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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五十四章 ...

  •   赵之树悄悄来京市了,他说,我知道你不好过,今天飞港城,后续我来处理。
      朝恩问,这是谁的意思?
      他说,方老板。

      赵之树在撒谎。

      被带走前,方默正踌躇满志,怎么会想到安排后事呢。
      金黄银杏叶飘到脚边,她问,到底是谁?

      街道徜徉,赵之树疾驰而去,沿路落叶又被秋风卷起,银杏果的味道总是这么难闻,梁明宪拨开风,“方默也会同意的。”

      “方总的态度还有价值吗?”她问。

      梁明宪实在太了解她了,朝恩说好听点是坚韧,节操棱棱,说不好听点,就是顽固,一根筋,认死理。
      让她承认自己错了,比杀了她都难。
      于是他说,“只有方默自身够硬,就有办法。”

      “那我就更不能走了。”

      “谢朝恩,你究竟在想什么?”梁明宪拉住她。
      顾家那边,顾京帆和Terry都出国了,方默这边,他女儿也紧急离开了,任何一边盖棺定论她都不会有好结果,还留在这儿做什么?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她看向他,一字一顿,“我哪都不去。”

      若在乎什么名头什么职位,早八百年前就另谋高就了。
      她不是没地方去,但总希望能不一样一点,再不一样一点,就像露珠一定要从荷叶上滑落,层层涟漪后,再与全世界的水重逢。
      总要留下点什么。

      邱香楠说市分行是火坑,谢谢你救了我。
      她说,不,是我要谢谢你。

      谁不想当英雄呢?

      梁明宪说,“朝恩,你在逼我。”

      不,她爱他,但绝无拿爱意逼迫任何人的企图。

      但梁明宪知道,朝恩就是在逼他参与周旋,他静静看着,他想,朝恩一定受了很多委屈。

      她的话到嘴边会拐弯,雾里看花。

      朝恩总是这样。

      受了天大委屈也闷在心里,并不是想让人来猜,只是不想任何人知道她会因什么伤心。
      就像露珠挂在花瓣上,他看到了,于是伸手去接。
      露水回到花苞里,一眨眼,花儿不见了。

      任何人,所有人,包括魏文心,包括他。

      他陡然想起数年前的深夜,他们突发奇想驱车至西山公园,也是这样的秋天,只是在万籁俱寂的深夜。

      池水边,长廊上,她窝在他怀里,她说,“你的呼吸好热。”
      他敞开风衣裹住她,她说更热了。

      水面泛起一层一层涟漪,她说她妹妹想去普林斯顿,他点点头,又问,这么久了,没有其他想要的吗?
      他垂眸看着她,总是觉得给的不够多,抱的不够紧。

      “想要的东西我会亲自拿到手。”看着满池残荷,她又轻轻叹息,“无一例外,又都失去了。”轻似夜风飘渺的注脚。
      她并不为此伤怀,只抬头望向他,在他下颌落下轻轻的吻,“所以我希望我身边的人多得到一点,这样不算失去太多。”

      他抱紧她,“钻石恒久远,会永远陪着你的。”
      “不,我不喜欢钻石。”她轻巧地笑,“我喜欢海螺珠,它的色彩会随时间流逝,二三十年后,我人老了,珠也黄了,就永远属于我了。”

      他说,“好。”

      同样的秋风飘起,混着银杏叶,在烈日下,朝恩会说什么呢?
      近十年血汗血泪不想再失去?想做的事就一定能做到?帮不帮都不在乎?

      隔着一片两片叶子,梁明宪看向她,车流啸啸,她说,“不聊了,我要回去工作了。”
      她一步两步转身离开,三步四步停住回头,五根六根碎发飘在额前。
      “明宪,你不爱她。”

      昨天和Mike吴争吵后她就悬心吊胆,看到验孕棒上的两条杠后心都死了,谁是孩子爹昭然若揭。
      今天还是不死心,和赵之树梁明宪聊完后又匆匆跑了趟医院,离开时总觉着有道诡异的视线黏在身后——不会是Mike吴吧?

