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搂》葫芦里卖糖

36、离开你后

　　　戴星川从小是一个嘴巴甜，倍受长辈喜爱的孩子，他以前的生活很简单，只需要快乐就好了。

　　这份快乐曾经来自于对他无微不至的家人，来自于看着他长大的街坊邻里，来自于妹妹和好朋友从小长大的情谊，可就是这样一份快乐，却被他亲手给打破了。

　　他做错了吗？

　　他在心里无数遍问自己，依旧没有答案。

　　他对爱的理解是被生活所赋予的，凭什么就说他错？

　　戴星川觉得自己陷入了深渊，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一条裹满泥浆的鲶鱼，他游不远，也跳不高，哪怕他拼了命，却还是在泥潭里打转。

　　他错了吗？

　　他问外婆，外婆没直接回答，只是在院子里是望着院角那棵老槐树，声音像晒透的棉线，又干又脆：“星川啊，你爸走的那年，你才刚会喊人，小时候你总说讨厌他，现在倒是跟你爸越来越像了。”

　　戴星川垂着头，鞋尖碾着地上的蚂蚁洞。

　　是，他小时候最讨厌别人说他没有爸，他觉得家里的悲剧都是那个男人造成的，怨恨他他没有担当，可是有一天，他突然就理解了。

　　他看见了旧衣服里爸爸和另一个男人的合照，即使跟妈妈结婚，结婚照上他都没有笑过，而那张照片里，爸爸笑的很幸福。

　　他在照片背后写了一段话：“阿哲，我要结婚了怎么办？”

　　他的语气那么无奈，仿佛婚姻对他来说就是一场赴死的战争，他说的好可怕，可怕到戴星川立马就原谅了他。

　　或许他爸是勇敢的，为了爱不顾一切，哪怕他们再也没有联系过，他也知道，想要跨出这一步有多难。

　　后来，他问妈妈。

　　妈妈突然狰狞着脸，恐惧愤怒的斥责着他嘴里的每一个字。

　　她说：“你们姓戴的就没一个好人，骨子里带着卑劣的本性。”

　　骂着骂着，她就哭了。

　　她又说：“星川，我们家只有你一个男孩了，妈妈这辈子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求你做个正常人，结婚生子，安度晚年。”

　　戴星川的手被她死死抓着，他想挣脱却怎么也挣脱不了。

　　他做错了吧。

　　最后，他问妹妹。

　　戴星淼冷冷看着他，说出了这辈子最难听的话。

　　“是他勾引你的吧，你们背着我做这种事难道就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亏我以前那么喜欢他，一个是我哥，一个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做！”

　　“你必须跟他断干净，从此以后再也不许见面，哥，是他不正常，他才是那个精神病啊！”

　　学校里的流言跟星淼有很大关系。

　　他们是亲人，亲人之间就该无条件包容对方，所以戴星淼对陈许佑做的一切，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想一碗水端平，他不想让妹妹伤心。

　　可他忘了，他根本就端不平，陈许佑自认倒霉，他跟他绝交了再也没说一句话。

　　学校里的流言蜚语越来越严重，严重到已经上升到了人身攻击。

　　陈许佑被针对了。

　　他在体育场被几十个男生用球砸，在课桌上被人写满垃圾变态的文字，就连老师都在有意无意的纵容欺负他。

　　他想去阻止，可都来不及了。

　　他跟同学解释，那些人只是对他冷嘲热讽，他向老师举报却被人揪着领子威胁，他想过保护陈许佑，却胆怯害怕面对流言蜚语。

　　陈许佑其实说的不错，他就是个胆小鬼，着急伪装自己又想着撇清自己，说到底，是他把陈许佑害成这个样子的。

　　陈许佑十六岁生日，是一切恶梦的开始。

　　戴星川时常会想，如果当初他们没有送他那台单反，他们们没有拍那张照片，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了。

　　“星淼今天在学校跟人闹矛盾了，”妈妈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里响起，“你的同学们都再说这些，星川，不要再做丢脸的事了好吗？”

　　丢脸？

　　戴星川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可那又怎么办呢？

　　他想他想的快疯了。

　　他是错了，错在是他让陈许佑把那张照片设置成屏保，错在他太顾及妹妹的感受对陈许佑做出的实质性伤害，错在他太听话，就这么放任他离开。

　　回过神的戴星川躲在房间里，还反锁了门。

　　人越是自封太久，就越容易胡思乱想，他几乎每天都能梦见他，还梦见了那个缠着他的少年。

　　想到这里他沉了沉眸子。

　　他现在在学校被戴星淼管着，回了家还要被妈妈外婆搜身上交所有电子设备，就好像自己是什么无恶不作的坏人，从白天到夜晚不间断监视着。

　　卧室里唯一能用的电子设备就是一台用来学习的平板电脑，家里的网线也被监管了，晚上回来只有两个小时学习时间可以用来上网

　　戴星川打开平板，他已经用尽了所有能够联系到陈许佑的手段，上次去研学说的话没有完全说清楚，他可以低三下四乞求陈许佑的原谅，但他无法忍受陈许佑跟别人走太近。

　　他咬着唇，点开加密相册，里面存着几张没被删掉的合照。

　　照片里陈许佑笑着比耶，阳光落在发梢，他盯着看了半分钟，突然点开搜索框，输入陈许佑新学校的名字，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两小时的上网时间在倒计时，他不敢浪费，翻遍了南江三中的学校论坛、校友群，终于看见了陈许佑的近况。

　　那是一段他在舞台上表演的视频，视频里他跟另外一个人站在一起，戴星川的呼吸猛地一沉，指甲狠狠掐进掌心。

　　又是那个叫俞序的人。

　　视频里俞序跟陈许佑站在一起鞠躬，漫天的金色彩带从舞台上方落下，他指尖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手背，两人相视一笑，随即一同落幕。

　　戴星川盯着那帧画面，平板被他攥得发烫，指节泛白，他能够看出，视频里的陈许佑是发自真心的笑。

　　他的呼吸越来越重，指腹在屏幕上反复摩挲，不经意间，他往下翻看校友的评论时，却发现了那个叫俞序的人，仿佛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蒲城三中，杀人放火……”

　　戴星川的目光像被钉在“杀人放火”那四个字上，神色沉了沉。

　　他手指飞快滑动屏幕，翻找更多相关评论，只可惜关于俞序的事情实在太少了。

　　他退出后台又去搜索这个蒲城三中。

　　接连搜索了几个关键词居然真的找到了事关俞序的问题。

　　三年前，蒲城三中的斗殴事件，其中有一人重伤，六人轻伤，还有一人轻度脑振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