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后，前夫哭碎了心》池时雨

3、第 3 章

　　王哲几乎是踉跄着逃出病房的。

　　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里面那片令人心悸的冰冷。他靠在冰凉的白墙上，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恐慌和荒谬感。

　　那个女人…苏晚晴…

　　她看他的眼神，哪里像一个刚刚从五年植物人状态苏醒、本该懵懂脆弱的病人？那分明是洞悉一切后的冰冷厌恶，是居高临下的驱逐。还有那沙哑却异常清晰的“出去”二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这和他预想的完全不同！季总让他来“确认情况”，他本以为会看到一个需要安抚、或许连人都认不清的虚弱女人，他正好可以代表季总展示一下“关怀”，稳住局面。

　　结果…他简直像是被当场拆穿把戏的小丑，灰头土脸地被轰了出来。

　　王哲脸色阴沉地整理了一下领带，眼底闪过一丝恼羞成怒。不过是个运气好醒过来的弃妇罢了，仗着谁的气势？难道睡了五年，脑子真的睡出问题了？

　　他摸出手机，快步走向走廊尽头，必须立刻向季总汇报这个“意外”情况。

　　病房内，重新恢复了安静。

　　小护士林薇还处于震惊之中，看着重新闭上眼睛、脸色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苏晚晴，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这位季太太，似乎和护工们私下闲聊里那个痴恋丈夫、柔弱温顺的形象…不太一样。

　　“苏小姐…您，您还好吗？”林薇小心翼翼地上前，替她掖了掖被角，“您刚醒来，情绪不宜太激动的。王助理他…也是代表季先生来关心您…”

　　苏晚晴眼皮微动，缓缓睁开。看向林薇时，她眼中的冰冷锐利稍稍褪去，只余下疲惫后的平静，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她张了张嘴，喉咙剧痛，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林薇立刻会意，连忙又用棉签蘸了温水湿润她的嘴唇，轻声说：“您先别急着说话，慢慢来。我是您的责任护士林薇，您有什么需要，眨眨眼或者轻轻动动手指示意我就好。”

　　苏晚晴眨了眨眼，表示明白。她的目光缓缓扫过病房，最后落在床头柜上的一本医学杂志上——那是用来给探病的人打发时间的，显然是近期出版的。

　　林薇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有些惊讶：“您对这个感兴趣？”

　　苏晚晴的目光定定地落在杂志封面上，那上面印着几个醒目的英文单词，是关于某种罕见神经鞘瘤的最新研究进展摘要。

　　林薇只觉得这位病人苏醒后的种种反应都透着蹊跷。一个昏迷五年的人，醒来后对周围环境似乎毫无陌生感和恐惧感，冷静得吓人，现在居然还对一本专业医学杂志感兴趣？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那本杂志：“您是想看这个吗？”

　　苏晚晴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下巴，动作幅度小到几乎看不见，但眼神里的肯定却不容错辨。

　　林薇心中的怪异感更浓了。她翻开杂志，下意识地找了一篇相对通俗的概述性文章：“我念给您听听？”

　　苏晚晴却蹙了一下眉，目光精准地落在杂志内页的另一篇极其专业、充斥着复杂数据和术语的论文摘要上。

　　林薇愣住了：“您…您要看这篇？”这篇连她这个医科毕业的都看得十分吃力。

　　苏晚晴再次肯定地眨了一下眼。

　　林薇压下心中的惊疑，开始磕磕绊绊地念那篇摘要。很多专业词汇她甚至需要拼读出来，念得自己都有些糊涂。

　　突然，她念错了一个术语的发音。

　　“是…星形细胞瘤…的靶点…”一个极其沙哑、微弱，却异常准确的声音，纠正了她。

　　林薇的声音戛然而止，猛地抬头，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苏晚晴。

　　苏晚晴疲惫地闭了闭眼，又睁开，用眼神示意她继续。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纠正，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林薇的心跳骤然加速。一个可怕的、荒谬的猜想在她脑中形成。她猛地合上杂志，看向封面——这本是神经外科领域的顶级专业期刊！

　　一个昏迷五年的前植物人，怎么可能听得懂这些？还能准确纠正她的发音？！

　　“您…您以前是…”林薇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苏晚晴静静地看着她，然后用口型，极其缓慢地，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虽然无声，但林薇清晰地辨认出了那口型——【医生】。