      但她管不了这么多了,赵之树有急事找她商讨,从医院匆匆赶往西郊厅,讨论会已经开始一个小时了,悬而未决。
      赵之树暗中进京,大有祸水东引的筹谋——彻底弃掉宗立诚,让华卓乱起来,为同派系其他人撤退争取空间。

      但他犹豫了。

      能成功吗?宗立诚反水怎么办?玩脱了怎么办?会不会所有人都跑不掉?二十年经营因他的决策毁于一旦怎么办?以及···霍家会下场吗?

      都说板荡识诚臣,但新时代没有君臣,她也绝非诚臣,但自认有些胆识,她冲进包厢,掏出打火机,噔的一声,那些或黄或灰的符纸化作灰烬。
      屋里的男人们惊诧地望过来,道士和尚被她赶出去。

      “只有不确定的事,才会求神问佛,但现在情况已经非常明确了,何必多此一举,扰乱人心?
      她继续道,“没什么可犹豫的。如果所有风险都能被扼杀,就不会涌现英雄了。”

      项凯说,“行,那你想办法给宗立诚传话。”
      国庆结束后的第一个工作日,宗立诚被诓来京市,一下飞机就被人拦截,至今无影无踪,无声无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赵之树低着头。

      她说,行。

      要干就干,都动起来,赵之树今夜就飞南省当孙子,项凯现在就去给人扇巴掌。
      朝恩说,顶层有顶层的动作,下面也有下面的动作,宗立诚这边我全权负责。

      她既然敢鼓动,自然愿意付出代价,效率第一,酒局就在今晚

      但酒局上怎么会有他呢?

      苗二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笑嘻嘻盯着她,窗外落起雨来,霓虹在雨幕中晕染成模糊的光带,一场秋雨一场凉。

      督察长说宗立诚被上面提走了,但要带句话也不是不行。

      苗二突兀地贴过来,皮脂人油味混着酒气钻到鼻子里,她微微往旁边坐了点,苗二嬉皮笑脸地挪过来。

      至于代价嘛…不要钱,不要资源,不要人情。
      只要她跳舞。

      “随便扭扭就行。”对面的眼镜男裂开嘴,又指着满桌的人,“他们不挑食。”

      好像吃了一大口猪油,堵在心里直犯恶心,又不不得应付。
      她搪塞过去,说,还是喝酒吧,多少都奉陪。

      一个年轻白净的瘦高个走过来,手搭在椅背上,低着头,舔了舔嘴唇,蔫坏蔫坏地。
      “那就先来三杯。”

      三杯后又三杯,三杯后又三杯,再三杯,苗二给她倒酒,带着汗渍的手有意无意擦过她手背,她分分明明地闪开。

      她想,不喝又能怎样呢?

      她其实是很能忍屈受辱的,甚至说对精神伤害有些后知后觉的钝感力,往往很快就能平复下来。
      辛觉按着她扇她耳光也好,奚明禾用假耳环羞辱她也罢,甚至是徐小姐轻飘飘地展示阶级蔑视——
      她都不是很在乎。
      只要活着,总会伤害一些人,和被一些人伤害。

      她好面子,会记恨让她在大庭广众下下不来台的人,有机会一定会报复。
      所以那巴掌她当晚就扇了回去,所以她一定会让Mike吴和林主任付出代价。

      至于奚小姐,是她送上门来有求于人,至于徐小姐,是她对不起人家。

      她并不害怕丢脸。

      她害怕失望,害怕别人对她失望。
      昨天猫哥轻飘飘越过她,她夜半从噩梦中惊醒,濡湿的头发贴在脸上。

      苗二嗤笑, “妹妹,不就是想上位?你长这么漂亮,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真想当寡妇立牌坊,也得给我们留扇门啊。”

      哄笑声四起。

      督察长慈眉善目和稀泥,年轻人,心胸要开阔,怎么一点玩笑都开不起呢?这个态度,我怎么能放心传话呢?

      窗外风雨骤起,暖烘烘的熏人酒气堵在毛孔里,好似逐渐收紧的大网。

      她想,是现在把酒瓶砸他们脸上,还是日后送他们吃牢饭呢?

      总得相信点什么。
      她站起身,端起酒杯,小腹一阵阵痉挛,手脚止不住发冷。
      那相信一年后吧。

      她可以等,等一切都回到正轨,这杯不喝下去,未来还有千杯。
      已经这样了,怎么能不继续等下去呢?

