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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角斗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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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隆绪出征后,耶律隆庆也不大出宫找我玩了。于是我骑着跃光,带着阿蓁又去到了外城。
穿过喧嚣的市集,我仍旧觉得耶律隆绪是一个好皇帝。即便边关战事吃紧,外城的百姓仍然安居乐业,他没有因为宋国的侵犯而对这里的汉人赶尽杀绝,无论汉人还是契丹人居者有其屋,耕者有其地。
我坐在馄饨铺吃着热腾腾的小馄饨,阿蓁端来刚买羊奶酥酪。正觉着好不畅快,远处一阵刺耳的铁链拖地声混着呵斥传来
虬髯客商驱赶着一串被麻绳束缚的奴隶,他们个个衣衫褴褛,满身污垢。
我问馄饨铺的大叔:“这些奴隶要去哪?”
摊主头也不抬,语气淡漠得就好似我在询问他今天天气如何。
“这些奴隶啊,看样子是要送去城北的‘角斗场’,他一边说着手上包馄饨的动作也未停,“每个月都有这么一遭。运气好的被哪家贵人看上,买回去当个家奴,运气不好的......”
“运气不好会怎样?”
摊主大叔没有回答我,转身招呼起了其他顾客。
这一下就勾了我的兴趣,顾不得没吃完的馄饨,就拉着阿蓁往城北跑去。
臭,好臭,我对这个角斗场第一感觉就是臭。混合着腐烂与牲畜的味道。我都不知道这些贵族是怎么呆得住的,转念一想,人家祖先就是草原来的,对动物的味道估计早已习惯。
只是我没想到角斗场,看的不是兽斗,而是人与人,人与兽。
一群奴隶比试完,选出最厉害的一名奴隶再与圈养的野兽斗。如果失败了,则直接成为野兽的嘴中餐。其余失败的奴隶如果没有人出价买走,则也会投入笼中成为其他野兽的午餐。贵族往往会出非常高的价格买走最后胜利奴隶。
场中喧声鼎沸,各族贵族、富商围坐四周,叫嚷欢呼,面目在狂热中显得狰狞。场中央,两名奴隶正像野兽般进行着殊死搏斗,泥土已被暗红色的血浸透。
浓烈的血腥味混杂着人群亢奋的汗味,实在令人窒息。
我实在有点看不下去,正欲转身离开。目光却不经意瞥见刚刚获胜的奴隶,他正被奴隶主强行拉起手臂示众。
我仿佛触电了一般,是他,是他!
虽然他满脸血污,浑身污泥,几乎辨不清容貌,但那双眼睛即使在最狼狈的境地,也依旧锐利沉静,甚至带着不屈野性的眼睛。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为何会在这里?
一个宋将之子,为何会出现在上京,还是这般狼狈模样。到底是一时不慎还是故意为之?
我若不救他,他可能今日就会被投入虎笼喂了野兽;我若救他,他是宋人,恐会将韩府陷入不利之地。
可他在汴梁时,他发现了我和阿爹的身份,并没有揭发。
我陷入了救他还是任由他被野兽撕咬的两难之间,最后还是下了决定。
我招呼跑腿的过来,告知他让家主来见我。
杂役小哥起先一脸的不相信,当我是个又来闹事的疯子,正想招呼打手将我赶出去。阿蓁反手一把弯刀架在了他脖子上,亮出府牌。
待他看清我腰间的玉牌和身旁的阿蓁,不敢怠慢,匆匆跑开。
众人惊吓,纷纷远离。
很快,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小跑过来,请我上座。
他脸上堆着谄媚的笑,眼神却精明地打量着我:“这位贵人,不知有何吩咐?可是看中了哪个奴儿?按规矩,得等这场......”
