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研究牲》七点四十八

2、师门聚餐

　　下午五点，几个同门踩着夕阳，呼吸着没有鼠味的空气，站在学校门口的公交站牌下。

　　“等了十来分钟了，这公交车张导开的吧。”师姐不知道第几次抬手看表了，“定的奶茶都要凉透了。”

　　“我就说打车啊，打不打。”

　　“你疯了，这个月低保六百块还没发呢，你打车不要命了是吧。”许竞一口拒绝，“等都等了，万一一打车，公交就来了咋办，亏大发了。”

　　“研究生过成这个穷酸样也是挺牛的。”几个人感慨，学药的到底谁在赚钱。

　　三十五块的打车费，对月初的几个研究生来说是一笔重金。

　　“说到六百块，我上次发文章的钱还没给我报销呢。”许竞想起来自己的版面费都肉疼，支付一秒钟，跑报销要跑半年。

　　公交车一晃一晃地载着这几个自由的灵魂前往中街广场，等车到达的时候卡点五点五十五。

　　【我们到了，你在哪？】许竞发消息给易燃。

　　【饭店门口石墩子旁边。】

　　许竞收到消息抬头看石墩子，一个穿蓝色卫衣外套的男生，戴着耳机低头打字，许竞几步走上前，“福星。”

　　些许是耳机降噪能力太强，易燃没什么反应。

　　【抬头。】许竞打字给他。

　　易燃看到消息猛地抬头，撞上正在低头看自己的许竞，脸白了又红，摘下耳机。

　　“你这耳机挺适合做实验戴的。”

　　“你别乱带人小孩，”师兄师姐们走上前，“是易燃师弟吧。”

　　易燃环顾四周，看着师兄师姐们放光的眼，机械地点了点头：“各位师兄师姐们好。”

　　“真懂事，来这是我们给你的见面礼。”许竞从衣服大口袋里拿出密封袋塞进易燃怀里，又从师姐那掏了杯热奶茶给他。

　　易燃低头看着怀里揣的各式实验耗材，长了二十二年，头一次见这么特立独行的礼物。

　　“欢迎易燃同学加入我们大家庭。”许竞弯腰笑着对他讲，还不忘一手插兜装酷。

　　“赶紧吧，都别站门口挨冻了。”师兄走在前面招呼着师弟师妹们往饭店里面进，“您好，我们有预定，包间。”

　　易燃和许竞并排走到队伍末端，许竞双手揣兜，胳膊肘撞了撞旁边的易燃，“师弟，别不好意思啊，大家都自己人。”

　　本来就在低头走路的易燃听完许竞的调侃，耳朵红得要滴出血，双手攥紧书包带：“没有，我就是有点慢热。”

　　推开包间门，按照惯例—正座是留给张导的，左右坐的是研3，剩下依次排开，自从隔壁院校的男教师猥亵事情曝光后，每次聚餐许竞和师兄都会坐在导师两边，把研3师姐和导师隔开。

　　易燃刚准备拉开靠近门口的座椅入座，许竞手握上椅子靠背，朝着旁边的研1师弟使眼色：“师弟，咱俩换换位置。”

　　研1师弟戴着个黑色大框眼镜，呆滞地抬头看：“啊？”

　　“明天我替你提取蛋白。”

　　话音刚落，师弟就收拾东西转移到许竞原来的位置。

　　许竞把易燃的位置拉开，示意他坐下。

　　“呦呦呦—”师兄师姐带头起哄，易燃的头快要埋进餐桌下面，满脸通红。

　　“去你们的，别瞎起哄，有胆子的问问你们导几点到。”包间瞬间鸦雀无声，每个人都低下头玩手机。

　　“你干嘛换位置啊。”易燃小声嘀咕，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的许竞。

　　“不想喝酒了，每次你导都拉着我和你师兄喝，你师兄回回卖队友，让我一个人顶着。”

　　“啊。”易燃张着嘴，面露苦色，也没说聚餐还要陪酒啊。

　　“你不用，等到和你喝，你导早晕乎了。”许竞拆开餐具塑料包装，拿过转盘的水壶往自己和易燃杯子里添了半杯水。

　　“哦。”易燃接过水杯，低头抿着水。

　　包间门被敲响，张微导师笑着推门进来，“呦，来的挺早啊。”

　　同门全都站起来，许竞带头问好，“没有，我们也都刚到，导儿您往里面坐。”

　　张导挺着肚子晃悠到主座上坐下，大家紧随其后纷纷入座，场面再次变得安静，张导的眼神在每个人身上停留。

　　“快低头。”许竞手在桌子下面拍了拍易燃的腿，还没等到他反应过来，张导锐利的眼神就已经和易燃懵懂的眼神交汇，”挺面生啊，这就是易燃同学吧。”

　　“啊，对，我是易燃。”易燃噌的一下站起来，带着许竞的手甩到桌面底，许竞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挺有精气神啊小伙子，来做个自我介绍吧。”张导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拿着茶杯盖撇茶叶，低头吹凉的动作使得他眼镜往下坠，他抿了一口茶，抬眼看着易燃，眼神像毒蛇一样让人心生寒意。

　　“张导好，各位师兄师姐好，我是今年的研究生易燃，本科是在H大读的，目前还在H大做毕设的实验，是A市本地人，以后大家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初来乍到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太笼统了，听腻了都，有什么才艺啥的给大伙表演个。”张导继续把茶杯放在桌上，双手抱胸看着易燃。

　　易燃大脑一片空白，没人说研究生还要表演才艺啊，他低头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场面越来越尴尬。

　　“害，导儿太严肃了哈，给人小孩吓蒙了。”许竞站起来打哈哈。

　　有了许竞的打岔，张导的注意力全被吸引走，“还没注意，许竞你怎么坐那啊？”

　　“今天穿的太厚了，坐里面闷得很，换到门口稍微凉快会。”许竞抬手把衣服拉链拉开，颇有四月如七月的风范。

　　“年轻人，就是身体素质强啊，我们现在老喽可不如你们了，想当年......”半身入土的张老头开始忆往昔岁月，许竞拽着易燃顺势坐下。

　　张导讲述他年轻时候的故事，从高中运动会一千米夺冠讲到大学本科学生会，再过渡到成绩优异出国留学，然后感慨国内外的差距，最后点睛之笔还是回国好，配合一堆佐证材料，完整自己的论述，一场酣畅淋漓的答辩就算完成了，不需要任何人的提问和质疑，只需要该笑笑该捧捧。

　　“赶紧吃菜。”许竞把热菜转到易燃面前。

　　“他还没动筷子，能吃吗？”易燃看了一圈，除了许竞师兄盘子里面有菜，剩下的同门都是只喝水没动筷子。

　　“等他讲完，你再吃就来不及了，今天你导掏钱，不用平摊。”

　　易燃微微皱眉，一大桌的菜别说他们十个人，就算再来五个也松松够，怎么会来不及。

　　师兄姐们配合把张导哄得一愣一愣的，他抬抬手：“那不多说了，各位动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