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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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絮越听越恶心，这样的人反而能占据高位，这个世道是真的要完了。
宁秋水看到李絮的表情，才想起来姬承雪离开前交代给她的一件事——让她探一探李絮的口风。
李絮现在是男孩，可他迟早会成为男人，既然要做男人，总得有份事业吧，吃老本说出去可不好听。
于是她问李絮：“你将来打算怎么办呢？是留在教内做个执守还是去黄金城搏一把？有你师尊给你谋划，你比那些完全没退路的修道者强多了，你有得选。”
李絮问：“宁客卿，黄金城不是诸神共治之地么？那里是什么情况？”
“黄金城啊……与其说是诸神共治之地，不如说是神明通过赛事挑选眷属的祭场，里面的赛事分成决斗，竞速，无规则竞技三大类别，参赛资格主要看的【自身赏金】总数，这里指的不是实际获得的奖金，而是通过一定规则将【奖池赏金】换算得到的数目，用以衡量修道者目前的等级。”
“但并不是所有名次、全部赏金金额都会计入【自身赏金】。只有每场比赛的冠军和其他重赏的亚军【奖池赏金】才会计入【自身赏金】，并且会按照赛事等级进行数额折算。每场比赛只有前三名才能获得【奖池赏金】，冠军得二分之一，亚军得剩下的三分之一，季军只有剩下的十分之一，并且这个数目还要进行折算，折算之后的钱才是你自己的钱，以上只是赏金部分，除此之外还有奖品啦、津贴啦各种杂项……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黄金城自有一套完整的流程和对应机构，只要你够强，那么自然有人会围绕在你身边形成一支队伍，为你解决一切问题。”
“总之就是十六个字——赢得越早，升级越快，年龄越大，赛级越高。”
李絮掰着手指算了下，问她：“也就是说，在赛场上活跃的角斗士都是像我这么大的人么？”
宁秋水道：“倒也不是，其实大多数都是出不了头的草根拼命参赛刮出场费，毕竟天才也就那些，大部分都是拼命挣扎的小角色。在同等【自身赏金】或【胜场】下，不同年龄的修道者等级会有所不同，例如二十岁前未出道的新人都要从新人战，也就是【争级】开始比赛，若是一个修道者四十岁尚未赢下出道战，则必须从【竞级】开始参赛；反之若一个修道者在十六岁六月前就出道取胜，便可以直接参加【重赏赛】，也就是【赏级】和【纪级】两种赛事，其中【赏级】含金量最高的当属三帝冠和三后冠，一名修道者一生只能参加一次，成功赢得三场三冠赛事的修道者被称为三冠王。比如你师尊这位本教最著名天才，他十四岁出道，出道战的时间按照你们人族的算法是庆平三年四月十日的神麝争，优胜拿下九百万金锱的【奖池赏金】，【自身赏金】折合三百二十万金锱，他的等级立刻就升为【赏级】，下一战就是鸣蜩竞，完全跳过了之前那些【争级赛】。”
“这是黄金城给天才的特权。”
宁秋水猜李絮不知道金锱长什么样，就从腰间另一个荷包里拿出一小把形态各异的物品，有金银铜三种材质，在灯火的照耀下，钱币上面流淌着一层诡异的七色光芒。
“这个长扁圆形指节大小的金片就是金锱，像小球的是银铢，用白银铸造，长方的小铜块就是铜铤，”宁秋水拿起一枚金锱递给李絮，“这是隐世专用的货币，金锱就这么大，一万赏金就是一万个金锱，银铢铜铤也这么算，把钱存起来之后钱庄会给你一个凭证，可以用凭证去对应的钱庄取钱换钱。”
“如果想把这三种钱换成现世的钱也可以，黄金城有专门处理这种事的钱庄，当然，如果要换钱的话，钱庄是要抽一点水的。”
“隐世的货币在铸造时会掺入一些独特的金属形成这种七色光，这种光对凡人身体有害，说是换钱，其实就是将货币重铸成没有标识的圆片，这种无标识的钱很难找到来路，花起来更安全。”
李絮拿起一枚金锱掂了掂，发现它看着是薄薄一片，拿起来也不算重，可他心里总觉得这东西分量不轻……感觉很怪异。
“好了，我接着说，”宁秋水清清喉咙：“达到更高等级之后，便不能参加更低等级的比赛，等级只升不降。挑战比自己更高的等级，则称为【越位战】，虽然允许【越位战】，但不代表什么修道者都可以随便参赛，且不论重赏赛事并非允许任何修道者参加，比赛确定参赛人选时仍旧会将修道者的【自身赏金】进行排名确定参赛优先顺序，若是赏金不足则很难格上，【重赏赛】则更需要足够的【自身赏金】或通过赢下【前哨战】获得【优先出赛权】，如果不够条件就没资格参赛。何况比赛等级越高就越难，赢不了不仅没钱拿，输太惨还会面临禁赛风险，不过一般不会有修道者被禁赛，因为大多数失败的修道者都被自己身后的势力杀鸡儆猴用作培养优秀新人的材料了。”
