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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北风·骤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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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北风·骤起
中秋惊变的血迹尚未干涸,晏京城已彻底撕去了歌舞升平的假面。皇帝李晟昏迷不醒,深居寝宫,由苏皇后亲自照料,非召不得入。太子李弘临危受命,以监国身份坐镇东宫,一道道政令如同绷紧的弓弦,射向帝国的四面八方,尤其是烽火连天的北境。
镇北关的军报一日紧过一日,字里行间都浸透着血与火。北狄大军有备而来,攻势如潮,守军伤亡惨重,关墙数次告急。傅廿辉虽已持虎符星夜驰援,但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就在这风雨飘摇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机遇”落在了李疆头上。某日,一封未曾署名的密信,连同几份看似无关紧要的边境粮草调度文书副本,被悄然送至他的案头。初看并无特别,但其中隐含的几条线路勾连,隐约指向了北狄大军异常精准的补给能力,似乎……有内鬼在为其铺路。
李疆虽蠢钝,但深知母亲早已和北狄达成同盟,虽不说这封信是谁送过来的,目的为何?但对于危险,还是有着野兽般的直觉。他立马去找李祯。
“母亲!您看!是不是有人已经发现我们同北狄和合谋了?”长公主李祯细细翻阅着那些资料,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嘲。这些,引蛇出洞之术,不足挂齿。也就这个蠢儿子,一下子乱了阵脚,失了分寸。
“疆儿有心了。”李祯放下文书,语气平淡,“此事关系重大,你放心,文书他们发现不了。在朝中且暗中留意,莫要声张,尤其……要留意傅家那边的动静。”她意味深长地补充,“傅廿辉若在边关立下大功,威望更盛,你那心心念念的墨家小姐,眼里只怕更看不见你了。”
李疆闻言,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对傅廿辉乃至整个傅家的嫉恨又深了一层。
与此同时,东宫内的气氛凝重如铁。
太子李弘与李代站在那幅巨大的北境舆图前,上面已根据最新军报标注了敌我态势,触目惊心。
“北狄此次进军,路线刁钻,对我方布防了如指掌。”李弘指尖划过几个失守的关隘,声音低沉,“傅将军此去,虽能稳住军心,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孤担心……”
他没有说下去,但李代明白。担心的是长公主为了阻止傅廿辉立功归来,甚至为了彻底掌控北境兵权,会在背后施放更致命的冷箭。
“殿下,”李代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臣,请命前往镇北关。”
李弘猛地转头看他,眼中既有期盼,又有担忧:“代弟……”
“臣的理由有三。”李代冷静分析,目光始终不离舆图,“其一,臣此前献给殿下的舆图,对关防细节、山川地理尚有补充,臣亲至,或能助傅将军更快洞察先机。其二,傅将军身边,需有一个能识破并抵御来自背后阴谋的人。其三……”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李弘,目光深处是毫不掩饰的炽热与坚定:“臣需要军功。唯有足够的功勋,臣才能更有底气,站在殿下身边,为您分担更多风雨,而非永远隐匿于阴影之中。” 最后一句,几乎是他内心深处最强烈的渴望。
李弘凝视着他,看到了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决心。他知道,这不仅是为了保护傅廿辉,为了积累资本,更是李代挣脱身份枷锁、走向台前的重要一步。他需要李代这把最锋利的刀,能明晃晃地立在朝堂之上。
“好。”李弘重重拍了下李代的肩膀,千言万语化作一个字,“孤,准了。十日后,待首批援军整顿完毕,你便以监军司马之名,携孤手谕,北上!”
