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芳华》莲一乔

8、第 8 章

　　废弃工厂的课
　　车最终停在一处废弃化工厂。锈蚀的铁门歪斜着，像被撕开的伤口。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化学试剂残留的刺鼻气味。
　　陆沉熄火，没看我。“下车。”
　　他走在前面，脚步声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惊起几只乌鸦，扑棱着翅膀从破窗飞出。
　　我跟着他，踩过碎玻璃和不知名的污渍，心脏在胸腔里敲着闷鼓。
　　厂房深处，几个巨大的反应釜像沉默的怪兽矗立在阴影里。陆沉在一个相对干净的控制台前停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平板电脑，点亮屏幕。
　　冷白的光映亮他没什么表情的脸。
　　“看清楚。”他把屏幕转向我。
　　上面是几段监控录像。第一段：新加坡，某酒店地下车库。我父亲苏景天正和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低声交谈，递过去一个银色金属箱。那男人抬头瞬间，帽檐下露出半张脸——是那个疤脸男。
　　第二段：国内某港口仓库。疤脸男指挥手下将几个印着“特殊实验材料”的木箱搬上一辆无牌货车。箱子边缘渗出少许暗色液体，滴落在地。
　　第三段：模糊的夜视镜头。森林深处，几个人正在挖坑掩埋几个巨大的黑色塑料袋。袋口滑落出一截，是苍白浮肿的人体手臂。拍摄者镜头剧烈晃动，随即中断。
　　我胃里翻江倒海，指甲深深抠进掌心。
　　“这是什么？”声音发颤。
　　“‘曙光’的原料和…废料。”陆沉语气平淡，像在介绍流水线，“你父亲提供技术和核心培养物，莫拉蓬的人负责提供‘志愿者’和处理‘实验失败品’。”
　　莫拉蓬。金三角的那个名字。
　　“为什么给我看这些？”我抬头死死盯着他，“证明你比我爸更干净？”
　　他嗤笑一声，收起平板。“证明你有多天真。”他逼近一步，将我困在控制台和他之间，雪松味裹挟着工厂的腐朽气息压下来，“你以为你的对手只是一个杀妻夺业的教授？”
　　他手指点在我胸口，冰冷隔着衣料刺入皮肤。
　　“你面对的是一个跨国犯罪集团。制药，洗钱，人口贩卖，他们无所不沾。你父亲只是他们的一条狗，而你，”他指尖用力，几乎要摁进我骨头里，“是狗脖子上最值钱的铃铛。”
　　“那你呢？”我挥开他的手，声音因愤怒而尖锐，“你又在里面扮演什么角色？分赃的合伙人？还是想黑吃黑的黄雀？”
　　他盯着我，眼底情绪翻涌，像暴风雨前的海面。突然，他猛地攥住我的手腕，将我狠狠拽向旁边一个巨大的反应釜！
　　我的后背重重撞在冰冷锈蚀的金属上，疼得闷哼一声。
　　他整个身体压上来，手臂撑在我两侧，将我彻底囚禁在他的阴影里。
　　“我扮演什么角色？”他低头，鼻尖几乎碰到我的，呼吸交错，气息灼热而危险，“我扮演那个把你从这滩烂泥里拎出来的人！”

　　“代价呢？”我仰着头，不退不让，“我的人？我的自由？还是等我没用了，也变成森林里一个黑塑料袋？”
　　他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我的话刺中。攥着我手腕的力道大得吓人。

　　就在这时，工厂深处突然传来一声金属刮擦的异响！
　　陆沉反应极快，瞬间捂住我的嘴，另一只手关掉平板光源，将我彻底拉进反应釜后方最浓重的阴影里。
　　一片死寂。

　　只有我们两人压抑的呼吸声。
　　黑暗中，他的身体紧贴着我，心跳隔着衣料撞击着我的后背，沉稳，有力，没有一丝慌乱。

　　我能闻到他领口淡淡的硝烟味，混合着雪松冷香。
　　那声异响再没出现。像是野猫，或者风。

　　许久，他松开手，气息喷在我耳畔，压得极低：“这堂课到此为止。”

　　他拉着我，快速而无声地撤离了这座巨大的钢铁坟墓。

　　回到车上，我们都没说话。
　　直到车子驶回市区，他才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澈。
　　“现在，你还觉得只凭你那一腔恨意，就能扳倒他们吗？”

　　我看着窗外飞逝的车流，高楼玻璃幕墙反射着冰冷的光。

　　我握紧了口袋里的东西——刚才在控制台边，我趁他不注意，摸走了一个他掉落的，小小的，冰冷的金属U盘。

　　“不能。”我回答，声音平静。
　　“所以？”

　　所以我需要更快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