李絮听到“材料”这两个字，想起自己被挖掉的那只眼睛，脸吓白了。
宁秋水见状连忙安抚他：“这个你不用担心啊，宸天教还是有些底蕴的，就算真要杀鸡儆猴，杀一百人一千人也杀不到你身上，你要记住，你师尊是天才，天才是真的有特权的，只要他想保你，一般人就动不了你。”
宁秋水想了一下，道：“如果你将来想去黄金城搏一搏，千万不要想着复刻你师尊的参赛路线，你的身体受不住的，一般修道者参赛过后会有一个月到三个月的休养期，长公主给他安排的是历战……出道第二场就是重赏竞级赛，在长公主的安排下，他拿下八连冠只用了三年，把同期所有天才都凌辱了一遍就隐退了，被他凌辱过的人在隐世不是独狼就是一方豪强，如果让那些人知道了你和他的师徒关系，他们一定会杀了你泄愤。”
李絮听到这里感觉自己很冤：“明明是他们技不如人，为什么要杀我？”
宁秋水轻叹一声：“你知道【奖池赏金】是怎么来的吗？神明只要祭品和眷属……是人对金钱的欲望完成了这套从参赛到选拔的流程。这些比赛的本质就是赌博，平康坊那些赌场的玩法和这些比赛比起来不过是小打小闹，一场比赛的收益大到你根本想象不到。不要低估了赌狗为了赌博的想象力，有人的地方就一定会有赌博的需求，这是人性——修道者再怎么超凡脱俗，他们也是人变的。”
“如果这是赌博，岂不是会有人打假赛？”李絮想起来以前听过某某赌徒因为还不起钱被剁手，某个赌场老板被对面赌场老板派来的千手搞了之后杀了千手全家的一堆恶心事。
宁秋水摇头，道：“可能会有人会服用禁药在短时间内提升实力，也可能会有人借机贪污，但打假赛真没有，一场比赛的赏金太高了，想靠着打假赛扬名的人绝对付不起买通其他选手的钱。”
“还是用你师尊来举例子，他出道时的身价是三百五十万金锱，一个中规中矩的价格，但是他强啊，退役后他自己名下就有十八亿七千多万的赏金，当时宸天教负责内务的长老换算了一下培养他的收益，大概是翻了五百三十九倍。”
李絮敢说自己从出生以来都没听过这么大的数字，财帛动人心，断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他甚至有点理解师尊的对手为什么要拿他泄愤了——那可都是货真价实的钱啊。
宁秋水突然激动起来：“这就是我想让他好好活下去的原因，我从他出道开始坚持每次投注相同金额买他独赢，最终回收了五十倍的收益！没有这笔钱当路费我可离不开兖州那个修罗场啊！”
李絮十分震惊，宁客卿竟然也是赌狗么？
宁秋水瞪了他一眼：“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就是看他退役了才不赌了，再教你一个道理，大凡赌博，赢钱才是最恐怖的，越“正规”的赌局赌到最后输的越惨，大赌场就靠抽水赚钱，人家根本不怕你赢钱，就怕你不玩。”
“师尊没想过继续赢下去？长公主难道不在乎钱么？”李絮问她。
宁秋水勾了勾嘴角：“一开始他的赔率最高，因为每场比赛他都能赢，后来他的赔率被调低了，但赌他赢的人还是能回本，再后来呢，黄金城里的四个大庄家合计了一下，一起掏了四十亿金锱求到徐教宗那里，请徐教宗出面劝长公主让他退役，”她耸耸肩，“这种赌博，赌到一定程度就是人情世故，如果他再不退役，其他修道者和他们背后的家族乃至宗门就没有出头的机会了。”
“况且当真金白银直接摆到面前的时候，他接下来出不出成绩已经不重要了，谁敢赌他不会半途心智失衡变成废人？长公主赌不起，宸天教更赌不起，在他拿到八连冠之后，他的命就不是他自己的了，他太金贵了。”
此时李絮还不知道长公主勒令姬承雪退役时说的一句话——“你是我的子嗣，我培养你的目的是为了利益，如果你不能为我带来足够多的利益，我将会收回给你的一切资源。”
就在这时，客舍的门被轻轻推开。
“在聊我的事么？”
——
姬承雪站在门口，不知已经听了多久。
他依旧是那副光风霁月的模样，白发束成一个高马尾，金色的眼眸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淡淡地看向李絮，问宁秋水：“我是让你给他上课，你讲这些小事做什么？”
姬承雪的声音很轻，听不出喜怒，却让李絮猛地一颤，手中的炭笔差点掉落。
宁秋水也快维持不住表情，在上司背后讲他黑历史还被当场抓包……她的月俸……她的津贴……她的年金……
姬承雪倒像是完全没当回事，反而开始挑宁秋水讲课的毛病：“上课不是这样上的，为人师者，当传道受业解惑，他才刚入门，哪里能记得住这些？你就这么教我家孩子么？”
