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色黎明》隐身了菠萝

8、坠落谷底

　　毕业典礼如期举行。彩带与气球纷飞，欢呼声此起彼伏。顾景澈站在台上，目光落向台下那个空缺的座位。心口骤然一凉——也许，这就是她的答案。

　　不久后，他们各自奔赴前程。顾景澈和叶庭川前往各自心仪的大学，只不过，中间横亘着浩瀚的大西洋。

　　某个酒局上，两人推杯换盏，终是醉得伶仃。顾景澈忽然自嘲，喑哑开口：“高二我喜欢上你女朋友，这件事有多可笑。”
　　叶庭川嘴角上扬，点了点头：“确实可笑。” 他没说出口，更可笑的是，他竟然重蹈覆辙。

　　酒气氤氲，往昔回忆浮沉。最终，他们都没有再多说什么。往事随风。楚黎没有选择任何人，主动消失在他们的生活里。
　　仿佛她从未出现过。

　　……

　　“你们看新闻了吗？”
　　“是关于楚氏集团的吗？”
　　“太可怕了，这么大的老板竟然杀人了！”

　　纽约，清晨的教室里，议论声此起彼伏。

　　顾景澈昨晚在夜店喝到天亮，此刻昏昏沉沉地趴在桌上，头晕眼花。耳边模糊的对话，突然点燃了他混沌的大脑。

　　——楚氏。

　　这个名字像利剑一样刺入他耳膜，他逼迫自己清醒，猛地抬起头，伸手去抓同桌的手机。指尖颤抖着点开新闻页面。

　　刺目的红字瞬间映入眼帘：

　　《楚氏集团大股东楚云峯杀人证据确凿》

　　顾景澈盯着那一行字，眼里血丝爬满。他嘴唇发白，震惊久久回荡在心房。

　　楚云峯——楚黎的父亲。

　　他的呼吸猛然紊乱，手里的手机差点滑落。周围的窃窃私语声越来越清晰，却在他耳中化作轰鸣。

　　顾景澈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椅脚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没理会周围的目光，他冲出教室，脚步杂乱，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到走廊尽头。

　　手指颤抖着解锁手机，翻到那个许久未拨的号码。

　　“嘟——嘟——”

　　很快，电话接通。没有寒暄，没有多余的问候。呼吸声在短暂的沉默里交错。

　　顾景澈低沉开口，声音压得极紧：“我定了今晚回国。”

　　电话那头，叶庭川的声音同样沉：“我也是。”

　　世界，好像在这一瞬间彻底倾覆。

　　楚家别墅的灯已经很久没亮过，客厅里的水晶装饰落满灰尘，偌大的空间冷得像冰窖。楚云峯被警察带走已有数月，家中少了顶梁柱，一切秩序都在崩塌。所有佣人司机被楚黎遣散。

　　艾米瘫坐在地上，抱着她的腿，哭哑了嗓子，迟迟不肯离开。楚黎只好狠了心，把她关在门外。

　　赶走艾米后，她在屋内，靠着大门，一点一点下坠，无力地烂在地上。

　　请来的，是国内最顶尖的辩护律师。可再厉害的律师，在这一刻也无力回天。他看着女孩憔悴的面容，红肿的眼眶，终究没办法再隐瞒下去，叹息着吐出真相。

　　“楚小姐，这次事态严重，证据已经确凿。”

　　一句话，斩断所有希望。

　　律师陈述：楚云峯先是挪用股东投资款，后又沾染赌博等黑色交易。他的行为被公司一名会计察觉，那人想要在股东会检举，却被他以家人性命相要挟，整整两年苟延残喘。

　　可纸包不住火，最终一切败露。会计摊牌的那一刻，楚云峯彻底慌了，无法承受失去一切的结局。他红了眼，起了杀意，手起刀落，将匕首狠狠刺进对方心口。

　　真相，没有任何修辞，血淋淋。

　　取证期间，楚黎的母亲日夜崩溃，茶饭不进，头发在短短数周内全数花白，最终精神失常，住进了医院，情况极度不稳定。

　　楚黎，短短几个月，瘦了十几斤。脸色苍白，眼下的青黑掩不住。夜里几乎无法合眼，一合眼就是法庭上父亲的身影。她休了学，白天，她提着保温桶去医院给母亲送饭；下午，她冷着脸坐在公司会议室，与律师、财务一一对接，强撑着把快散架的家族企业维系住；探亲日，她必定去监狱探望。

