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研究牲》七点四十八

3、抢饭

　　话音刚落，转盘就以飞快地速度—谁都夹不到菜的速度转动，不知道谁手下攥劲，转盘速度慢下来，大家纷纷下筷甚至下勺，也不管面前是不是自己想吃的，筷子轮得冒烟。

　　一盘锅包肉，转了半圈还剩下锅包肉的酱汁，红色酱汁中间露着白色底盘，这是被勺可劲挖的痕迹，一盘地三鲜，旁边是一大桶白米饭，等转到易燃面前，米饭桶被挖的干干净净，伸头去看还能倒映自己的脸，又端上来一大盘梅菜扣肉，肥瘦相间的五花肉配上利口的腌梅菜看得易燃直咽口水。

　　师兄给张导盛了一块，大家手扶转盘伺机而动。

　　许竞站起来，用筷子扎了俩饼，“按番位！前面菜都没吃上几口，这把我优先！”

　　易燃不可思议看着像是生了锈的许竞脸皮，明明自己先偷吃和老鼠一样攒货攒了一盘，现在又提出按番位吃，今天有太多第一次，以至于第一次看到按番位吃饭只觉得可笑，究竟什么的团队配得上这一个个的光盘。

　　许竞坐下，拄着筷子，一筷一个饼，“我就说了吧，来不及。”说完，把自己的饼分给易燃一个，“师兄不给你画饼，真给你吃饼。”

　　管他按不按番位，就算按姓名首字母大写，也不如干净到反光的盘子里大饼来得实在，易燃低下头吭哧吭哧啃饼。

　　“哎呦，小可怜呐。”许竞从自己碟里夹了两块土豆和一块青椒，放进易燃的盘子里，“师兄也没抢到茄子，土豆就抢了几块，一把的青椒下下饼。”

　　见过在马路边吃不上热乎饭的，没见过坐饭店里还吃不上菜的。

　　易燃转身拉开书包拉链，从中间掏出来一瓶茅台，站起来“咚”一声放在桌子中央，场面顿时安静，谁也不转转盘，不筷子打架了。

　　张导扶了扶眼镜，“呦，还怎么带礼来了啊。”伸手拿过茅台，放眼前好好端详。

　　几个师兄的目光也从饭菜转移到张导手里的茅台，几个研究生做不出来实验的时候没什么不良嗜好，就是爱喝点小酒发泄情绪。

　　“张导，师兄们，这是我爸让我掂来的见面礼，大家也都没拘着，喝点暖暖。”易燃面无表情地推荐自己的茅台，只求自己能吃上口饭菜。

　　几个人笑嘻嘻地开盖倒酒，桌上动筷子的除了几个不喝酒的师姐，就是埋头苦吃的许竞。

　　“竞儿，给你倒杯？”张导扬扬手里的杯子。

　　“我不喝，我明早有实验。”许竞摆摆手，又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没有鱼香纯肉丝。

　　喝酒的喝酒，动筷子的动筷子，互不干扰。

　　许竞在桌下面撞了一下易燃，竖了个大拇指，“你可真牛，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招都能想出来。”

　　“反正我爸的酒换我吃上口饭，死得其所。”易燃终于吃上肉。

　　“我就说了吧，你不听我的，我们一个月就补助六百，课题组一毛钱不出，平常吃个饭都是要均摊，大家都省着吃，要不然谁多吃了一块肉都要打起来。”许竞想到上次聚餐，几个喝多的人面红耳赤争论最后一个肉包子到底谁吃了的场面，止不住地笑，“这次你来了，你导说不用均摊，他请客，我们几个都一天没吃了，等着这顿饭呢。”

　　易燃嘴巴里塞着馒头，嘟嘟囔囔地说：“报考时候也没人说A大穷成这样啊。”

　　许竞看着旁边嚼吧嚼吧跟猫一样的易燃，“嘿，你这孩子怪有意思啊。”易燃懒得分眼神给他，一顿饭下来吃了啥也没记住，反正逮住啥吃啥，吃饱就成。

　　一顿饭以张导喝多为由终于散场，几个人站在餐厅门口吹着冷风，有对象的对象来接，没对象的相伴而行。

　　“你怎么走？”许竞裹着冲锋衣帽子闷着声问易燃。

　　“我家不远，前面江边，走着就回去了。”

　　“那走吧，我送送你，大晚上的让你一个人自己走太不够意思了。”许竞拿出手机打开导航软件，递给易燃让他输入地址。

　　易燃接过手机输入自己家小区，又还给许竞。

　　许竞低头截了张图，就把手机揣兜里，伸手拽着易燃胳膊往滨海大道上走。

　　·

　　最近几周忙碌紧凑的实验压的人喘不过气，突然有了一个休息的时间，所有的疲惫如洪水般涌来，四月初的风已经没有凛冬的凌冽，伴着些许春意的缠绵吹得人舒服，懒洋洋的。

　　“H大好玩吗？”两人并肩走在大道上，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的几米长，许竞捡着话说。

　　“还可以，那边比较暖和，但梅雨季屋里面潮湿，被子毛巾一整个月都是湿漉漉的。”

　　“那你啥时候回H大？”

　　易燃思考了片刻，“抢到票就走，估计后天吧。”

　　许竞点点头，又问他：“毕设那边顺利吗？啥时候毕业？”

　　“还行，这回回去实验就收尾了，剩下就是写论文的事了。”

　　清明节后，H大也将迎来中期检查，检查结束也差不多实验完成了，按照学校的要求实在五月初提交查重过的毕业论文，随后是外审抽查，而毕业答辩时间和毕业典礼时间也只能推迟到六月底。

　　许竞冒出来句无厘头的话，“早写完早回来，”停顿了一会又补上一句：“先进组跟实验。”

　　易燃无语，看着怪热情的人怎么能说出如此冷漠的话，毕业旅行彻底泡汤。

　　“你们确定延毕了？”

　　“嗯，没办法。”许是说到痛处，许竞的情绪变得低落许多。

　　“唉，那就别想太多了，顺其自然吧。”易燃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面前比自己高一头的许竞，可能三年后自己的命运也是如此。

　　“我没事，我们几个心态都挺好的。”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易燃家的小区门口，“你赶紧上去吧，到家给我说一声。”

　　“嗯。”易燃转身刷脸进小区，门刚关上，就听见许竞在后面叫自己，“易燃，抢到票给我说，你走那天我去送你。”说完就摆摆手走了，留下易燃一脸疑惑地看着他背影。

　　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