说着话的功夫，他把一个长方木盒子放到宁秋水手边：“你这个月的月俸没有了，换成这个。”
宁秋水打开盒子，里头是一套十二枚的金镶玉雕花镯子，浓绿的翠色在白色皮毛的衬托下格外显眼。
“这是瑟兰妈妈当时给我们十二个兄弟姐妹……她还好吗……”宁秋水的声音干涩，甚至有些哽咽。
“……那位瑟兰夫人，你的养母还在，她开始养新的孩子。你的生母又改嫁了，改嫁给新任羽人皇帝，也怀了新的孩子。”
姬承雪本想说“你的同期兄弟姐妹这些年内斗互杀，最后全死了”，但这么说实在没有必要，宁秋水不是傻子，她当年跑路来大周就是为了躲避羽人之间愈发无底线的内斗，她比他这个局外人更明白那些人疯起来是什么德行。
宁秋水冷笑一声合上盖子：“他们死了就死了吧，一群抱着老规矩不放的蠢货……瑟兰妈妈没事就好。”
“为了这十二个镯子，我就差没亲自去兖州挖坟了，好不容易才找全，早知道你在我徒弟面前这么编排我，不如砸了做一套风铃，到了夏天挂在屋檐下，风一吹和小姑娘走路一样，叮叮当当的，多好。”
宁秋水伸手李絮提起来，往姬承雪怀里一推：“带着你徒弟出去！我要给瑟兰妈妈写信了！”
姬承雪下意识护住李絮，笑道：“徒儿你看，这就是过河拆桥，你将来可不要学她。”
李絮拿着本子和笔，连连点头。
——
晚上，李絮不想马上睡觉，便拉着姬承雪聊天，然后就把今天白天没来得及问的问题全问了一遍。
姬承雪靠在枕上，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笑了。
李絮抱着一条软枕，问：“师尊，你笑什么啊？薛家这么做，总会有不甘心被踩在脚底下的人想办法换孩子吧？”
姬承雪反问他：“你觉得冒着风险混淆血统是为了什么？”
李絮乍着胆子做出口型：上位啊。
姬承雪嗯了声，道：“没错。”完了还赞赏的摸摸他的头。
“但想做这件事的人都失败了。”
李絮问：“为什么？”
姬承雪拍拍李絮肩膀：“因为薛家还用挑选战马的方式来挑选人。”
“神骏的战马深通主人心意，虽然不能日行千里，但爆发力极强。临阵不退，可以在刀箭丛中救下主人的性命。大周战马以河曲马居多，善负重，挽力强，但爆发力与代北的龙血种、拜耶尔种相比却大有不如。
“名马大都讲究血统。血统越高贵，品质就越出众，薛家的黄金之血就是这样，每一滴都和等重的黄金一样珍贵。”
“薛氏为了在维持黄金血的同时确保能生出更多的健康孩子，分成两支，北地将门那一支立足于朝堂，另一支则在黄金城活动，两支互为援引，两支黄金血之间互相婚配，如果浓度太高，则与下面的附属家族联姻洗血，稀释血脉之后把生下来的女孩嫁回薛家，拥有黄金血的薛家女不外嫁，只招赘婿，没有黄金血的族人则负责操持产业，但在薛氏内部没有任何话语权，地位只比赘婿高一点，薛氏通过这些方式，保证着对黄金血的绝对控制权。”
李絮想到自己在街头听过的某个大户人家的一个小妾在家主的授意下用自己女儿换了个儿子回来，然后继承家业的故事，他把这个故事讲给姬承雪，然后问他：“换种这种事一个人肯定做不成，但如果家主同意了，那换起来不是很方便么？”
姬承雪道：“这种事凡人看不出来，但在薛家是瞒不过去的，黄金血在人体上显现的性状十分明显，就算侥幸调换成功，最多过二十年就会被发现，薛氏的权力只流传在拥有黄金血的薛家人手中——不是某一房，是每一个带着黄金血的人，如果家主生不出来带有黄金血的子嗣，女儿可以作为联姻人选，被金尊玉贵的养大，儿孙马上就会被其他带着黄金血的族人清算，自然谈不上继续掌握权力了。”
“在薛家内部，没有黄金血的人，不是人。”
“那嫁进薛家的女人也认命么……”李絮飞快的看了他一眼，低头把剩下的说完：“……毕竟是她们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总有人会舍不得吧。”
“薛家把男婴女婴分开抚养，男婴交给附属家族照顾，后宅女眷们共同抚养所有女儿，如果普通女儿愿意招赘婿，就能带着母亲留在薛家，日常一切待遇和薛家普通男人一样，而且……”姬承雪道，“薛家为了让母亲不会过度影响孩子，生下儿子的女人根本不会和儿子见面，母子之间都不认识，又何必为子报仇？”
“薛家这套就是为了防男人，防儿子也防女婿，因为传下这条血系的女武神知道，男人才是最不可信的。”
姬承雪看着抱着软枕逐渐缩成一团的李絮笑道：“怎么了？”
李絮声音紧张的都抖了：“那我可以相信师尊么？”
姬承雪沉默了，他算不到自己将来会什么样，最后只能说：“……为师不会害你。”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八章
