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搂》葫芦里卖糖

37、什么资格

　　　　陈许佑没有想到关于他的那些不堪的谣言，突然像发了根的土豆，一发不可收拾。

　　他有些无措，突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原本万般想掩盖的东西，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课上到一半，陈许佑就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去了医务室，他的手开始无缘无故地发抖，连笔都拿不住，沉寂好久的病也在这一刻被唤醒。

　　等他翻书包想找到药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吃药了。

　　他把手臂藏进袖子里，极力地想要遏制住躯体化带来的症状，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病就这么突然的发作了，不想让同学和俞序看见他这一幕，不然他千方百计掩饰的东西就再也藏不住了。

　　“你怎么了？”

　　校医务室里，值班的校医看见他一言不发的躺在病床上，以为他是发烧了，又给他拿了温度计测量体温。

　　陈许佑捂着自己的肚子，连呼吸都小心翼翼，这种快要窒息的感觉死死地揪着他的心，还伴随着一股股恶心的感觉。

　　“你有什么基础病吗？”

　　校医问。

　　陈许佑艰难的摇了摇头。

　　“那你是哪里不舒服？”

　　陈许佑强忍着睁开眼，眼泪从脸颊下滑落出来，他的手比之前更抖了，他按住自己的手说：“我“、我就是吃错东西了，胃有点不舒服。”

　　“吃错东西了？”校医有些着急，“你看起来很严重啊，还是去医院吧。”

　　“不，我不用……”

　　陈许佑强撑着自己下床，他不要去医院。

　　“你要是在学校吃了什么东西，学校是有责任的。”

　　“没事，我就是吃了冷的东西，缓一缓就好了。”

　　他从兜里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马上要下课了，他得赶紧缓过来。

　　“谢谢医生，我好多了，我就先走了。”

　　“哎！同学你……”

　　陈许佑扶着墙走出医务室，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一盏盏亮起。

　　刚拐过楼梯口，就撞见抱着一摞作业本的俞序，对方的目光瞬间落在他苍白的脸上，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脸色怎么这么差？校医怎么说？”

　　陈许佑顾不上掩饰自己还在发抖的手，强撑着扯出一抹笑。

　　“没事，就是早上吃了冷的东西，所以胃不太舒服。”

　　俞序伸手想碰他的额头，却被陈许佑下意识偏头躲开。

　　俞序盯着他泛白的嘴唇，没再追问，只是把作业本往怀里拢了递给他一瓶热水：“刚从办公室打的。”

　　陈许佑迟疑了两秒，还是接了过来，瓶子是俞序的，他把瓶身都洗干净了才给他。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此时下课铃声响了，楼梯间传来细碎的议论声。

　　“那个一班的真的有这么离谱？”

　　“对啊，我是看论坛里的人说的，听说那个人跟一班新转来的以前在一个学校读书。”

　　“不过一班那个男生长得挺帅的，被人喜欢也不稀奇吧。”

　　“你懂什么……”

　　陈许佑的脚步猛地顿住，下意识去看俞序，俞序沉着脸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走去冷冷开口：“背后议论别人很有意思？”

　　议论声戛然而止。

　　几个说话的女生看正主都来了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各自连忙跑开了。

　　“走吧，回去了。”

　　俞序回头看他一声，陈许佑回神，跟在他后面走进了教室。

　　教室里的同学看见陈许佑眼色闪了闪，看见他的脸色不好，还贴心地问他身体怎么样。

　　陈许佑有些受宠若惊，刚要回答俞序就替他开口：“没什么，你去把作业发下去。”

　　被点到的同学不情不愿的拿着他递过来的一碟作业挨个发。

　　陈许佑回到座位上，手已经不抖了。

　　他喝了一口热水，觉得有些烫，自己现在在逃避什么？错的又不是他，他为什么还要摆出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这样，俞序迟早会看出破绽。

　　“喝完了？”

　　俞序看着放回他桌上的保温杯有些无奈。

　　他扯出一张纸，把滴在桌子上的水渍擦干净，然后摇头：“没，有些烫，喝不下。”

　　俞序没有强求，只是把盖子打开晾着，瓶里的蒸汽一股股的从水面上冒出来，湿热的温度被窗外吹来的风给吹散了，而散开的水汽却附在俞序的脸上，又在他的眉毛和睫毛上形成几团小水雾。

　　“那就等冷了再喝。”

　　等到了放学，俞序又被叫进了办公室，他刷着手机百无聊赖的在办公楼下等他，不知不觉间点进了学校的笑谈，一格有80多个点赞的评论，让他一愣。

　　如炬的眸子里闪烁晦涩的暗让他感到彻骨的冷。

　　这是一条说俞序的评论。

　　评论账号叫“三竖。“

　　陈许佑死死盯着这两个字，因为这两个字他无比熟悉，以前的戴星川的网名就叫“三竖。”