“规矩?”我冷声打断他,“管事的可清楚我的身份?此人我看着不错,正好我缺个合意的家奴,就他了。若是你胆敢再阻拦,我回去便禀报父亲,让他好好查查你这场子里还有多少来历不明的汉人。。”
那管事脸色瞬间一变,只见他眼珠一转,立刻赔笑:“贵人言重了!既是韩小姐看中的,小的岂敢阻拦。只是.....这小奴隶是花了些本钱弄来的,您看......”
我不愿再多做纠缠,一把扯下耶律隆庆送我的那柄镶宝石匕首,拍在他面前的桌上:“这个,够抵你的本钱了吧?人,我现在就要带走。”
说罢,我不再看他,示意阿蓁去取人。
回府的路上,我闷闷不乐地牵着跃光走在前面,阿蓁牵着奴隶少年跟在我身后。
那把匕首是生辰时耶律隆庆送的,我得尽快想办法把它赎回来,但是我上哪搞这么多钱。
想到这里,我就恨不得上去踢这奴隶一脚。
我悄悄从后门回到院中,阿爹还是没回来。
我让阿蓁解开了捆绑他双手的麻绳。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尽管虚弱不堪,却仍试图挺直脊背。
“没想到会是在这般情形下......再见”。他朝我拱手行礼,“多谢韩小姐救命之恩。”
“我救你,你可别搞什么老什子恩将仇报刺杀的那一套。”我不太高兴道,“你最好老实待着,别有半分异动,不然......”
我朝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想吓唬吓唬他。
“韩小姐请放心,今日之恩,宝臣没齿难忘。”
我这才注意到他站立姿势怪异,似乎腿上有很严重的伤。
“我不问你为何会来大辽,还是这副落魄的模样。而且我会请医师来治疗你,但你不可透露自己的身份”
我示意家奴将他抬到柴房安放,又让图雅请来府医。医师掀开他的裤腿时我才知道,他一条腿伤的很重,伤口深可见骨。
伤口四周的皮肤已经有些腐烂,必须立刻蒯掉腐肉。
医师检查完伤口,有些不忍道:“待会我下刀会很疼,你忍着些”
曹玮点头,从破衣服上扯下一块布,团起来咬在嘴里。
我看着他疼的脖颈处的青筋已暴起,却仍是不发一声。我看着有些焦心又有些心疼,但又不知道能为他做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医师终于清理干净腐肉,随后给他的伤口处撒上厚厚的药粉,包扎起来。
他松开咬紧的牙齿,仿佛脱力了一般,额头满是细细密密的汗。我看着他惨白的脸,真怕他死在府里。
我无意间摸到腰间的荷包,便随手一扯塞进了他掌心。
“这里面有护身符,有它护着你你定会没事的。”
话毕,我便走出了柴房,回到自己院中。
第二日,父亲知道我从外面买了个奴隶回来,有些愠气。生气我将冒失将身份未明的人带回府中,置自己的安全于不顾。
我好求歹求,撒了半天娇,阿爹才允许他留下。待见到昏迷的他后,眉头紧锁,似乎察觉到不对劲。
走出柴房,阿爹蹲下来身来,与我平视。
“阿鸢,他是汉人,你为何要买下他?”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说我想弄清楚他为何会出现在上京?还是说他就是宋军将领之子?
纠结了半天,我还是决定替他瞒下身份。
“我觉得这个汉人可怜,我不买下,他便要被角斗场主丢进去喂野兽了。”
阿爹明显是不相信我说的,但又架不住我的哀求,丢下一句“以后不可再去此种地方”便离去了。
不多时,柴房门口出现不少健壮的家丁严密看守着。阿爹也给我院子增派了几名家丁。
曹玮的伤恢复的很快,也不知道是该夸医师的医术高超还是感叹年轻就是好。
自从他入了府里,除了养伤并没有其余的动作,渐渐地阿爹也撤去了几名看守的家丁,将他挪到了环境稍好一些的下人房中。
我时常暗中观察他,试图看透他潜入辽国的目的,他却藏得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