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夜雪》哟鹿鸣

11、将计·就计

　　第十章将计就计

　　皇宫：龙榻危影

　　皇宫深处，皇帝李晟的寝宫内，药香与衰败的气息交织弥漫。皇帝的状态愈发令人揪心，他时而会短暂地清醒片刻，眼神浑浊，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时而又陷入长时间的昏睡，呼吸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

　　苏皇后日夜守候，眉宇间的忧色一日重过一日。太医院院正数次诊脉，都只能叩首请罪，言说陛下乃“积劳成疾，邪风入体，油尽灯枯之兆”，汤石之力已难回天。这种时好时坏、悬于一线的情形，让整个皇宫乃至前朝都笼罩在一片山雨欲来的压抑之中。太子李弘每次探视，面色都沉凝一分，时间，变得越来越紧迫。

　　北境：临危受命

　　镇北关的形势，随着傅廿辉“殉国”的消息扩散，急转直下。

　　北狄人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群狼，攻势骤然加剧。每日都有无数士卒血染关墙，守军兵力捉襟见肘，士气因主帅“阵亡”而备受打击。关内流言四起，人心浮动。

　　在此存亡之际，军中几位资深将领联名上书，恳请太子殿下旨意。很快，太子监国的谕令抵达：“着监军司马李代，暂领北境诸军事，行大将军事，务必固守镇北关，护我大晏国土！”

　　这道命令，既是无奈之举，也是唯一的选择。李代在之前的战斗中已展现出过人的勇毅与谋略，更携太子密令而来，身份特殊。他不再推辞，于烽火台上，在残破的军旗与无数双或期待、或疑虑的目光注视下，接过了这副千钧重担。

　　“将士们！”李代的声音因连日的嘶吼而沙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傅将军英灵未远！此关在，大晏北门就在！此关若失，你我皆无颜见家乡父老，更无颜见地下的忠魂！自今日起，我李代，与诸位同生共死！关在人在，关亡人亡！”

　　他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与阵地共存亡的信念。这番举动，暂时稳定了摇摇欲坠的军心。李代迅速调整布防，亲临最前线，他深知，自己每多坚守一日，就能为京中的太子多争取一分主动。

　　公主府：蛛丝马迹

　　长公主府内，李祯得知李代竟临危受命，接掌了北境兵权，先是一怔，随即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与忌惮。这个她一直试图掌控，甚至隐隐觉得有些脱离控制的儿子，竟然在关键时刻站到了她的对立面，还掌握了如此重要的力量！

　　“绝不能让他坐大！”李祯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她必须趁李代根基未稳，将其除掉，否则后患无穷。她立刻动用了那条隐秘的、直通北狄高层的联络渠道。

　　然而，百密一疏。她与心腹在密室内低声商议，遣人送信时，并未察觉，一道素白的身影正悄无声息地伏在书房外的檐角阴影下——正是傅鸾。她凭借高超的轻功，避开了巡逻的守卫，本想寻找通敌文书，却意外撞见了这一幕。

　　傅鸾屏住呼吸，凝神细听。隔着窗棂，她只隐约捕捉到几个断续的字眼：“……务必……除去李代……”“……助我儿疆儿……接手……”

　　“杀李代” 三个字，如同冰锥，狠狠刺入傅鸾心中。她心中剧震，强压下立刻冲进去的冲动。她不知道具体计划，但长公主勾结北狄欲害李代，已是铁证！她悄然后退，如同暗夜中的狸猫，迅速消失在庭院深处。她没有声张，此刻揭露，只会打草惊蛇，必须将计就计，将这个信息尽快传递给太子和李代。

　　朝堂：兄友弟恭？

　　翌日朝会，气氛凝重。北境战事吃紧，主帅新丧，代理者资历尚浅，群臣议论纷纷。

　　就在此时，一向在朝堂上不多言语的李疆，竟出列表奏，他扑通一声跪在金銮殿上，声泪俱下：

　　“陛下龙体欠安，臣本不应以此事烦扰，然北境危急，臣五内如焚！臣兄李代，如今独守孤关，面对北狄虎狼之师，臣……臣实在担忧！恳请太子殿下准臣前往北境，支援兄长！疆虽不才，但愿为我大晏驰骋沙场！纵使马革裹尸，亦要与兄长并肩作战，不负皇恩，不负……兄弟之情！”

　　他这番“情真意切”的表演，配上那几分刻意模仿的悲壮，让不少不明就里的官员为之动容，纷纷称赞二公子“忠勇可嘉”、“兄弟情深”。

　　然而，高踞监国之位的太子李弘，眼底瞬间冰寒。他立刻联想到了傅鸾昨夜通过李桃-墨辞渠道紧急送来的那条仅有“杀李代”三字的密信。原来如此！长公主的毒计在此！让李疆前去，名为支援，实为夺功，甚至可能……在乱军之中对李代下黑手！好一个“兄友弟恭”！

　　坐在下首的墨圭贤，花白的眉毛几乎拧成了疙瘩。他看着李疆那浮夸的表演，眼神中的鄙夷几乎要溢出来。此子愚蠢且贪婪，毫无其兄之隐忍，竟还想染指军权？幸亏老夫当初未曾松口将小辞许配给他，否则真是贻笑大方，辱没门楣！

　　太子李弘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欣慰”与“沉吟”之色。他目光扫过群臣，最终落在李疆身上，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储君的威仪：“疆表弟有此忠勇之心，实乃皇室之幸，亦慰姑母之心。然局势凶险，非比寻常……”

　　他故意顿了顿，看着李疆眼中闪过的急切，才继续道：“既然你心意已决，孤便准你所请。封你为云州行军司马，携孤手谕及部分援军，即日启程，前往镇北关，襄助李代，共御外敌！望你……莫负孤望，莫负你今日之言！”

　　将计就计！ 太子心中明镜一般。他要让李疆去，就是要让长公主的阴谋暴露在阳光之下。他会在李疆身边安插足够的人手，也会密令李代早有防备。他要借此机会，将长公主在朝的势力连根拔起，更要让李疆的愚蠢和无能，彻底暴露在天下人面前。

　　一场围绕着军权，充斥着阴谋与算计的更大风暴，已然拉开序幕。李代在关墙之上，即将面对的，不仅是城外的北狄大军，还有来自背后，“兄弟”的致命一刀。而傅鸾在公主府内，她的处境也因知晓了这个秘密而变得更加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