李代即将北上的消息,很快通过隐秘渠道传到了傅鸾耳中。她立刻意识到,北境局势恐怕比朝廷明发的邸报所描述的更为严峻。她设法联系了墨辞,二人避开所有耳目,在墨香斋那间熟悉的雅室内,与李代进行了一场至关重要的会面。
令人稍感意外的是,太子李弘竟也微服而至。
“李代此行,明为监军司马,实则为傅将军之暗盾,亦为孤之耳目。”太子开门见山,对傅鸾和墨辞并未过多隐瞒,“北境安危,系于傅将军一身,不容有失。然朝中魑魅魍魉,不得不防。”
傅鸾起身,对李代郑重一礼:“有劳少将军。父亲……便拜托了。”这一礼,无关情爱,唯有托付与信任。
李代侧身避过,肃然道:“傅小姐言重。护傅将军周全,即是护我大晏北疆,李代分内之事。”
墨辞安静地坐在一旁,为几人斟茶,此时轻声开口,语带双关:“《孙子》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少将军此行,既知北狄之凶顽,亦需明…身边之叵测。”她意指长公主可能安插的暗桩。
李代点头:“墨小姐提醒的是。”他看向太子,“母亲那边,近日以‘尽孝’为由,已获准时常入宫侍疾。殿下将她置于眼前,虽是高明,却也需万分小心。”
太子李弘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孤正希望她有所动作。唯有她动了,我们才能抓住那只伸向父皇药盏的手。”他的目光扫过在场三人,“京中之事,孤自有安排。北境,就交给你了。”
这次短暂的会面,奠定了四人之间脆弱却坚定的同盟。傅鸾与墨辞的手在桌下悄然紧握,她们知道,前方的路更加艰险,但她们并非独自前行。
与此同时,长公主府内,小郡主李桃也越发觉得空气中弥漫着阴谋的味道,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她常常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或是抱着膝盖坐在廊下发呆,往日灵动的眼眸里蒙上了一层惊惧的阴影。
她往东宫跑的次数明显增多了。仿佛只有在那位总是温和待她的太子哥哥身边,才能获得一丝安全感。
“太子哥哥,”她又一次溜进东宫的书房,扯着李弘的衣袖,小脸苍白,“我……我前日不小心听到母亲和人在书房说话……他们,他们提到了‘北狄’……还说,‘死得其所’……”
李弘心中一震,他蹲下身,平视着李桃的眼睛,语气前所未有的温和与郑重:“桃桃,你听错了。记住,这件事,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尤其是在姑母面前,知道吗?”
李桃似懂非懂,但太子哥哥严肃的神情让她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用力地点了点头,眼中泪光闪烁:“桃桃知道了……太子哥哥,我害怕……”李弘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抚着她的头发,眼神却冰冷如刀。
十日后,晏京城外,秋风萧瑟。
李代一身戎装,与傅廿辉先行派回的副将交接了援军兵符,准备开拔。他回头望了一眼巍峨的京城,目光似穿透重重宫墙,落在了那东宫的方向。
此去,不为功名,不为权位,只为能堂堂正正,立于你身侧,为你荡平前路荆棘。
他猛地一拉缰绳,战马嘶鸣,带着一队精锐,汇入北上的洪流,身影决绝地消失在滚滚烟尘之中。
而在长公主府,李祯得知李代已走,嘴角泛起一丝一切尽在掌握的笑意。李疆刚从兵部回来,便气冲冲跑回去质问道:“母亲,你让那贱种去干啥,为什么不让我去,他死在那倒没事,万一回来,拿了军功,还压我一头,你让我……”“闭嘴”。她生气怒骂到:“你个没脑子的,我为什么让他去,你不想想?哼。一则他可‘协助’傅廿辉,莫要让他活着回来;二则,在傅鸾那里卖个人情,让她念着代儿的好,助我促成李傅联姻;三则……”她眼中闪过算计的精光,“傅鸾母亲与那女琴师的旧事,也该让墨老头更清楚明白,”她看向李疆“唯有我儿李疆,才是墨辞最‘合适’的归宿。”
她看着李疆恍然大悟表情,转身,望向皇宫方向,脸上露出“忧心忡忡”的表情:“准备一下,本宫该入宫‘侍奉’皇兄了。” 一场围绕着昏迷皇帝的、没有硝烟的暗杀与反暗杀,在宫闱深处悄然拉开了序幕。
北边战云密布,京城暗流汹涌。傅鸾与墨辞站在城楼上,遥望着北方,她们知道,决定所有人命运的风暴,已经全面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