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夜雪》哟鹿鸣

9、暗涌·惊澜

　　第八章暗涌惊澜

　　李代抵达镇北关时，战事正酣。

　　关墙之下，尸骸枕籍，断箭残刃插在焦黑的土地上，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血腥的混合气味。北狄人的进攻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撞击着摇摇欲坠的关隘。

　　傅廿辉身先士卒，玄甲已被染成暗红，他像一尊永不疲倦的战神，矗立在最危险的位置，他的怒吼便是守军最强的战鼓。李代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大波澜，他迅速融入，以监军司马的身份，却干着最危险的侦察与策应之责。

　　他带来的详细舆图发挥了作用。一次夜间，他精准判断出北狄一支精锐小队企图利用一条隐秘山道进行迂回偷袭，提前设伏，尽歼来敌，确保了关墙侧翼的安全。傅廿辉看他的眼神，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认可。

　　然而，暗处的冷箭比明处的刀枪更致命。一日，军中粮仓突然失火，虽抢救及时，但仍损失部分存粮。调查指向看守士卒不慎引火，但李代却在灰烬中发现了猛火油的痕迹。他不动声色，将线索压下，暗中扩大了监视范围。

　　他知道，母亲的触手，已经伸到了这血火战场。他不仅要防北狄的明枪，更要揪出身边的暗鬼。他写给太子的密信中，除了军情，更多了关于内部清查的汇报。

　　京城：波谲云诡

　　皇宫大内，气氛微妙。

　　长公主李祯以“侍疾”为名，获准时常入宫。她表现得极为“尽心”，亲自为皇帝擦拭、喂水（经严密检查的清水），诵读诗文，神情哀戚而专注。然而，她真正的目的，并非在此时对皇帝下毒——那慢性毒药早已通过皇帝身边被收买的太监，日积月累地融入皇帝的饮食汤药之中，使其精力日益衰颓，如同温水煮蛙，不会立刻引起警觉。

　　她的目的，是将自己置于风暴中心，吸引太子所有的注意力。她深知，自己越是靠近皇帝，太子就越是紧张，布防的重心就越是集中在寝宫周围。她要以自身为饵，牵制太子的精力，为她分布在朝堂、军中的其他势力运作，争取时间和空间。同时，她也想亲自观察，太子究竟掌握了多少她的把柄。

　　太子李弘与苏皇后洞若观火。他们加强了寝宫的守卫和查验，但重点并非防范李祯当场下毒，而是监视她的一举一动，记录她接触的每一个人、说过的每一句话，试图从中找到她与北狄勾结、以及此前长期下毒的证据链。这是一场耐心的较量，双方都在等待对方先露出破绽。

　　时机，在一个飘着细雪的夜晚，似乎出现了。

　　李祯在侍疾时，以“陛下唇干”为由，要求亲自用沾了温水的棉帕为皇帝润唇。这是一个极其细微，看似充满关怀的动作。

　　“姑母，且慢。”太子李弘的声音适时响起，他缓步走入，身后跟着苏皇后和太医令。他目光平静地看着李祯手中的棉帕，“此等小事，何劳姑母亲力亲为。交由宫人即可。”

　　李祯的手顿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被质疑的“委屈”与“不悦”：“弘儿这是何意？难道本宫连为皇兄润唇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苏皇后上前，温和却不容拒绝地接过她手中的棉帕，递给身旁的医女：“长公主殿下误会了。太子是忧心您劳累。况且，陛下龙体关乎国本，一切入口、近身之物，皆需按例查验，并非针对殿下您一人。” 医女立刻当众用银针、药剂检验了棉帕和水盆。

　　结果，自然是无毒。

　　李祯冷哼一声，拂袖道：“既然如此，本宫便不在此碍眼了！” 她故作愤然离去，心中却冷笑。她本就没打算此刻下毒，此举不过是为了试探太子监控的严密程度，并加剧这种“太子对至亲姑母都严加防范”的紧张氛围，以期在朝臣中营造太子“刻薄寡恩”的舆论。

　　太子李弘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神深邃。他知道，这次没有抓到实质把柄，但李祯的试探行为本身，就说明她已经开始急躁了。他下令：“继续严密监视，不得松懈。重点排查她近日接触过的所有宫人，尤其是……负责陛下日常汤药的那几个。”

　　虽然没有发生预期的激烈冲突，但这场无声的较量，让双方都更清晰地看到了彼此的底线和策略。长公主被变相地限制了在皇帝身边“动手动脚”的自由，而太子则更需要尽快找到她长期下毒以及与北狄勾结的铁证。

　　消息传出，傅鸾与墨辞在墨香斋分析后认为，长公主此举是以退为进，看似受挫，实则将矛盾更清晰地摆上了台面，未来的斗争将更加复杂。

　　而远在镇北关的李代，收到京城消息时，正与傅廿辉一同研究下一步的作战计划。得知母亲被严密监视，他并无意外，只是更加快了在军中肃清内奸的步伐。他知道，京城的对峙已至关键时刻，北境的胜负，将直接影响天平的倾斜。

　　风暴在看似平静的海面下，积蓄着更强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