      但霍朝焕来了。

      “砰”的一声巨响,包厢门被猛地踹开。

      一道高大的身影逆光而立,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地板上晕开深色的水渍。

      哦,是霍朝焕来了。

      霍朝焕大步流星走进来,夺过酒杯,一饮而尽,他冷笑一声,“这杯我陪你们喝。”

      苗二脸上的笑容僵住,督察长举杯的手悬在半空。
      所有人都愣住了。

      当然,她也是。

      霍朝焕怎么来了?

      华卓副总裁马冠容紧随其后。

      看着马冠容一巴掌一巴掌扇了上去,她想,这个人是君父权力的容器。

      她又想,霍朝焕的伤好了吗?

      想到那一刀,她心中一紧,下意识退后一步,霍朝焕却并未注意到,他看起来生气极了,下颌线紧绷,神情冷冽,连背影都透着危险的压迫感。

      下一秒,枪口对准苗二的眉心。

      苗二霎时吓得面如土色,瘫软在地,枪口也随之下移。
      霍朝焕上膛了。

      一旁的瘦高个裤腿濡湿,一道水线流到瘫在地上的督察长身上。

      她连忙上前搭上他的胳膊,摇摇头。
      不至于,不至于…甩两巴掌就行了,狠一点让他们坐几年牢。
      搞出人命就没必要了。

      见霍朝焕收起枪,马冠容松了口气,声音不由发抖:“霍副会长放心,我一定处理好。”

      霍朝焕说,“孩子还在就二十年,孩子不在…”他面色冰冷,目光转向马冠容,“你看着办。”

      马冠容冷汗直流,也没想到还有这一出,这群人真能作死啊,但霍朝焕不是不要外面的小孩吗?

      算了,这也不是他能操心的事。
      马冠容连连应是,看来得赶快搜罗这些人的罪行,从严从重从快。
      老天,千万别牵连他,他完全不知情啊。

      谢朝恩也愣住了。
      啊?什么孩子?不会以为她怀孕了吧?霍副会长又听哪个长舌夫嚼舌根了?

      直到去医院的路上她都还在解释,“领导我没怀,恶心呕吐没来例假是作息混乱和压力过大导致的。”

      “宇德看见检测报告了。”

      又是杨宇德,这男的嘴怎么这么碎,“他怎么翻人垃圾桶啊!”
      她继续道,“他翻人妇产科垃圾桶,肯定随便一捡就是怀孕的报告啊,他没看名字吧!”

      “怎么对着我就这么伶牙俐齿大呼小叫?”

      司机开的很慢,雨刷器有节奏的摆动着。他的手忽然覆上她的小腹,阵阵温热传来,她只觉得别扭的要命。
      霍朝焕看向她,“窝里横。”

      “我真没怀孕。”她只觉得好累好累,酒精一点点融在血液里,催的她头昏脑胀。
      谁来体验一下她每天的高浓度情感冲击就知道了,心如止水都是练出来的。

      “把关心的事放心交给我,好吗?”霍朝焕压住眼底暗涌,“朝恩,作为父亲,我有权知道真相。”

      真相就是,她真的没怀。

      检测报告很快出现在霍副会长手里,他抓着那页检测报告,坐在医院的椅子上,单手撑着额头,低垂着。
      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朝恩站在一旁,“我都说了没怀,你还不信。”
      她继续道,“我又不是傻子,怀了我肯定不会喝酒啊。”

      霍朝焕垂着头,她看不到他的神情,只依稀感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坠坠的失落。

      人有时候也贱,她竟然有些心软了。

      医院的消毒水味萦绕鼻尖,她蹲下身,轻轻抱住他,“朝焕,今晚…感谢你的出现,我很感动。”
      “我不该拿刀伤你,你有错我也有错,”

      见霍朝焕没什么反应,她转而轻松安慰道,“哎呀,不就一个小孩嘛,你什么身份,还怕没小孩?”

      半晌,空气中响起霍朝焕的声音,“我同意保持私下关系,以后每周末见面。”

      话音落下,他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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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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