　　仿佛一道惊雷劈在林薇头顶！

　　她终于想起来为什么觉得“苏晚晴”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了！不是因为她是谁的太太，而是因为大概五六年前，在她刚入学不久时，似乎听老师提起过一位极具天赋、却突然销声匿迹的年轻女医生，好像就是这个名字！当时还引为憾事…

　　天啊！如果这是真的…

　　林薇再看苏晚晴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截然不同的光彩——从对一个豪门太太的同情，转变为对一位可能陨落的天才同行的震惊与敬意！

　　她竟然一直在护理一位可能是她前辈的医生！而这位前辈，刚刚从五年的地狱里爬回来！

　　“您…”林薇的声音激动得有些哽咽，“您需要我做什么？任何事！”

　　苏晚晴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欣慰。她艰难地抬起手指，极其缓慢地，指向病房角落里那台连着网络的高清液晶电视，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林薇瞬间明白：“您想听新闻？了解这几年的事情？”

　　苏晚晴眨眼。

　　林薇立刻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调到了本市的财经新闻频道。她很聪明，没有去调那些娱乐八卦，而是选择了最可能获取有效信息的方向。

　　电视里，女主播字正腔圆的声音流淌出来：

　　“…据悉，季风集团旗下生物医药板块近期股价持续走高，得益于其主导投资的‘新生’医疗科研基金正式启动。该基金旨在扶持前沿医疗技术研发，集团总裁季凉生先生表示，这将极大推动我市乃至全国医疗创新产业的发展…”

　　屏幕上出现了季凉生的影像。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站在发布会台上，意气风发，笑容矜持而自信，正接受着台下媒体的追捧和闪光灯的洗礼。

　　“季风集团…”林薇小声嘀咕，“就是原来的苏氏集团吧？五年前重组更名的，当时还挺轰动…”

　　苏晚晴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上那个男人。

　　听着他用从容不迫的语调，谈论着“医疗创新”、“科研基金”这些冠冕堂皇的词汇。用着她父亲一生的心血、用着她被窃取的一切，堆砌起他光鲜亮丽的商业帝国和慈善名声。

　　胃里翻涌着恶心和恨意，几乎要冲破喉咙。

　　但她只是死死地盯着屏幕，指甲深深掐入毫无知觉的掌心软肉，用身体的疼痛来压制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怒火。

　　就在这时，新闻画面一切。

　　“本台最新消息。霍氏家族近日宣布，新任家主霍庭深先生已正式接任集团董事会主席一职。这位年仅三十二岁便执掌庞大商业帝国的掌舵人，行事低调，手段却雷厉风行。其回国后的一系列战略调整引人瞩目。据悉，霍氏旗下寰宇医疗中心与季风集团的合作项目或因战略方向调整存变…”

　　画面切换到一个略显模糊的抓拍镜头。

　　机场VIP通道外，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在一众保镖和助理的簇拥下快步走出。他穿着及膝的黑色大衣，侧脸线条冷硬利落，鼻梁高挺，眉眼深邃，即使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那股迫人的强大气场和疏离感。

　　霍庭深…

　　苏晚晴对这个名字有些模糊的印象。五年前，霍家这位继承人似乎就因为与家族理念不合而远赴海外，开拓自己的事业版图。如今，他是王者归来。

　　她的目光在霍庭深和季凉生的画面之间短暂停留。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么？

　　商场从来都是瞬息万变，没有永远的赢家。季凉生，你以为你已经牢牢握住了一切吗？

　　一个极其微弱、却冰冷彻骨的笑意，在她眼底一闪而逝。

　　新闻还在播放着其他信息，关于这座城市五年来的变迁。

　　林薇看着苏晚晴专注的侧脸，那苍白憔悴的容颜上，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痛苦、仇恨、冷静、算计…以及一种近乎涅槃重生的坚定。

　　这位苏医生…醒来之后，恐怕要掀起惊涛骇浪了。

　　林薇默默地想。她悄悄关掉了电视，病房内重新陷入寂静。

　　“您累了，需要休息。”林薇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尊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保护欲，“复健师下午会过来做第一次评估。我会…我会帮您留意您想知道的任何信息。”

　　苏晚晴缓缓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是的，她需要休息。

　　更需要力量。

　　复仇的第一步，是让自己重新站起来。

　　季凉生，享受你最后的盛宴吧。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