。我揉着额角,拥被坐起,努力回想昨夜后来的事,却只剩零星片段。我揉揉发昏的脑袋,走到院中呼吸新鲜空气。
一个石子又一次砸中了我的脑袋。我“哎呦”一声,捂着脑袋怒气冲冲地抬头:“是哪个不长眼的!”
没想到对上的是耶律隆庆更臭的脸。几日不见,他似乎又精壮了些许
好小子,翻墙翻上瘾了。等阿爹回来我一定让他尽快加高围墙。
“哼!”他冷哼一声,单手一撑,利落地从墙头翻下,稳稳落在我面前。耶律隆庆将一把匕首重重的拍在院中的石桌上:“下次不准再弄丢了!”
我低头一看,有点心虚,这是我当时为了赎曹玮典当给角斗场主的宝石匕首。
“你......你从哪捡回来的?”我瞬间心虚气短,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声音也软了下来。
“还没有哪个胆大的商人敢收本王的物件。”耶律隆庆抱臂胸前,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眼神睥睨着我,他脸黑的快要挂下来了,“你倒好,拿我的礼物去买个奴隶,我倒要看看什么奴隶值得本王的匕首!”
我自知理亏,连忙上前一步,习惯性地想去拉他的衣袖撒娇蒙混过关:“好阿兄,饶过我这次吧,下次不敢了。”
手臂碰到我的那一刻,他仿佛触电一般愣住了,飞快的抽回手。阳光落在他耳廓上,我清晰地看到那耳根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
他飞快地瞥了我一眼,眼神复杂难辨,似乎有恼怒,有羞窘,还有一丝慌乱。随即,他猛地转过身,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丢下一句:“下不为例!”再次翻墙而去。
我看着桌上失而复得的匕首。以耶律隆庆这不服输的性子,他知道我拿着他的礼物去赎了个汉人奴隶,一定会想方设法打探此人的身份。届时曹玮身份暴露,恐会殃及全府。
“啧,小姐真是好魅力”一个清冽中带着几分慵懒戏谑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廊柱后方响起,“竟能惹的恒王翻墙会佳人?”
只见曹玮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倚靠在廊柱旁,双臂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他穿着一身契丹家奴的袍服,但穿在他身上,依旧难掩那份属于汉人文士的清雅挺拔之气。
经过这几个月的休养,他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他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明亮而锐利,仿佛刚才那幕戏他已尽收眼底,并觉得十分有趣
“你个死小奴,走路怎么不出声。”但看到他英俊的脸庞,想怼他的话又咽了回去,“你鬼鬼祟祟躲在那里做什么。”
他轻笑一声,踱步从廊下走出,日光洒在他清俊的眉眼上。“在下岂敢。只是方才想来向小姐请教一事,恰巧撞见殿下......嗯,表演飞檐走壁之技。在下不便打扰,只好在此等候。”
他的目光落在那柄匕首上,笑意更深,“如今看来,殿下是专程来归还此物的?但如此不走常路的方式......倒不像是寻常的物归原主。小姐房中的玉盒应该也是恒王赠送的吧?”
说到玉盒,我想起耶律隆绪让我等他回来后再打开,我就把它放在了梳妆台的一角,一时之间倒是没想起。
我不解地问:“玉盒有什么说法?”
曹玮挑眉,显然不信
“怎么你们契丹的习俗,小姐自己不知?”
我知道个毛线啊,你看我这天天不着家的阿爹,谁来告诉我。
看我半天没回话,似是真的不懂,曹玮又道:“看来恒王对你上心了......只可惜啊......”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神看向我院子梳妆台的方向,未再说下去。
“可惜什么,你倒是说完呀”
他的话像羽毛,轻轻搔刮着我心,这种欲言又止让人半猜半就的感觉最难受了。
他嘴角浮起一抹笑,“等小姐长大些就懂得了。”
我白了他一眼,懒得再与他多说。
突然想起耶律隆庆刚刚的话语,我意识到曹玮不能再多呆。
“曹玮”我语气突然严肃,“你来上京究竟为何?是否带有其他目的。”
他收起笑容,脸渐渐沉了下去。
“只是偶然罢了”
“无论你有何种目的,现在都得停止”我看向他,“你该走了。”
他似乎早就做好了打算
他正色道:“其实,在下今日是来辞行的。这些日子的照拂,宝臣铭记在心。若有他日,必定以命相报。”
说完,他朝我拱手一礼,他的眼神瞥向我的闺房。
“可惜在下该走了,不然真想留下参加二位的大婚......这玉盒......你们契丹人还真是早熟......”
他背对着我,潇洒地挥了挥手,身形飘逸地朝着偏门走去,即将踏出门的那一刻,他回头看向我,眼里是我看不懂的情绪。
早熟?大婚?
玉盒,竟是耶律隆绪的心意?可是我的心呢?我的命运又是怎么样的?
曹玮果然是少年英才!但是个做贼的少年鬼才,因为他悄悄离开时还顺走了我一块玉玦!
很多年后,我每每想到此事,都是后悔。后悔当时怎么没让他死在角斗场里,不然现在也应该拿个枕头闷死他。
但命运,其实早已书写完毕。那一日的雪光、墙头少年的怒容,门前的回眸,都深深镌刻在我漫长的人生中,清晰如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