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后，前夫哭碎了心》池时雨

5、第 5 章

　　复健的日子，是把血肉之躯重新打碎再重塑的过程。

　　每一天，从清晨开始，苏晚晴就要承受着仿佛没有尽头的痛苦。物理治疗师的手法专业却毫不留情，每一次对萎缩肌肉的按压、对僵硬关节的拉伸，都像是用钝刀子在生生刮着骨头。汗水常常在短短几分钟内就浸透她的病号服，牙齿将下唇咬出血痕是家常便饭。

　　但她从未吭过一声。

　　那双过于冷静的眼睛，总是专注地看着治疗师的动作，努力调动着每一丝微弱的神经信号，去回应，去尝试控制那具几乎废弛的身体。她的进步缓慢得令人绝望，却又顽强得令人心惊。

　　林薇从一开始的不忍旁观，到后来几乎带着一种敬畏的心情协助治疗。她从未见过意志如此强大的病人。

　　“苏小姐，休息一下吧，您今天的强度已经超量了。”治疗师看着苏晚晴苍白如纸、冷汗涔涔的脸，忍不住劝道。

　　苏晚晴只是摇头，用眼神示意继续。疼痛让她清醒，让她记住自己为何而挣扎。

　　季凉生果然如他所说，几乎每晚都会准时出现在病房。有时是西装革履直接从公司过来，带着一身矜贵的寒意；有时会换上休闲一些的衣物，手里拿着精心挑选的鲜花或据说对恢复有益的名贵补品。

　　他的表演日复一日，完美无缺。

　　“晚晚，今天感觉有没有好一点？”

　　“你看，这是你以前最喜欢的鸢尾花，我让花店每天空运新鲜过来的。”

　　“复健是不是很辛苦？慢慢来，别逼自己太紧。”

　　“公司的事你不用担心，一切都有我。”

　　他坐在床边，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细致地跟她“分享”着一天里无关紧要的琐事，或是“季风集团”又取得了哪些辉煌的成就——每一次提及，都像是在用针尖细细地扎着苏晚晴的心。

　　苏晚晴大多数时候只是沉默地听着，眼神放空，偶尔在他刻意追问时，才会极其缓慢地、用沙哑破碎的单音节回应一两个字：“嗯”、“哦”、“好”。

　　她将自己伪装成一个被漫长昏迷抽空了灵魂、反应迟钝、情感麻木的壳子。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降低季凉生的戒心，才能在她羽翼未丰之前，获得这片刻喘息的机会。

　　她需要信息。需要了解这五年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巨变。需要知道父亲当年骤然离世的真相（季凉生对外宣称是突发心脏病，她一个字都不信）。需要知道苏氏集团是如何一步步被蚕食鲸吞，最终改姓了季。

　　这些，她不能问，不能表现出任何兴趣。

　　但她有林薇。

　　经过几次无声的试探和那个“医生”口型的确认，一种隐秘的默契在两个女人之间悄然形成。林薇对她除了护士对病人的职责外，更多了一种基于同行敬佩和对其遭遇不公的义愤。

　　季凉生带来的鲜花和补品，在他离开后，大多被林薇默契地处理掉。苏晚晴只留下少量不起眼的花卉点缀病房，至于那些补品，她从不沾口。

　　这天下午，季凉生因一个临时海外视频会议，匆匆来了又走，比平日待的时间短了许多。

　　病房里只剩下苏晚晴和林薇。

　　确认人已走远，林薇轻轻关上房门，走到床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苏小姐，您让我留意的，关于霍氏家主霍庭深的消息，有了一点。”

　　苏晚晴正在艰难地尝试自主抬起手臂，闻言动作一顿，目光倏地看向林薇，示意她继续说。

　　“霍先生回国接手霍家后，动作很大。尤其是医疗板块，整合了很多资源，好像对尖端神经医学和人工智能辅助诊疗特别感兴趣。”林薇语速加快，“我有个学姐在寰宇医疗中心的研究所工作，她说霍先生亲自过问了好几个前沿项目，标准极高，而且…好像对季风集团主导的某些合作不太满意，正在重新评估。”

　　苏晚晴的眼底掠过一丝锐光。

　　霍庭深…果然不是甘于现状的人。他的归来，势必打破原有的平衡。这对她而言，或许是一个潜在的…机遇？敌人的敌人，即便不能成为朋友，也可能成为打破僵局的关键。

　　但她没有表露分毫，只是极轻地点了下头。

　　林薇又犹豫了一下，声音更低了：“还有…我试着查了一下五年前的旧新闻…关于苏老先生…呃，您父亲的消息…”

　　苏晚晴的心猛地一提，呼吸几乎停滞，目光紧紧锁住林薇。

　　林薇被她眼中瞬间迸发的强烈情绪吓了一跳，连忙道：“公开报道很少，都说是突发心梗去世…当时季先生…处理得很快，也很低调。但是…”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我在一个很冷门的医学论坛匿名版块，看到过一个很久以前的帖子，匿名讨论几起疑似药物相互作用引发急性心脏事件的案例，提法很隐晦，但下面有人匿名回复了一个缩写‘S.M.Y’，和发病时间…好像能对上…”

　　苏明远！爸爸！

　　苏晚晴的指甲瞬间深深掐入掌心，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头顶！药物相互作用？！

　　是意外，还是…谋杀？！

　　巨大的悲痛和愤怒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几乎让她维持不住脸上的平静面具。她猛地闭上眼睛，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的痛楚。

　　“苏小姐！您没事吧？”林薇吓了一跳，后悔自己可能太冒失了，“您别激动！这只是个没根据的匿名帖子！当不得真的！很可能只是巧合！”

　　过了好一会儿，苏晚晴才缓缓睁开眼。眼底的血色和惊涛骇浪已经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冷得让林薇心惊。

　　她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用口型无声地说：【继续查。小心。】

　　林薇重重地点了点头，手心也为刚刚的发现捏了一把汗：“我明白。我会特别小心的。”

　　就在这时，病房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林薇立刻噤声，迅速恢复了日常护理的状态，拿起体温计：“苏小姐，该量体温了。”

　　病房门被敲响，另一位护士探头进来：“小薇，护士长让你去核对一下明天苏小姐的用药清单。”

　　“好的，马上来。”林薇应道，给了苏晚晴一个“安心”的眼神，快步离开了病房。

　　苏晚晴独自躺在病床上，夕阳的余晖将房间染成一片昏黄。

　　身体上的剧痛依旧清晰，但比起此刻心中的冰冷和灼痛，已显得微不足道。

　　父亲死亡的疑云，像一条毒蛇，缠绕上她的心脏。

　　季凉生…

　　如果爸爸的死真的不是意外…

　　那你对我，就不仅仅是背叛和利用。

　　而是不共戴天的血仇！

　　她缓缓抬起那只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的手，对着窗外那片血色的天空，慢慢地，慢慢地收拢手指。

　　仿佛要将那遥远的夕阳，连同那个男人虚伪的帝国，一起…

　　捏得粉碎！

　　暗流已在平静的表象下开始涌动。狩猎的序幕，正在无声地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