　　然而铁窗之后的楚云峯，目光依旧温和，笑意依旧慈爱。那是她从小依赖的父亲，他轻声安慰她，仿佛一切只是意外，彷佛一起都会好的。

　　楚黎每次从探监室走出，都泪如雨下。

　　她愿意相信父亲是清白的，可很快一切都被盖棺定论——法院判决：故意杀人罪，死刑；组织、领导、参加□□性质组织罪, 职务侵占罪, 挪用资金罪，数罪并罚。

　　人在真的被击垮的时候，是没有声响的，没有生气的。她感觉自己身体在摇晃，神情依旧麻木，耳边一堆嗡鸣，哭声，喊声，拍手声。很多人叫着她的名字，她听到了，可是已然失去了回应的能力。

　　楚云峯也许不是一个好人，但他是一个好父亲，他给予家人的爱，远远超出了自己能承受的重量。

　　判决结果一出，各大新闻媒体铺天盖地报道，楚氏集团成为热搜榜首。

　　股价一泻千里。投资者慌乱抛售，整个公司陷入巨大的资金链危机，家族财产被迫抵押变卖。

　　与此同时，社会舆论如洪水般倾泻而来。曾经与她有过摩擦的同学、昔日交恶的朋友，纷纷跳出来在社交平台、论坛上指责她“校园霸凌”、“傲慢嚣张”、“活该落得如此下场”。她曾经的光环和地位，在一夜之间被无情剥落。

　　……

　　顾景澈下了飞机，直奔叶家。心里乱成一团。

　　一进门，顾景澈急不可耐：“得继续找律师，也许还能翻盘……或者找受害者家庭的漏洞，把舆论引开……”

　　叶庭川伸手拉住他，神情凝重：“你先冷静一下，有一件事，你得知道。”

　　顾景澈皱起眉，心跳开始加快：“什么事？”

　　叶庭川深吸口气，缓缓说道：“受害人……名字叫林罡。”

　　顾景澈不解。

　　“是林惠研的父亲。”

　　脑袋嗡的一声，他眼前一黑，腿一软，直接瘫坐在沙发上。

　　“景澈，我们先找到楚黎吧，至少先陪着她。”

　　顾景澈一阵麻木，默默地点了点头。

　　两人分头寻找楚黎可能出现的地方：医院、学校、老宅、公司……夜幕降临，城市的霓虹灯闪烁，映在他们紧皱的眉间，心中生出慌乱。

　　突然，叶庭川眼神一亮，他手握方向盘猛地一打，车急速转向城市公园。夜色下的摩天轮格外冷清，灯光稀疏，发出轻微的机械声。

　　一圈一圈转着，空荡的车厢映着灯光，显得孤寂而静谧。只有最顶端的一个车厢里，隐约有人影在晃动。

　　等到顶端车厢转到最低点，叶庭川抓住机会，大步迈进车厢。

　　昏暗的灯光映出楚黎的轮廓，她靠着车厢的墙壁，双眼紧闭，呼吸浅而急促。曾经光泽的栗色卷发，如今也失去了往日的亮丽，她的身影消瘦，脸颊微陷，整个人散发着憔悴。

　　叶庭川心里一阵绞痛，他小心地将她拉入怀中，让楚黎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车厢继续旋转，他能感受到她微弱的颤抖，心底升起一种想要替她承受一切的冲动。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低声说道：“别怕，一切都会过去的，靠着我休息一会儿。”

　　梦里，十一岁的楚黎攥着一根甜筒，蹦蹦跳跳地钻进了车厢，叶庭川紧随其后。小女孩睁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窗外巨大的圆盘。可她并不知道，很快自己就会被转到最高点。车厢升起，她感觉手心冒汗，肩膀也不受控制地抽搐。

　　庭川哥哥伸手揽住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男孩的声音温柔，他抬起手掌，轻轻遮住楚黎的眼睛：“不看，就不怕了。”
　　楚黎睁开眼，第一眼是刚才梦中人的脸庞，她眨了眨眼，脑海里一片恍惚，觉得自己还在做梦。

　　几滴泪，趁她不注意，顺着脸颊滑落。直到感受到叶庭川的手指，正在替自己拭去泪水，她才意识到，眼前是真实的。

　　她声音嘶哑，艰难地开口：“庭川哥哥……我好害怕。”

　　叶庭川捧住她的脸，指尖轻柔，他低下头，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轻声说道：“有我在。”

　　顾景澈迟迟赶到，他驻足在车厢外，看到楚黎紧紧依偎在叶庭川怀里，没有上前。一阵懊悔涌上心头：楚黎的困难，他竟然浑然不知。

　　片刻之后，二人从车厢里走出。楚黎本就湿润的眼眶，在看到顾景澈的身影后，泪水止不住了。这一次，她的哭得撕心裂肺，呼吸急促。顾景澈毫不迟疑地将她揽入怀中，手掌稳稳覆在她的发顶，任由她在自己胸口宣泄所有情绪。

　　叶庭川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依旧柔和，心里涌出复杂的情绪。

作者有话说

　　撒点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