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研究牲》七点四十八

4、四十七块八毛

　　送完易燃，许竞绕着江边转，明明晚上聚餐没喝酒，心里竟然感到异常烦躁，拿出手机给开了免打扰的某人打语音。

　　“干嘛啊，大晚上的。”对面压着嗓子接通电话，能听见开关门的动静。

　　许竞看了眼时间，“这不才十点多？”

　　“滚蛋啊，好不容易没值夜班，你小于哥都睡了。”

　　“呦呵，二人世界呢。”刚没注意到，许竞后知后觉才捕捉到对面慵懒的语调，和老家墙边窝着晒太阳的橘猫一样，懒洋洋，毛茸茸。

　　“有事说事，我在阳台冻得要死。”

　　“我问你个事，就...就当初你咋确定你喜欢男的呢”许竞原本有些扭捏不好意思，抹了把脸豁出去般一口气全吐露出来。

　　“呦呵，你许竞不是单身主义嘛，看上哪个男孩了啊。”对面嗤笑一声，“咔哒”像是按动打火机的声音，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圈，“我不喜欢男的，我只喜欢你于哥，管他男的女的，就算你于哥变成小猫小狗我都稀罕的不得了。”

　　“唉，谈不上看上吧，就是感觉他有点意思。”许竞叹了口气。

　　许竞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更不相信日久生情，换句话他压根不信爱情，在温饱都勉强凑合，没日没夜的研究生日子里，他想的是今天的数据处理，明天的实验安排，后天的组会汇报，就这样还是被各种无厘头的理由延迟毕业，本就烦躁望不见未来又因为易燃变得更加棘手，许是第一眼—易燃戴着耳机抬头看向他的第一眼，深邃而蒙圈的眼神让他想起儿时隔壁养的兔子。

　　“处处看呗，”对面稍有停顿，又带着嘲意开口，“至少，你也没啥家里压力，真谈了也不用躲着藏着。”

　　许竞听到家里这个词，心情才好转一些，“我还完了，可不欠他们的了。”

　　不用躲着藏着的恋爱听起来竟显得有些可怜，俩人东拉西扯闲聊两句才挂断电话，许竞还是没能得出如何确定喜欢男生这一问题的答案。

　　·

　　假期最后一天，易燃睡到中午十一点才起来，爸妈还在厨房忙活着包饺子。

　　“燃儿起来了啊，你赶紧把东西收拾收拾，下午送你去机场。”燃爸一边捏着饺子边，一边和他搭话。

　　易燃从柜子里翻出来行李箱，打开摊在地板上，随后起身去阳台收衣服，等叠好衣服准备抱进箱子里，一转身就看到自己爹妈正大兜小兜地塞干粮，又是自制辣椒酱，又是风干牛肉片。

　　“没多久都放假又回来了，别塞了。”易燃把箱子里排列整齐的特产拿出来一半，把自己的衣服放进去。

　　燃爸看见自己的牛肉片被拿出来四包，辣椒酱只被拿出来两瓶，表示强烈不满，“这可是你爹我亲手做的。”

　　“嘿，你这话说的，那辣椒酱难道不是我亲手炒的吗？”燃妈双手叉腰，扬眉吐气。

　　看见俩人又要争论厨艺，易燃立马打岔，“饺子煮烂了要。”

　　听见这，俩厨子赶忙往厨房去，没人看见易燃悄咪咪地拿出来两罐辣椒酱。

　　【该收假了吧，今天走？】

　　看见许竞的消息，易燃才想起来前两天许竞说要送自己的事，【下午走。】

　　【几点？】

　　【四点半的飞机。】

　　【好。】

　　对面回复了个好，就没下文了，看见“对方正在输入中”变成“研3许竞”，易燃也收起手机。

　　上车饺子下车面，是北方传统送行仪式，在外地上学这么多年，这是易燃吃的最沉默的一次。

　　“小燃怎么不说话？”燃妈看着不在状态的儿子问道，“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

　　燃爸燃妈对视一眼，“小燃有秘密瞒着我们了。”

　　易燃摆摆手，“真没。”起身拿着盘子放进洗碗机。

　　吃完饭没多久，燃爸就开车送易燃去机场，到机场后，俩大老爷们也不煽情，易燃刚合上后备箱，燃爸就扬长而去，只剩下车尾气。

　　易燃拖着行李箱往机场里面走，办好行李托运，看了眼时间，才三点，还有一个半小时起飞，按照往常，他应该安检进入候机楼，但此时他却极想多停留一会，像是在等什么。

　　易燃反反复复刷新页面，没有消息。

　　“叮咚—”屏幕亮了，他听见声音就低头看手机，是航班的延误的消息，改成五点起飞，易燃长舒一口气。

　　·

　　“师傅再快点吧，赶不上飞机了。”许竞一米九的个子被出租车后座的安全带勒的喘不上气，头钻开车师傅旁边，再次催促。

　　“小伙子，节后机场路堵死了，只能慢慢走了。”师傅也没办法，附近几个市就这一个机场，到处都是外地车开过来赶飞机的。

　　许竞看了眼导航，还有两公里，“算了，师傅你路边停吧，我自己跑过去。”

　　“行，小伙子，真是不好意思哈。”师傅靠边停车，让许竞安全下车。

　　许竞沿着导航一路跑过去，机场出发层在二楼，机动车才能开上去，他只能先跑到到达层，再一路坐电梯上楼。

　　跑到到达层时候已经四点半了，电梯又迟迟不下来，他又找到安全通道步行上楼，整个出发层都是人，密密麻麻的人，却没有他要找的人。

　　【A市—H市的7048航班即将起飞，请还未登机的乘客速至登机口进行登机。】机场刺啦刺啦地重复广播。

　　还是没能赶上。

　　许竞点开手机，一条消息未读，是打车的费用支付通知，四十八块七毛钱，新人用户打了六折。

　　他抬头看到屏幕上7048航班的状态变成飞行，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里又酸又涩，像是刷完牙咬了一口青苹果。

　　【落地报个平安。】许竞也不知道能再说点什么，手指在口袋里攥紧又松开，再攥紧。

　　【好。】

　　对面回复了，易燃回复了，在飞机上的易燃回复了。

　　【？】许竞手指颤抖，戳着屏幕。

　　【一米八的个子杵在那干嘛，挡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