　　会是这么巧吗？

　　评论的内容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陈许佑眼底：“那个叫俞序的不就是三年前蒲城中学斗殴事件的学生吗？新闻上说他不仅把人手给打断了，还差点害死同学……”

　　下面的回复早已炸开了锅，有人附和“楼主真敢说，我是他初中同学，他初中就是个混混，什么都干过。”

　　“不过他成绩确实很好，有人说他大哥是烂街巷的人，那里的人都吸过毒……”

　　“三竖”这个名字太扎眼，让他忍不住去怀疑。

　　想起戴星川，他就恍了神。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南江三中的学校论坛里，还发这种诋毁俞序的评论？

　　“陈许佑，走了。”

　　俞序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陈许佑猛地抬头，看见垂暮的阳光落在俞序身上，勾勒出他稍显温和的轮廓。

　　回到家，奶茶跑到门口迎接他，给爸妈打过电话后，他就准备洗澡。

　　找衣服时看见了压在最底下旧手机。

　　他充上电开了机，登陆陆好久没有登录的社交软件扑面而来的各种信息，又骂他的，警告他的，诋毁他的，讨厌他的，还有安慰他的。

　　他不想去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信息，只是点开了戴星川的对话框，看着他发来的无数条信息，觉得头有些疼。

　　陈许佑没有把他删了，因为他是将以前连所有的账号都摒弃了。

　　他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一连上网，手机里的那些延迟的消息就全弹了出来，每一次闪烁都像在拉扯他的记忆。

　　戴星川最近给他发的消息是上个月初国庆节的最后一天。

　　他给他发了几条消息，跟他说了很多对不起，陈许佑没有回复，他微微吸了一口气，在键盘上打出一行字。

　　“为什么要这么做？是觉得我活的太好了是吗？”

　　他发过去一张截图。

　　“你们可以随便诋毁我编造我，但你们不该把别人牵扯进来，戴星川，这是我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你，别动他。”

　　“喵——”

　　奶茶轻轻蹭了蹭他的裤腿，软乎乎的身子贴着他，缓和了一点他心中的焦虑。

　　不一会儿，几则新的消息弹了出来。

　　戴星川迫不及待给他打了一则电话。

　　陈许佑点开通话，他倒是想听听他怎么解释的。

　　“阿佑！你没有把以前的账号给注销？”

　　或许是许久没有联系上陈许佑了，他一接通电话，语气里就满是惊喜。

　　“……”

　　“我跟你说，你身边那个叫俞序的，他就是个混混，我查过了，他以前差点把人打死，这种人，你呆在他身边很危险。”

　　“你平时跟他离远点，少跟他接触……”

　　陈许佑静着这段话，只觉得荒谬。

　　他眼底淌着几缕恼气开口：“我tm的怎么样关你什么事？”他实在忍不住爆粗口。

　　“你以为你是谁啊？你是不是搞错了？我该远离的是你才对，你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说完，戴星川还没开口，他就把电话挂了。

　　这句话像一把锥子，狠狠锥进戴星川的心里，他知道陈许佑现在很讨厌他，但他就是没有办法忘记他，要我说他现在是厚颜无耻之徒都无可厚非。

　　挂了电话，陈许佑抬手就把旧手机扔在沙发上，他躺在沙发上，将脸埋进抱枕里，用力捶打在沙发上。

　　奶茶跳上沙发，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背，发出轻轻的呼噜声，像是在安抚他。

　　手机屏幕还亮着，戴星川没再回他的消息了。

　　他关了手机，窗外的霓虹灯照进了客厅里，地墙面上投下一片五颜六色的光斑。

　　陈许佑起身去洗澡，热水浇在身上，他看见了手腕上的那条已经愈合很久了的伤疤。

　　伤口是好了，但疤痕却永远存在。

　　陈许佑忽然有一种无力感，就好像以前所有的经历都是一场梦，只要一闭上眼，噩梦就会浮现，而好梦，却遥不可及。

　　洗完澡出来，手机响了，是俞序发来的消息。

　　“你记得烧点热水喝，要是懒的话，可以来我家接，别喝冷的不然胃不舒服。”

　　他突然埂住了。

　　他知道自己的人生绝不会不是一帆风顺的，他时常会有游离在生死之间的不安感，可这种感觉却在面对俞序时全都迎刃而解了。

　　如果连这点幸福都要被夺走，那他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撑下去了。

　　入了冬的北州天气很冷，刺骨的风会透过所有可以透过的缝隙去取代温意，陈许佑攥着手机，指尖泛白，眼眶却慢慢热了。

　　良久，他回复了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